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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变形记》中格里高尔人性的复归

2019-01-10张泽

北方文学 2019年36期
关键词:变形记卡夫卡异化

张泽

摘要:《变形记》讲述了格里高尔“变形”至死亡的遭遇,荒诞的表面下揭示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人性普遍“异化”的现象。面对“异化”的劳动和人类圈子的刺激,格里高尔三次爬出房间作出反应,这三次反应代表着格里高尔人性由“异化”到复苏并一步步走向复归的三个阶段,而格里高尔最终死亡的结局,并不意味其人性复归的失败,而是对“异化”的彻底挣脱,另一种意义来讲则是人性在更高层次上的复归。

关键词:卡夫卡;变形记;格里高尔;人性;异化

“异化”是卡夫卡《变形记》所反映的一大主题,小说通过对格里高尔“变形”为甲虫前后生活遭遇的暗示与描写,反映出资本主义高度发展的情况下,人类劳动与人类圈子的“异化”现象,“异化”的劳动和人类圈子带给格里高尔巨大的灾难感的同时又刺激着格里高尔,驱使其对绝望做出本能的反抗。小说中格里高尔努力爬出房间对刺激作出的三次反应,代表着其人性发展过程中的三个阶段:第一次是为了保住工作,养家糊口,仍为“异化”的强制劳动状态,人性仍然处在被“异化”阶段;第二次是为了守护自己的生存领地,保护自己将要复苏的人性,是自我保护的体现,是人性在刺激中走向复苏的阶段;第三次是为了欣赏妹妹优美的乐曲,是主动追求审美的表现,代表人性在自觉中走向复归的阶段,而面对“异化”了的冷漠的人类圈子,格里高尔最终选择死亡作为对“异化”的挣脱,在死亡中以求得永生与人性的终极复归。“异化”的劳动与人类圈子曾一度摧毁着格里高尔,带给他灾难感,然而另一方面也激起格里高尔对人性“异化”的抗争和反击,驱使其人性由“异化”到复苏最终走向复归。

一、人性的“异化”

“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一只巨大的甲虫。”小说一开头就把我们带入到一个异化为动物的情景之中,面对变形成甲虫的荒诞事实,格里高尔并没有感到十分惊讶与惶恐,对丑陋的甲虫形象没有任何排斥,这其实是格里高尔在对自己早已“异化”为物而浑然不觉的反应,在格里高尔接下来的内心独白中,暗示和反映了格里高尔的生活:格里高尔是一名旅行推销员,他工作繁重,终日奔波劳碌,疲惫不堪,然而,即便是工作勤恳,也不能跟推销员同事们一样过得悠闲自在,为了承担起家庭责任帮父亲还清债务,面对上司的冷眼,他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被老板辞退而面临失业的威胁,虽然对自己的工作与上司极其不满,但他依然要机械重复着单调的工作和乏味的生活,压抑住自己想摆脱这强制的劳动的想法和对自由的追求,因此“异化”的强制劳动成为剥夺他作为人应有的自由、个性、尊严与权利,而驱使他沦为为公司谋利益、为家人谋生活的机器的力量,使格里高尔的人性也随之“异化”。

而当格里高尔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忘掉内心所有的不满,首先想到的还是要去赶火车去上班,想到的是如果迟到了会遭到老板的呵斥,老板会说自己在装病,然后会让自己父母难堪。果不其然,面对格里高尔的迟到,公司秘书主任来到家中指责格里高尔的玩忽职守并警告他在公司的地位将不保,父母也在门外极力劝告格里高尔催促他去上班。在父母的责怪下和公司秘书主任的再三威胁下,格里高尔使出浑身解数,急切地打开房门,爬出去要挽留住公司秘书主任,表达自己“很愿意工作……不出差就活不下去。‘自己会更加努力,更加尽心地工作”的需求,面对“变形”为甲虫的格里高尔,公司秘书主任被吓跑,母亲接受不了刺激而晕倒,父亲则手持“武器”将格里高尔驱逐回房间,甚至当格里高尔卡在房门进不去的时候,父亲在后面踹了他一脚,却被格里高尔认为是“解救性”的一脚,第一次爬出房间的格里高尔又被迫回到房间,而格里高尔面对外部环境排斥时的内心独白则说明格里高尔在爬出房间后仍然没有自我意识,他的人性依旧停留在“变形”前的“异化”的状态。

格里高尔第一次爬出房间,他的目的仍然是为了旅行推销员的工作,尽管这份工作与自己追求自由的愿望相违背,他仍然压制住自己个性与内心的追求,去为公司谋利益,为家人谋生活,只因再格里高尔的意识中,机械地去重复着强制的劳动要比自己的愿望与想法重要得多,这种“异化”的强制劳动是剥夺格里高尔作为人应有的自由、个性、尊严与权利,而驱使他沦为为公司谋利益、为家人谋生活的机器的力量,使格里高尔的人性在“异化”的劳动中也随之“异化”。因此,当格里高尔第一次打开房门,爬出房间,他的意识仍然停留在“异化”的阶段。而第一次被人类社会排斥而被驱逐回房间的结果,则为格里高尔摆脱“异化”的劳动和人类社会提供了机会,成为他自我意识苏醒、人性复苏的契机。

二、人性的复苏

被“异化”的人类圈子排斥而被驱逐回房间的格里高尔,一方面不再需要为工作而奔波,可以逃离他曾经厌恶排斥的“异化”的劳动,不再只关心工作;另一方面,他终于可以有时间和心思将注意力放在自我身上,为他自我意识的苏醒与人性的复苏提供了契机。

最初被驱逐回房间的格里高尔,虽然被“异化”的人类圈子排斥,但仍经常爬到门口去听家人的谈话,时刻关心着家人的生活并意识到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当谈到生计问题,他总是“羞愧悲伤得内心如焚”,说明在他在内心深处仍然将自己當成一个赚钱的机器,然而与以前不同的是现在他不再急切地要去工作,渐渐与“异化”的劳动分离,注意力开始放到自己每天的生活中,关心妹妹每天为自己准备了的食物,同时也开始寻找作为甲虫的娱乐方式——在墙壁上爬来爬去,倒悬在天花板上,虽然生活不再奔波,可是这平静的生活却让格里高尔接受自己甲虫的动物属性,好像忘记了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这一切直到妹妹和母亲搬走自己房间的家具。

为了让格里高尔有更多的空间去爬行,妹妹计划把房间里碍事的家具搬走以便让格里高尔有更多的自由,而母亲却反对这一行为,认为如果将家具搬走,会让格里高尔认为自己已经被家人抛弃而忘记自己人类的身份,保留这些家具说不定会让格里高尔回忆起以前的生活而时刻提醒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母亲的话刺激警醒了格里高尔,让他意识到自己对这甲虫的身份和荒诞的生活早已理所当然,他理所当然地过着动物的生活而忘却了自己作为人类的本性,由于缺乏与人类的沟通加上自己在房间里单调乏味的生活,自己的意识早已混乱而过上了甲虫的生活,忘却了人类生活的习惯,于是他意识到“什么都不能搬走,一切都要保持原状;他不能失去这些家具对他的状态的良好影响;即便家具阻碍了他无意识地到处乱爬,这也不是坏事,而是大大的好事。”

于是,格里高尔开始对妹妹和母亲的行为进行制止。妹妹和母亲相继搬走了格里高尔装木工工具的箱子以及写字台,装木工工具的箱子代表的是远离旅行推销员工作的自由工作,而写字台是格里高尔工作之前所使用的,代表格里高尔被“异化”前的自由创作的人性。格里高尔换了四个抢救对象,最后要抢救的是一幅身穿裘皮的女士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士是一位乡村客栈的侍女,曾与格里高尔有一段甜蜜的过往而没有结果,代表格里高尔作为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他所能做的便是紧紧贴到画像上与妹妹对抗去守护自己属于自己的物件和需求。

因为“异化”的人类圈子的刺激,激发了格里高尔由虫性向人性转变的需求并驱使格里高尔第二次爬出房间。所以,格里高尔第二次爬出房间,根本目的是为了守护自己的领地和主权,防止自己复苏的人性被阻止。“异化”的人类圈子刺激了格里高尔由虫性向人性的转变,激发了格里高尔人性的复苏,因此,这次格里高尔回到房间不再需要别人的驱赶,只要门一开,就赶紧爬回去。第二次爬出房间的经历,格里高尔人性初步复苏,让他看清了“异化”的人类圈子冷漠的本质,格里高尔内心的内疚渐渐消失,从而促使其人性摆脱“异化”而走向复归。

三、人性的复归

再次回到房间的格里高尔,房间的门不再像以前一样锁着,而是正大光明地开着,他也不再偷偷地听家人门的谈话,并逐渐不再对此感兴趣,即便是家人们讨论生计问题,他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愧疚与自责。因为看清了“异化”的劳动与人类圈子的冷漠本质,让格里高尔对其开始自觉的远离与抵制,将注意力真正转移到自我的身上,对违背人性的事情不再认为理所当然,“为家人对自己照顾不周而窝了一肚子气”并要冲进储藏室将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抢走的想法。正是因为“异化”的人类圈子的冷漠,刺激了格里高尔不再关心家人们的看法,理所当然去关注自我的追求,激发了他潜意识中自我实现的需要并促使其人性的复归。

格里高尔第三次爬出房间,是受妹妹优美的琴声所吸引。格里高尔对妹妹的琴声有极大的兴趣,甚至想把妹妹和小提琴带到自己的房间,自己一个人欣赏优美的乐曲,而三位房客对这琴声却产生极大的厌恶感,而琴声是音乐,代表着美的追求,格里高尔与三位房客对琴声态度的巨大反差,实际上反映出了他们之间对美的不同态度与审美水平的差异。三位房客代表的是那些被“异化”的劳动者,在“异化”的劳动中早已麻木无知而压抑住内心的个性与对美的追求,因而对妹妹的琴声无动于衷;而格里高尔虽然曾与他们一道同为被“异化”的劳动者,却在“变形”后受到“异化”的人类圈子的刺激,一步步找到自我,自我实现的需要也越来越强烈,驱使其人性逐渐复苏并一步步走向复归,因此他作为人的本性和审美能力也得以恢复。

格里高尔第三次爬出房间与其他两次不同的是这次是他主动地走向外面的世界而去追求美,表现了他自觉追求审美的意识的需要,更是他人性走向复归的表现,这次,他不再选择后退,勇敢地将自己的形象作为武器去与“异化”的人类对抗,维护属于自己的自觉追求审美的权利,也是代表格里高尔对人性复归的自觉要求。

最终,格里高尔最后一次回到房间选择了死亡,因为这个“异化”的人类圈子的不断刺激,让格里高尔人性从“异化”到复苏并对人性复归产生强烈需求,然而因为人性复归的强烈需求让他与这个“异化”的世界格格不入并逃离反抗,让死亡成为他最终自由的归宿,而死亡让他最终实现了远离这个“异化”世界的自我需要,割裂了与这个“异化”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达到了人性的最终复归。

四、现实意义

格里高尔“变形”直至死亡的遭遇,揭示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人类普遍“异化”的现象。面对“异化”的劳动和人类圈子的刺激,格里高尔三次做出反应,由保护工作到保护生存领地最后到保护艺术与审美,代表着格里高尔人性由“异化”到复苏并逐渐走向复归的阶段。这三次反应,是一种由生活之“重”向自由之“轻”的不断演化,也是格里高尔脱离“异化”并超越“异化”状态,趋近人本质而实现人性复归的必由之路。

“异化”的劳动与人类圈子曾一度刺激着格里高尔并带给他巨大的灾难感,但生存的本能使格里高尔对“异化”的世界做出绝望的反抗,格里高尔最终以死亡作为反抗的结局,对他来讲一种是对“异化”劳动和人类圈子的彻底摆脱,以向死而生寓意其对“异化”的超越和人性的终极复归;而对于现代社会而言,却是一场悲剧,格里高尔人性复归的过程被“异化”的人类圈子一步步阻挠并排斥,让他最终只能以死亡作为牺牲,不仅代表着“格里高尔”们在现代社会生存的艰难困境,更是对现代社会人与人在利益和金钱的支配下人际关系的冷漠以及人们对自己的“异化”浑然不觉的讽刺。

在这个“异化”的現代社会,面对“异化”的劳动与人类圈子,格里高尔的人性复归之路带给现代人以激励与警示:格里高尔虽深陷绝望,却仍孜孜求索着人生,积极的反抗并向死而生让他的变形不同凡响,带给我们对美好人性的期待并激励现代人对生活中的绝望做出积极的反抗;而他最终的牺牲,则警示着现代人与自我人性渐行渐远的事实,在讽刺中呼唤人性的复归,促使现代人找寻早已渐行渐远的美好人性。因此,格里高尔人性复归之路对于现代社会而言仍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1][奥]弗兰兹·卡夫卡.卡夫卡全集:第1卷[M].叶廷芳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106-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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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张玉娟.存在困境中难以承受的“重”与“轻”——解读卡夫卡《变形记》[J].名作欣赏,2005(4):84-86.

[4]王佳音.异化的社会 宿命的抗争——卡夫卡的《变形记》解读一种[J].沈阳大学学报,2005(3):7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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