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一老 小戏

郭玲玲

时 间：深秋季节 夜晚

地 点：休闲广场

人 物：老 董 65岁 退伍军人

曲阿姨 55岁 进城务工人员

董 阳 40岁 老董的儿子

崔晶晶 35岁 董阳的妻子

［幕启。深秋季节。

舞台左侧一假山，右侧斜置一长椅。

［董阳内白：爸，爸……

董 阳 （衣着单薄、神情焦急，寻视上）

（唱）一场秋雨天渐凉，

冷风吹透薄衣裳。

爸爸失踪大半晌，

不见踪影好心慌。

心里着急脚步快——

（夹白）爸！

［崔晶晶内白：董阳！

崔晶晶（拿着董阳外衣撵上）（唱）我气喘吁吁脚步忙。

崔晶晶 董阳，你急什么呀？

董 阳 爸都整丢了，我能不急吗？

崔晶晶（给董阳披外衣）放心吧，走不远。

董 阳 （不满地推开）什么走不远？我爸当过兵，比我跑的都快。都怨你！

崔晶晶 哎，你爸离家出走，你冲我撒什么气啊？

董 阳 养老院、养老院，一天到晚叨咕给我爸送养老院，他刚才指定是听着了。

崔晶晶 养老院有什么不好，那吃的喝的玩的比咱家里都好，关键还有专业的医生，24小时看护，对咱爸这样的老年痴呆……

董 阳 你才老年痴呆呢！

崔晶晶 行行行，阿尔茨海默综合症。你说咱俩工作这么忙，根本不可能24小时看着他……

董 阳 废话少说，我爸要是找不到，我、我、我跟你没完。（拂袖而下）

崔晶晶 哎，董阳，你把衣服穿上。（追下）

［曲阿姨身着环卫服扫着大街上。

［老董拿着一根树枝突然从假山后窜出。

老 董 缴枪不杀。

曲阿姨 哎呀妈呀！

（唱）见此情景吓掉魂儿，

虎了巴地窜出个老爷们儿。

（夹白）大哥，

（唱）我兜里没有几个字儿，

打劫您老看错了人儿。

老 董 我不劫财。

曲阿姨 劫色呀？

（唱）我嘴歪眼斜长相貌不咋地儿，

劫色你也得长点眼神儿。

我平生最惧男女那点事儿，

一提那事我立马就抽筋儿。

（急中生智，装嘴歪眼斜倒地抽搐）

老 董 （不知所措地）你起来。（欲拉曲阿姨）

曲阿姨 你别过来啊，在、在我们村，就东、东头的吕寡妇我挠不过她，不信你问我儿子？

老 董 你儿子？你儿子是谁？

曲阿姨 坏了！他要对我儿子下手？大哥，不瞒你说，我无儿无女，不能动弹那天只能去养老院。

老 董 （愣住）养老院？（作揖）儿子，爸不去养老院，爸求你了！

曲阿姨 这么一会儿咋还把我整变性了？哎，老头，你儿子多大了？

老 董 八岁。

曲阿姨 啊？你可别告诉我，你媳妇才30？

老 董 那哪能呢？

曲阿姨 我就说嘛！

老 董 她32。

曲阿姨 啥？（上下左右打量）就你这颜值？

老 董 他也是你的儿子！

曲阿姨 啥时候的事啊？我进城才半年，这也太快了吧？

老 董 他才会喊妈，你可不能就这么扔下我们爷俩啊。你放心，我就是砸锅卖铁也把你的病治好。

曲阿姨 你才有病呢！（拍胸脯）我这咔咔的，除了吕寡妇……

老 董 （打断，突然抓住她双手，盯着胸部）别动。

曲阿姨 （挣脱、护胸）你要干啥？

老 董 （难过地表情）媳妇儿，你听我说。

（唱）未曾说话泪满腮，

你不幸染上乳腺癌。

曲阿姨 你那眼睛是x光啊？

（唱）这老头说话真格色，

说我得癌信口胡掰。

老 董 （唱）孩子不能没母爱，

我若没你日子难捱。

曲阿姨 跟我有啥关系呀？

（唱）我爱我老头痴心不改，

你不用跟我爱的表白。

我今生不是你的菜，

赶紧撒手咱俩拜拜。

老 董 你不能走。

曲阿姨 你撒手。

老 董 你不能走。

曲阿姨 你撒手。

［二人撕扯，从老董身上掉下一张卡片和一张退伍军人证。

曲阿姨 这老头当过兵。（捡起卡片）董志国。

老 董 （立正敬礼）到！

曲阿姨 65岁，患有阿尔茨海默症，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家人联系电话……这家伙，大半夜让个老年痴呆给吓够呛。我说大哥，大哥？（看老董还保持立正状态没反应）稍息！

老 董 首长好！

曲阿姨 啊、那个、同志们辛苦了！

老 董 为人民服务！

曲阿姨 啊，解散！原地休息！

［老董环顾一下，坐到长椅上。

老 董 （自言自语）我怎么跑这儿来了？你是？（端详曲阿姨）

曲阿姨 总算清醒过来了！（照着卡片打电话）喂，董阳吗？你爸让我给捡着了……哎哎，你别急，他好着呢……就在绿色天地休闲广场的假山这……行行，放心吧，我陪着他……谢啥啊，你就赶紧来吧。（挂断电话，坐到长椅上）

老 董 大妹子，谢谢你！

曲阿姨 这家伙，猫一个小时，挺有耐心啊。这要搁抗战那会儿，准保是个打鬼子的好手！

老 董 唉！老糊涂了！

曲阿姨 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老 董 怎么跑出来的？（极力回忆着）洗脸、刷牙，准备睡觉，然后听见儿媳妇和儿子谈话，儿媳妇说要把我送进养老院。

曲阿姨 我明白了，准是你一会糊涂一会清醒的，儿女没时间照顾你，想把你送进养老院，所以你就跑出来了。对吧？老哥哥，养老院不是挺好的吗？

老 董 挺好倒是挺好，可去养老院就不能天天看见儿子，看见大孙子了……

曲阿姨 （叹气）唉！儿子！孙子！你心里就没有别的人？

老 董 别人？（多情地看着曲阿姨）

曲阿姨 我怎么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 董(突然抓住对方的手)我，我心里有啊。

曲阿姨 完了，预感应验了。

老 董 珍儿，咱俩的事……就算了吧。阳阳马上要高考了，就他那个倔脾气，哎（摇头）。这十几年我们爷俩相依为命，反正也习惯了……

曲阿姨 又糊涂了。老哥哥，我不是你的珍儿。

老 董 （紧握对方的手）珍儿，你就再等我四年，等阳阳大学毕业，咱就……

［董阳和崔晶晶跑上，正好撞见。

曲阿姨 （挣开对方手）哎呀妈呀……

董 阳 爸？

［老董看到儿子，立马躲到曲阿姨身后。

曲阿姨 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我都成奥斯卡影后了。

崔晶晶 阿姨，谢谢您啊。

董 阳 爸，咱们回家吧。

老 董 我不去养老院，我不去养老院。

曲阿姨 （对董阳）按理说，你们家的事儿我一个外人我不该多嘴。可有些话憋着难受。

董 阳 阿姨，您说。

曲阿姨 那养老院是好，你们啊也是出于孝心，可啥是孝啊，孝顺孝顺，那顺才是孝！有些老人愿意去，可有些老人就是不想去，比如你爸这样的，那就别让他去呗。

崔晶晶 阿姨，我们家情况您不了解。双方加起来四个老人，我俩工作又忙，还要送孩子这补课那补课的，真是分身乏术啊。

曲阿姨 是，你没法术，那你爸他就有法术啊？

崔晶晶 阿姨，不是法术，是乏术。

曲阿姨 （对董阳）他为你付出了一辈子，现在你咋就不能为他付出点时间呢？

崔晶晶 阿姨！我们家的事，还请您不要发表意见！

老 董 （突然从长椅后站起）咋跟你妈说话呢？

曲阿姨 得，我又成他媳妇了。

崔晶晶 爸！您又糊涂了。

曲阿姨 行了，我这一会男一会女，一会老板一会老婆的，陪着折腾半宿，也没落下啥好，我还是撤吧。

老 董 老板，您别走。

曲阿姨 我又变成老板了！

老 董 老板，昨天晚上孩子高烧39度，不停的喊妈，可、可我去哪给他找妈啊？我就抱着他一宿没合眼，刚才我实在是太困了，就打了个盹……老板，我下岗找份工作不容易，求求你，别开除我。啥脏活累活我都能干，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求求您了！

董 阳 （心头一热）爸……

曲阿姨 （拭泪）你这又当爹又当妈的，也真难为你了。可惜呀，我不是你老板，帮不了你喽。

老 董 姐，你别说了，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知道你们家也不宽裕……没事，我再去别人那试试。阳阳再开学就上初中了，这学费，咋的也得给他凑齐。

曲阿姨 哎！别走，姐这有钱。（掏出钱）

老 董 （接过钱）姐……（抱在曲阿姨怀里抽泣）

董 阳 爸，对不起……

（唱）一声老爸叫出口，

两行热泪往下流。

曾记得妈妈离世后，

咱爷俩相依为命度春秋。

出门时爸爸拉着儿衣袖，

生病时爸爸抱儿泪难收。

上学时爸爸送儿小村口，

放学时爸爸等儿小桥头。

供我上学功成名就，

娶妻生子乐悠悠。

如今您只想把亲情守，

儿子一定满足您老的要求！

董 阳 爸，走，回家。

老 董 你是谁？（紧紧拉住曲阿姨）我不去养老院。

曲阿姨 （忽然地）董志国。

老 董 （忙松开，转身立正）到！

曲阿姨 稍息。

老 董 首长好。

曲阿姨 同志们辛苦了。

老 董 为人民服务。

曲阿姨 听我口令，跟你儿子回家。

老 董 是！

曲阿姨 看着没，我这招灵，一听口令马上清醒！

老 董 （欲走又停，回头看着）阳阳，晶晶啊，来，过来，我有件事跟你俩说。

［董阳和崔晶晶二人走到老董身旁。

崔晶晶 爸，您说吧。

老 董 晶晶啊，爸老了，糊涂。别跟爸一样。啊！

崔晶晶 爸……

老 董 你俩都是孝顺孩子，爸知道你们工作忙，明天你俩就给我送养老院去！

［董阳、崔晶晶二人怀疑地对视。

董 阳 又糊涂了？

老 董 这会儿你爸清醒着那！爸爸也算最后为你俩做一件好事了。

董 阳 爸！（抽泣）

崔晶晶 爸，对不起！是我不对，我太自私了。您放心，咱哪也不去，咱这就回家。

曲阿姨 对，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陪你长大，你陪他变老！哈……

董 阳 阿姨，谢谢您。

崔晶晶 谢谢您。

［二人给曲阿姨深深地鞠躬。然后搀着老董下。

曲阿姨 （忽然想起）哎，老哥哥，你把钱还给我呀！不然我这个月就白干了！

老 董 钱？噢……（掏出钱）给，老姐！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