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歌曲《教我如何不想他》的演绎分析

■李金波（辽宁师范大学音乐学院）

赵元任先生作为中国近代艺术歌曲的奠基人被誉为中国的“舒伯特”，其作品风格细腻动人，创造性的引进了西方音乐的题材与手法，还吸取了中国传统音乐的特点。《教我如何不想她》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作，具有意境优美，影响深远的特点。

■赵元任的歌曲创作手法

（一）继承传统 古为今用

1.传统的五声音阶与装饰音的运用

《教我如何不想她》这首作品采用了大量五声调式的元素。前奏部分，其旋律声部是典型的五声音阶的排列方式。以西洋大调一级主和弦为基础并增加了一个六音。构成了宫 角 徽 羽为基础的音阶排列。这些使得作品虽然在西方音乐的框架下，但旋律却完全是中国味儿的。

在作品的第三段运用了一个极富有特点的装饰音写法，具有浓郁的中国民间音乐与戏曲音乐的特点。从乐理上来说这是一个下行五度的长倚音。但从音响上却产生了类似于戏曲念白的音乐效果。使音乐在此处富有弹性与独特的中文美感。“一唱三叹”的音乐表现手法也能够较好的展现出赵元任先生对于戏曲音乐的深刻了解。因此在演唱时应当格外注意，既要保留作曲家的创作意图，相应地借鉴戏曲音乐的表达方式，又要注意到这是一首艺术歌曲，不能破坏音乐的整体线条。在表现音乐的时候绝不能过，要注意度的把握。

2.对于中国音乐的运用

《教我如何不想她》在采用了民间音乐元素的基础上，同时也运用了一些京剧音乐元素。虽然整体音乐是大小调特点，但是五声旋律在其中听起来却丝毫不感到突兀。旋律完全是中国味道的，而不是单纯的民歌改编或者将中国的音乐元素生搬硬套进来。正如赵元任先生在自己写的《歌注》中说到：“有点像京剧西皮原板中过门的那几个字。”从西皮原板中起始小节与最末尾小节拥有相类似的动机与发展方向。都是以角 徽 羽的向上小三度与向下大二度构成。

（二）大胆汲取 洋为中用

1.作曲技术运用

这首作品采用了西洋大小调写作方式。全曲建立在E 大调基础上，在第三段中间部分转调到G 大调。第四段开始转到e小调最后回到E大调。其中在第三段开始产生了向一个b小调的离调倾向。之后在和声小调音阶消失之后又回到了G大调。这种属方向调的离调倾向与向上小三度的转调手法为西方艺术歌曲所常用。整首作品的手法朴实凝练，虽然每一次调性都有变化，但旋律却基本保持原貌，主题反复出现，且比较稳定。

2.《教我如何不想她》的曲式结构与特点

从全曲来看，由于歌词可以分为四段，整首歌根据语言逻辑也可以分为四段，根据音乐特点以及整首歌曲所运用的材料，属于通谱体。但在具体的创作手法上，四段歌词在音乐处理上采用了分节变奏的形式，前三段末乐句相同，并且采用了相类似的终止结构。只不过在第三段与第四段有一定的变化，第三段采用了移调的手法，第四段终止全曲，因此采用了全新的旋律，但仍采用了与前三段相同的节奏型。段与段之间虽采用了相类似的旋律，但从和声与节奏上看，仍能够体现出通谱体不断推动音乐发展的个性，具有了通谱体富于层次的特点。

（三）立足新文艺 立足新文化

1.采用新文化艺术作品

《教我如何不想她》这首作品源于刘半农先生的同名现代诗。诗作在文辞上大胆创新，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女性的“她”字，体现了五四时期“自由、民主、平等”的精神。作品创作于1926年，是最早产生巨大影响的一批中国艺术歌曲中的代表作，收录于中国最早的艺术歌曲专辑与个人歌曲专辑《新诗歌集》中，本身就具有鲜明的支持五四运动的态度。对此，赵元任解释“歌词中的她可以是男的他，女的她，代表了心中一切心爱事物的他与她。”这使得这首作品的想象空间变得更大。表达的含义也更加深远。

2.作品的文辞与表现手法

诗一共四节，每节四句。前两句皆为写景，第三句为作者个人情感的抒怀与表达，最后一句为点题。整首作品采用了复踏的表现手法。每一句只改变极少的词语且两个词语之间对仗。通过这种诗歌表现的常用手法，表达了强烈的思想情感，突出了作品主题。。第二段则是月光与海洋的爱恋。表现出了作者与“她”的爱的甘美。宛若热恋中的情侣如胶似漆，共同描绘着爱的乐章。三四段借春景秋物抒发了作者与“她”的爱的迫切。借落花与流水，鱼儿双宿，双燕呢喃，体现出了“爱之切”，表现出了强烈的冲动。最后一段则是体现出了爱的坚定。虽有枯树野火，但依然坐看夕阳残霞，颇有些“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百转柔肠与对这份爱的坚定不移。

■演唱技巧在赵元任艺术歌曲中的应用

（一）力求字正腔圆， 表达中文美感

1.对于字正腔圆问题的探讨

“字正腔圆”这一提法最早来源于中国传统戏曲中，声乐中最早采用这一提法的是上海国立音专的著名音乐教育家，声乐表演艺术家应尚能先生。这一提法的含义指的是只有你的字是清楚的，你才会获得良好的歌唱腔体与声音位置。应注意的是，这里所谓的腔圆，并不是指腔体的圆。而是指合适于歌唱的腔体状态，既良好的声音位置。因为每个母音不同，所以歌唱腔体的状态也是不同的，窄母音一定会比宽母音歌唱腔体小，然而“字正”却可以使你获得合适的演唱该字的歌唱状态，从而获得良好的口咽腔共鸣，也使声音位置更加准确。“字正”是对于歌唱位置的真正支持。因此，精准的咬字能够使得歌唱的声音不那么单薄，共鸣的支持更加完善，声音更加明亮集中的向前传送，从某种意义上说，找对了咬字比单纯去寻找歌唱的位置更重要。

2.对于字正腔圆在作品中的运用

谱例中是《教我如何不想她》第一段。这首作品作为一首艺术歌曲。第一段采用了景物描写的手法。描绘了微云悠悠，微风浮动。采用了借景抒情的表现方法。借朴素的景物抒发了作者对于“她”的思念之情。表现的朴实而动人。为整个歌曲的不断向后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因此在表现时要注意把每一个字念清楚。一开始天字的字头要以很快的速度咬出来，不要拖泥带水。迅速把字腹保持住，之后让元音尽可能的保持。咬字时要注意力度不要太强，情绪也不要过于浓烈。朴朴素素的描绘景物。之后的这一句“微风吹动了我的头发”是难点。首先应当注意把第一个字念出来，以确保其得到正确的声音位置。同时这是一句的上行乐句，情绪要顺着乐句激动起来。尤其注意当中的“头发”的“发”字。要将其中的a母音唱清楚，不要出现窝在喉咙里的声音。尾句“教我如何不想她”这几个字音域较低。千万不可以出现挤压的声音。应当注意把每一个字的辅音唱短，积极主动的将原音连接起来，才会获得比较富有弹性的低声区。情绪最后要收住，给人以意犹未尽之感，为接下来的音乐发展打下基础。这几个声音与音乐难点在这里都可以通过练习咬字进行较好的解决。

如《教我如何不想她的》的第四段。借用a母音作为衬词，以燕子的呢喃低语表现音乐里的怪诞，借用寻常的景物反衬出作者内心的不安。当面对衬词a时，因为中国语言的关系，我们经常会将其唱出“哼哼哈哈”的效果。既在每一个元音前面会加上一个h。但这极易导致我们的歌唱掉位置。声音卡在喉咙里，从而产生不连贯，不通畅，不圆润的声音效果。因此正如我们咬字中所提到的要点。要注意将元音保持好，不能使内口腔处于乱动的状态，咽壁要大胆的进行支持。才可以使得声音更加的连贯饱满与自如。与此同时，在后面我们要运用non legato的方式进行演唱，为了表现出惊恐与不安的情绪，此时音乐的语感与乐感达到了高度的统一。

（二）借鉴美声唱法， 塑造美好音响

1.关于美声唱法中面罩与高位置的探讨

美声唱法中关于面罩的提法有多种多样。一般普遍认为最早的这一提法来源于法国声乐家杜普雷。他在演唱中认为声音的发出应该像万圣节所有人头上戴的面具一样的集中，这一理论被国际声乐界一致认可。面罩唱法具有明亮集中，泛音丰富，经久耐唱的特点。它真正的含义是对高位置的强调，切不可以过度解读。面罩唱法包含了几大重要的部分。第一，面罩唱法的基础是呼吸。意大利著名声乐艺术家帕瓦罗蒂曾经说过：“谁能够掌握呼吸的秘诀，谁就能获得优美的歌声。”意大利美声唱法所讲的科学的呼吸方法主要指的是胸腹式联合呼吸。单纯的胸式呼吸会使得我们的气息上浮，从而导致喉头不稳定，声音碎抖，甚至破音，引起声音的疲劳与嘶哑。而单纯的腹式呼吸则会使我们的声音笨重，喉咙下压，泛音不够丰富，从而出现笨拙的音响效果。

2.美声唱法在中国作品中的运用

谱例中所展示的是作品的最后一段。在这一段中有两个较大的技术难点，一个是衬字a的换声区技术，另一个是结尾的高音技术。在换声区中，这个音域位于男高音与女高音的换声点附近。由于需要换声，因此往往初学者容易把它唱得过于开放，容易产生声音倒在嘴里的音响。因此应当积极主动的调动咽壁肌群，使声音从在嘴里，变为集中在面罩上。在演唱中，往往要把a母音中，混入一些o的成分。应注意的是，这个韵母具有了o的倾向性，但仍然是a。其目的是通过对于外嘴的控制，扩大内口腔与咽壁的空间，使声音的通道更加顺畅，从而产生更加圆润的声音效果。而在唱到这一句最后的高音时，应当注意适当的加入w母音的成分。目的是在高音区将点集中起来，使音色集中漂亮。之后的高音句，“西天还有些儿残霞”属于高音的保持。而文章的题目与主旨“教我如何不想她”则是一个高音的上行。第一个分句的音区在这首作品中属于较高的。因此在演唱时首先把呼吸准备好，以促进对于高音的支持，其次要打开共鸣腔，构建良好的声音通道。最后在保持高音时，要注意稳定。意大利著名男高音歌唱家莫纳科曾经说过高音区不要强，不要弱，不要前推，不要后倒，哪都不要动。说的就是高音区时我们的歌唱状态要稳定，如果刻意的标榜自己的高音区，你的声音很容易往前推，会极容易产生喊叫的音响效果。反之，如果对于高音有畏缩的情绪，又容易造成喉头不稳定，声音容易向后倒，以及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演唱高音的心态很重要，高音高音，就是一个音而已。

■赵元任声乐作品的艺术价值

（一）赵元任艺术歌曲的独特性

赵元任的这首作品采用了刘半农先生的诗作，是在新文化运动中涌现出的一首优秀作品，也是一首十分典型的代表作。原词是刘半农先生于1920年在伦敦大学时期创作的。在五四时期的歌曲中具有鲜明的独特性。首先，赵元任艺术歌曲是诗歌与旋律高度结合，这对于作曲家产生了较高的要求，必须要用最好的读法将诗词与音乐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使得音乐的乐感与诗词的语感相统一。在需要抒发感情的段落，往往不是运用特别夸张的旋律起伏或大跳，而是通过音乐的线条细腻地推动情感，使整个作品的风格含蓄而典雅。

（二）赵元任艺术歌曲的深远影响

赵元任先生的作品作为五四时期最早的一批中国近现代艺术歌曲，是我国现代艺术歌曲的起始阶段，也是世界艺术歌曲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西结合的产物。无论是从音乐美学上还是从作品对于科学演唱的指导作用上，都具有重大的意义。这些作品带有浓郁的中国风味，有助于中国声乐艺术风格的形成与发展，具有鲜明的中国气派。既能够培养国人对于艺术歌曲的中国式的审美。又能够激起国人对于中国传统音乐风格的继承与突破。同时作为声乐教材，其具有重大的意义。中国著名声乐教育家郭淑珍教授就十分重视中国作品的学习与演唱。

总之，通过对《教我如何不想她》这一具体作品的分析，足以见得赵元任先生学贯中西的深厚修养以及其作品的精致典雅与意味深长，对于中国艺术歌曲学派的建立，传承与发展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在当下对于中国近代艺术歌曲的研究还依旧处于不深入，不透彻的现状下，希望能够唤起更多人对中国艺术歌曲的关注与探讨，并为中国艺术歌曲的传承与发展贡献更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