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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杨景贤杂剧《西游记》对小说《西游记》的影响

2019-01-10赵春燕

北方文学 2019年36期
关键词:杂剧西游记小说

赵春燕

摘要:元明鼎革之际,蒙古族戏曲家杨景贤杂剧《西游记》的创作具有重要的划时代意义。杨景贤杂剧《西游记》对吴承恩的《西游记》成书影响深远,是研究小说《西游记》不可忽视的重要珍贵资料,杂剧《西游记》为小说的成书在故事情节、人物性格和艺术风格等方面具有深远影响。

关键词:《西游记》;杂剧;小说

元明鼎革之际,蒙古族戏曲家杨景贤杂剧《西游记》的创作具有重要的划时代意义。它首次将孙悟空确定为故事的绝对主角,首次将民间流传的西天取经故事描摹成六本二十四出大型连台本杂剧,完成了传说故事与文人创作的有机融合,为吴承恩小说《西游记》的成书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一、杂剧《西游记》为小说《西游记》为完整的故事情节打下坚实的基础

杂剧《西游记》(以下简称杂剧)一至四出展示了唐玄奘的身世、寻母、报仇和取经由来。在唐僧身世方面,小说与杂剧大同小异。杂剧描摹唐僧之父陈光蕊为懦学进身,一鸣惊人,被授予洪州知府,唐僧之母出自名门,是大将殷开山的女儿。在举家上任的途中,陈光蕊遇害,葬身水底,殷氏被霸为妻。殷氏因有孕而忍辱偷生,直至婴儿降生,起名江流儿,被迫将婴儿放在一木匣中附上父母名姓、遭遇原委等,漂流于江上。随后,江流儿被一农夫捞起,送至金山寺丹霞禅师收养。至18岁成人,禅师告知出身遭遇,江流儿随即到洪州寻母认母,并通过高官将凶手绳之以法。同时,江流儿收观世音菩萨举荐,到京城为民祈雨。后被唐王封为三藏法师,赏赐金褴袈裟、九环锡杖,赴西天取经。关于取经由来,杂剧写道:“见今西天竺有大藏金经五千四十八卷,欲传东土,争奈无个肉身幻躯的真人阐扬,如今诸佛议论,着西天吡卢伽尊者托化于中国海州弘农县陈光蕊家为子,长大出家为僧,往西天取经阐教。”小说《西游记》(以下简称小说)演变为“金蝉子化身,十世修行的原体”,投胎尘世,经观音菩萨点化到西天求取真经。杂剧与小说两相对比下来,可以看出,小说对杂剧的这一部分情节,几乎是全部吸纳。

杂剧中的第五出描写唐僧西天取经,百官设宴为其饯行的隆重场面。第六出《村姑演说》以村姑的角度侧面烘托欢送的宏大场面。杂剧中唐僧临走前道:“小僧无根要有根,有相若无相。我若取经回,松枝往东向。朝西呵是去时,朝东呵回至。”以上杂剧所写,在小说第十二回《玄奘秉诚建大会,观音显象化金蝉》中均有体现,唐玄奘在临别时说道:“我去之后,或三二年,或五七年,但看那山门里松枝头向东,我即回来;不然,断不回矣。”

杂剧第七出《木叉售马》写唐僧收白龙马的故事给小说提供了白龙马的原型。小说第十五回《蛇盘山诸神暗佑,鹰愁涧意马收僵》写的相近的情节。不同之处在于,杂剧中唐玄奘收白龙马在前,降孙悟空在后;小说正好颠倒过来,将收服白龙马放在收服孙悟空之后,作为九九八十一难之一来体现。

杂剧第九出《神佛降孙》奠定了孙悟空天不怕地不怕、勇于反抗的精神。在杂剧中孙悟空是“一自开天辟地,两仪便有吾身。曾教三界费精神,四方神道怕,五岳鬼兵嗔。六合乾坤混扰,七冥北斗难分。八方世界谁尊,九天难捕我,十万总魔君。”这一形象气质与小说中的孙悟空是高度吻合的。大闹天宫这一桥段,在杂剧中是“玉皇殿琼浆咱得饮。我盗了太上老君炼就金丹,九转炼得铜筋铁骨,火眼金睛。我偷得王母仙桃百颗,仙衣一套,与夫人穿着,今日作庆仙衣会。”大闹天宫被发现后玉帝钦点李天王帅800万天兵天将打下花果山捉拿孙悟空。这其中,孙悟空偷喝御酒、盗吃仙丹、偷摘仙桃、在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炼得火眼金睛等等情节,在杂剧中已经精彩呈现。小说在充分汲取精华的同时有所改动,如惩罚环节,小说中的孙悟空不是杂剧中被观音菩萨压在花果山下,而是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

杂剧第十出展示了收服孙悟空的情节,在杂剧中,孙悟空的妖性非常突出,他在唐僧放他出来后,产生了吃唐僧的念头。在小说中,将孙悟空的妖性去除,更集中理想化地体现他大无畏、甘于奉献、乐观向上的精神。

另外又如杂剧第十一出《行者除妖》、收服八戒、红孩儿等情节,杂剧与小说非常相近,可以看出吴承恩在整理创作《西游记》时,杂剧《西游记》对他在内容编排方面的重要影响。

二、杂剧《西游记》为小说《西游记》在人物方面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取经故事有诸多版本,但在杨景贤《西游记》之前,取经故事的人物队伍不够统一稳定,例如《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中取经的有7个人。除唐玄奘、孙悟空之外还有5个随从。猪八戒和沙僧还没有进入取经队伍。在杨景贤的《西游记》中,取经队伍已经定型,即唐僧、悟空、八戒、沙僧和有需要时可幻化为人形的白龙马。更为重要的是,孙悟空在故事中的地位发生重大改变,由原先的从属地位一跃成为主角,这一演变,使得原先较为靠近史实的故事向神话更为靠近,增添了更多神奇、神秘的色彩,同时将故事摆脱了史实的约束,已更为夸张的笔调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一个神墨的世界,使《西游记》充满了浪漫主义的色彩。杨景贤对《西游记》的这种转变直接为小说《西游记》人物的性格特征奠定了扎实的性格轮廓。

例如八戒这一人物形象。杂剧中八戒原是“摩利支天部下御车将军。”“生得喙长项阔,蹄硬鬣刚。”“潜藏在黑风洞里,隐显在白雾坡前,自号黑风大王。”他掳去裴家庄裴小姐寻欢作乐。悟空唐僧沙僧取经路过,得知裴家遭遇,把裴小姐解救出来送回裴家。这其中表现出八戒的好色、呆气、鲁莽为小说中的八戒性格布好了基本的底色。小说第十八、十九回中悟空躲入闺房假扮小姐擒拿八戒的情节,与杂剧基本相同。其中对八戒的性格刻画与杂剧一脉相承。

又如收沙僧为徒这一情节,沙僧是个“血人为饮肝人食,不怕神明不怕天。不奉玉皇诏旨,不依释老禅规。怒则风生,愁则雨到。喜则驾雾腾云,闲则搬沙开水。人骨若高山,人血如河水。”沙僧脖子上挂着九颗骷髅头,被悟空擒拿住赶忙说道,自己并非妖怪,而是玉帝殿前的卷帘大将,因犯错被贬下界在河中推沙受罪。小说第二十二回《八戒大戰流沙河,木叉奉法收悟净》中描述,沙僧在八百里流沙河中,饿了以人充饥,“项下骷髅悬九个,手持宝杖甚峥嵘”,曾经是玉皇殿前的卷帘大将军,因打碎杯子被贬下界。杂剧与小说有所不同的是,杂剧中沙僧在八戒之前先入队伍,是孙悟空降服了沙僧,小说中八戒先进入取经队伍,八戒先与沙僧打斗。

三、杨景贤杂剧《西游记》对小说《西游记》诙谐艺术手法奠定良好的基础

文章憎命达。杨景贤与吴承恩在人生经历上都布满坎坷,同时又迫于现实的压力,转而在作品中获得宣泄。杨景贤在元明鼎革之际,没能撤回蒙古高原,作为蒙古族人在明朝廷做官,身份特殊,处处需谨慎度事,这样他的表达方式趋于隐晦曲折,于戏谑中藏隐语,时人称之“好戏谑,尤工于隐语”。吴承恩,早年热衷科举,屡试不中,年近半百才得了“岁贡生”,60多岁才任县丞,时间不长又遭罢官。命途坎坷加深了吴承恩对现实的洞悉,他用讽刺诙谐的笔调寄情文字来表达他对现实的不满与愤懑。吴承恩被喻为“富擅谐剧”。

杂剧第十七出写女王逼婚情节中,悟空在金箍儿咒的作用下,浑身疼痛,但仍不忘打趣:“疼出几般蔬菜名来,头疼的发蓬如韭菜,而色青似蓼芽,汗珠一似酱透的茄子。”

如小说第二十六回写猪八戒会见福、禄、寿三星:“那八戒见了寿星,近前扯住,笑道:‘你这肉头老儿,许久不见,还是这般洒脱,帽儿也不带个来。遂把自家一个僧帽,扑地套在他头上,扑着手呵呵大笑道:‘好!好!好!真是加冠进禄也!那寿星把帽子掼了,骂道:‘你这个夯货,老大不知高低!八戒道:‘我不是夯货,你等真是奴才。福星道:‘你道是个夯货,反敢骂人是奴才?八戒又笑道:‘既不是人家奴才,难道叫做添寿、添福、添禄?”八戒与三星之间的互相调侃富有浓浓的生活气息。

杂剧第二十一出描写贫婆拷问孙悟空金刚经,引出一段作者对佛教的极尽嬉笑怒骂。悟空说:“你道我不省得金刚经?我也常听师父念: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怎的我不省得?你且买一百文胡饼来,我点了心呵,慢慢和你说经。”贫婆听后进一步问:“(是)点你那过去心也?未来心也?现在心也?……你有心也无?”悟空回答:“我原有心来,屁眼宽屙掉了也。”杨景贤借孙悟空之口活泼、机巧地对佛教进行了嘲弄,表达出不受拘束、跳脱现实的心底向往。

此外,杂剧和小说在语言上都趋于通俗易懂,接近地气,接近民间。杨景贤与吴承恩多生活在社会底层,更熟悉民间喜闻乐见的艺术表现形式,因此杂剧和小说《西游记》保留了民间文学的通俗化和口语化特征,而杂剧在小说产生之初,已发展较为纯熟,对明代小说语音有着深远影响,这其中《西游记》自然不能例外。

綜上,杨景贤杂剧《西游记》对吴承恩的《西游记》成书影响深远,是研究小说《西游记》不可忽视的重要珍贵资料,同时杨景贤是一位蒙古族作家,在蒙汉文学交流研究史上,足以值得为其留有研究的笔墨。

参考文献:

[1]《西游记》杂剧剧本,参见隋树森编《元曲选外编》所收本[M].中华书局,1987.

[2]吴承恩.西游记[M].人民文学出版社,1955.

[3]陶宗仪.南村辐耕录[M].中华书局,1959.

[4]钟嗣成.录鬼簿[M].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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