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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场记忆

2019-01-10刘建成

中国盐业 2019年2期
关键词:盐巴盐场海堤

刘建成

一条偌长的海堤,从莆田东沙一直延伸到仙游枫亭朱寨(旧时枫亭海滨、海安、和平3个村子多为朱姓,统称朱寨)。海堤内,是绵延不绝的百姓民房;民房之前,是一片围垦而成的盐场。当朝阳从秀屿区罗屿港海面冉冉升起时,盐场波光粼粼的水面,映衬着白花花的盐巴,吸人眼球。那盐巴,如一座座小山似的。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曾经有一段时光,我和枫亭盐场比邻而居。听惯了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看惯了盐场那和我如今的头发一样花白的盐巴。盐场风光,如诗如画,历历在目,时至今日,记忆犹新。 海水涨潮时,我常常跑到海堤上去观潮。汹涌澎湃的海水拍击着海岸,溅起朵朵巨大的浪花,翻了个跟斗后又从空中狠狠地甩下来。海风吹来,水珠溅到脸上衣服上。海水,后浪推着前浪,很想涌进盐田,却被海堤毫不客气地给挡回去。海堤内便是盐田。波纹涟漪的水面,和堤岸外的海面截然相反。它们也是来自大海的,现在却被乖乖地关在盐田里,让阳光曝晒,让海水“变态”。 海滨村前,有条小水渠,是村子和盐场的分界线。涨潮时,滚滚的海水直往沟渠内猛灌。这海水,便是生产食盐的天然资源。 水渠上,安放着一张踩过去会颤悠悠的木板,就算是通往盐场的小桥。盐场上也有田埂,田埂将盐场分割成大小几乎均匀的块块。海堤口,有2 部水车,工人们踩着水车“咕噜咕噜”地响。帮着水车抽水的,还有那昼夜不停转动的风车,十字形的风扇时而转动得很快,时而转动得慢腾腾的。风车,听风的话,海风的大小决定着风车的速度。那阵子,国产影片《柳堡的故事》流行。影片中《九九艳阳天》插曲,刚好描述着盐场周边的田园风光:“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转哪,蚕豆花儿香呀麦苗儿鲜。”枫亭沿海的田地上,种着蚕豆,也长着小麦。只是缺了“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的身影。 走在水平如镜的盐田边沿,我伸出右手食指,沾了沾水,放在舌头上舔一舔,有点咸,也有点涩。再往西走,盐田水底,看得出一层薄薄的沉淀的盐巴。还是春夏秋冬,不管严寒酷暑,盐场工人的汗水一滴滴地融入海水之中。其实,他们湿透了汗水的衣背上,晒干了便布满了白花花的盐渍。此刻,我真正体会到,那盐巴就是海水和汗水的结晶,乃是“结晶”一词的本意。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可急坏了盐场工人,他们要保住盐堆不受大雨冲刷。海风夹杂着大雨,倾斜了他们头上的斗笠,吹歪了他们身上的蓑衣。幼稚的我们,倒觉得雨水会把海盐冲洗得越白越净越好。盐场工人拿着工具将盐巴铲在一堆儿。渐渐地,晒后的盐巴越堆越高,堆成了小山似的。田间地头,没有插着“盐田之地,谢绝参观”的牌子,也没有装置任何监控设备。眼看着工人们肩挑着一包包笨重的海盐,送到离盐场百米远的“车子化”大路上,让手扶拖拉机或小货车拉走。这,此前事后还有道多少工序,我们全然不知。 那时候,盐巴大多是“散卖”(零售)的,1 斤1 毛多钱。然而,越是“黑市”的越便宜,那是自家晒的还没经过加工处理的盐巴。村子里,有百姓用自家的坛坛、罐罐、瓮瓮,瓮底朝天,将海水倒进去,搁在屋外露天的场地上、石块上曝晒。当年,海滨百姓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呢?吃的多半是麦糊汤配小鱼干,要么是地瓜渣配腌制的海藻。低矮的用石条砌成的房子,为的是抵御海风的侵袭。我尝过自家晒过的盐巴,有些苦涩。

宋《仙谿志》载:“盐则编竹为盆。”即古代仙游人以竹盆晒盐,还采用水车和风车抽海水晒盐。新编《仙游县志》和《莆田市志》里,均有枫亭盐场的记载,遗憾的是仅记载至1997年(当年枫亭盐场和民营海安盐场共产原盐980 吨)。更遗憾的是之后海滩开发了,盐场关闭了。失去了海滩则失去了盐场。我依恋当年的盐场风光,欣赏当年海盐的味道,感叹制盐工人的艰辛。 水平如镜的盐田里,曾经留下了我少年时代的身影;坚固的海堤大坝下,曾经留下了我风华正茂时代的脚印。当年的枫亭朱寨人,用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征服了海潮,利用海水,生产了人们饮食和医疗上的必用品。枫亭人民世世代代与贫穷落后抗争的精神一直弘扬至今。

那些年,要是有朋友到海滨,我陪着他们出外散步时,首选是去参观盐场。如今,站在高高的塔斗山上往东南方向眺望,盐场已经不复存在。但盐场仍然是枫亭人民创业史上曾经的辉煌,盐场仍然在仙游史志上留下光辉的一页,盐场也因此成了老一辈朱寨人、抑或曾经在那里工作和生活过的人们的永恒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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