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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走马》:节奏的律动与声音的描绘
——蒙古族长调艺术家陶格陶、巴德玛斯楞演唱专辑述评

2019-01-09哈斯巴特尔

内蒙古艺术学院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长调巴德民歌

哈斯巴特尔

(内蒙古艺术学院,内蒙古呼和浩特 010010)

蒙古族长调艺术家陶格陶、巴德玛斯楞演唱专辑《红走马》出版已有五年多时间。作为内蒙古民族音乐典藏系列之成果,该专辑的相关评论始终没能按时进行,再次向两位艺术家表示歉意。这张演唱专辑共收录了陶格陶、巴德玛斯楞两位艺术家演唱的17首乌珠穆沁长调民歌。两位长调艺术家来自锡林郭勒乌珠穆沁草原,他们是普通牧民,平时参加那达慕大会,或婚宴,都要演唱长调,演唱形式多为集体性合唱,人们围坐一起,用歌声传达心意,歌声中蕴藏着祖先的荣耀、族群的记忆、部族的生活,个体的情感。歌声中描绘出牧马人手中的套马杆、驰骋的骏马群、珍珠般洒满绿地的羊群浮现在听者的脑海里。

一、长调,微弱的星辰

乌珠穆沁草原是内蒙古地区长调民歌活态保存最好的地区之一。乌珠穆沁草原上生活的蒙古人,长期靠游牧为生。早在几百年以前,乌珠穆沁草原上的蒙古人,不靠文字书写,不靠工业加工,不靠机械技术,依然创造出现代人无法企及的草原艺术,即长调民歌。这一结论,显然会遭到多数人的反对,但,我们应当开始反思一些文化现象,或者说社会事实。当代人,尤其识字读书之人,都会对“原始文化”或“草根艺术”视为其缺乏正统科学性的、非专业性艺术,这种思想仍占据主导地位。草原上的长调,没有文字来书写它的最初文本,草原上的人们全靠口头和记忆来传承这种“最原始”音乐文化,这种文化现象与当下以文字作为文明标志,文字书写来记录音乐样式的现代人的认识之间似乎永远无法达到默契和观点统一。现代人的认识论当中,技术优先,文字优越,民间歌唱只作为普通人群自娱自乐的文化样态持续存在,应当属于乡土的、地方性传统的构成部分,它无法与那些西方文明进程中所创造出来的交响乐、奏鸣曲相提并论。其实,我们似乎忘记了现代文明处处所表现的结果来看,不禁让人感到担忧,甚至让人倒吸一口冷气,现代人的创造真的进步到人的大脑所达到的极限了吗?还是被人工智能正在代替而人的创造力、记忆力正在急速下降?现代工业真的让人们生活在纯净的空气和无害化的食物系统当中了吗?没有,几百年前生活在穷困,饥荒,黑暗时代的原始人们,怎么就能创造出至今无法用五线谱、简谱等现代记谱法准确记录其音长、音步和节奏变化的长调音乐?为何我们不去思考这些问题,而继续被文字和书写一步步弱化创造力和想象力?

由此看来,乌珠穆沁草原上的两位牧民歌手,即陶格陶、巴德玛斯楞,虽说是普通牧人,但是,他们有着超强的记忆能力,会演唱几十首长调民歌,且不看任何书写的歌谱和文本。单从这一点,专业院校学习的年轻歌者们,就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并不是年轻,记忆力就比他们好,并不是识字,就比他们的智慧深奥。人类学家叶舒宪认为,识字,或者说书写传统,至少给人类思维的持续、健康发展带来如下几点弊病,而且这种弊病还将无限期延续,这种延续使人类的创造能力、思维能力在不断被下降的同时,还将带来一系列无法预知的困境。首先,生命交流方式的终结,在有文字以前,人们只靠说话来交流。说话是多面性的交流方式,是情景的交流方式,而文字则是单一性的和脱离情景的。说话是说话者生命的一部分,且由于如此而分享了说话者生命的活力。这给予它一种可以按照说者以及听者的意愿来剪裁的弹性。熟悉的话题可以通过新鲜的措辞而重新赋予生气。节奏可以引进来,配以抑扬、顿挫、重音,直到说话近乎吟诵,讲故事演变成了一种高深的艺术。[1](33)如蒙古族《江格尔》,藏族《格斯尔》等,其表演者都是不会书写,不识字的普通人,这几乎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其次识字减弱了人的记忆力;第三,识字,终止了人的诗意的生存。

陶格陶、巴德玛斯楞两位长调歌手,在五十多年的游牧生活中,继承了口头艺术的诸多优势和长处,他们生活在口头传统极其发达的游牧环境中,书写传统离他们很远,只要开口就能唱歌,说话就能成诗的口传世界中。在每年草原那达慕大会上,他们相遇后便坐在一起唱歌,在他们的观念中,唱歌是人生成长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因此,唱歌,说歌的故事,讲述歌背后的文化,成为陶格陶、巴德玛斯楞两位歌者留给下一代的重要文化食谱。两位歌手在本专辑中所演唱的17首长调民歌,是蒙古族浩瀚民歌天空中闪现的微弱一小部分,我们越来越急切的发现,长调,离我们越来越远,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明显。草原上的长调,谁在听?这张CD 中收录的17首长调民歌,谁在听?

二、长调,蒙古人与自然的和谐产物

生活在草原上的游牧人,他们的生活真是那么辛苦、那么粗陋和毫无保障吗?游牧人用消耗最小的资源来保证了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事实。这一点,是西方现代文明中生活的人是无法做到的。现在做不到,以后更是做不到的。长调作为乌珠穆沁草原生活的蒙古人时代歌唱的声音文化,它的歌词、节奏、韵律和结构程式,正好体现了蒙古人与自然和谐生存的文化历史证据。陶格陶、巴德玛斯楞两位歌手,用歌声描写了草原的宽广,牧群的游动,牧人的身影,牧歌的悠扬。本专辑中演唱的歌中,赞美骏马的歌占据多数,如《黑骏马》《红走马》《北山梁的马驹》《青褐马》《细长的云青马》《丰尾的马》等6首。在蒙古族民歌中,无论哪个部族,其短调民歌,亦或长调民歌,关于歌唱骏马的歌曲数不胜数。蒙古人的游牧生活环境和生产方式决定了他们与骏马之间的依赖关系和无法割舍的伙伴关系。草原的辽阔,要想穿越,须骑马飞奔;去见心爱的姑娘,哪怕是黑夜,骑上心爱的骏马,路途再遥远,定能到达。在一系列生与死,奋与存的生活实践中,蒙古人除了歌唱自然,歌唱父母以外,歌唱骏马的矫健、步态、形貌和对其宠爱,体现了游牧文化世界中,人与自然的和谐不仅是环境层面的,更深的情感层面的互助和依靠关系。

本专辑中,情歌题材的长调《罕山之雪》《钟赫尔老吉锡里》(地名)等2首歌,从歌的名称来解读,现代人很难发现这是2首爱情歌。古人用非常诗意化的名称作为歌名,而不是直白的、苍白的名称来命名,实属让现代人汗颜,怎能如此这般有诗意性?我们的诗意性思维和创造能力到底下降到何种地步?我想,大家都不会讨论这一不足的现实话题。从2首爱情歌的名称来看,古人生活在与自然世界和谐依存的诗意性童话世界中,在某种情况下,自然和人,动物和人可以互换身份与角色,在古人的意识中,万物有灵,哪怕是巍峨耸立的山脉,奔流不息的江河,栖息森林中的动物等,都有着与人相同的灵魂,人们赋予自然万物诸多与人相似的灵性,使他们与人类和谐相处,因此,在民歌中,频繁出现自然世界中的不同指向性的名称,是的,人们早已赋予它们生命的意义。

三、结语

陶格陶、巴德玛斯楞的歌声中,我们能听到长调音乐中隐藏的内在性节奏律动感,这种深藏其中的神奇奥秘,也是长调民歌成为人类歌唱艺术中独特的、自称体系的歌唱艺术之最。长调民歌的内在性节奏的生成,不仅是长调本身音乐结构的特殊性所在,也是歌唱中用极其敏感的思维来把握其中的节奏生成过程。长调歌词在节奏生成过程中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一些看似没有实际意义的虚词,正是生成长调音乐特殊节奏的不可缺少的要素。陶格陶、巴德玛斯楞两位演唱的长调,好似那些长调歌词中虚词般没有引起人们的关注,但,乌珠穆沁草原上,没有他们的歌声,如同罕山之雪失去光滑,辽阔草原失去绿色一般。

长调,真的离草原越来越远,离牧人的毡房越来越远,离山川河流越来越远。长调,你能听得见我的呼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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