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西部动画电影产业的创新发展思考
——以《哪吒之魔童降世》为范本分析
2019-01-07何双百
何双百
(四川外国语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重庆 400031)
1 中国西部动画产业发展概况
动画产业当前成为国家或地区软实力构建及形象塑造的一个重要体现,不论国家还是地区都对其从各个角度进行推进,重庆政府近年来不断提出从政策环境、项目融资、文化产业园区基地打造、动漫展示平台搭建等方面对动漫产业重点扶持。纵观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动画发展的历程,也确实诞生了一系列有影响力或知名度的动画作品,产生了一批动画导演人才,尤其近些年,动画电影在作品质量,产业产值、规模和盈利模式等方面也都取得了长足进步,但目前整个中国动画产业的发展还很不成熟,更不用说西部地区的动画产业,我们“面对世界强国文化的强势压力,对自身传统文化显得不够自信和重视,导致了我国民族传统文化在动画电影上的缺失。”[1]西部地区代表城市重庆算得上全国发展动漫产业最早的城市之一,在经历了动漫行业人才稀缺,模块化课程培养下的作品缺乏个性,剧情、图像千篇一律的弊端之后,经过十几年的累积和发展,才逐步壮大,产业集群效应初步形成,大大小小的公司企业开始注重网生视频IP开发运营。然而放在全国市场上来看这种优势并不明显,有西部特色的动画动画电影更是贫乏,可能大家会说整个中国的动画电影就不是很景气,何况西部地区,但其实这就是对本土文化不够自信和重视的表现,有时候有地域特色的动画电影更容易冲出重围,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就是其中代表,那么具体如何开发与本地文化相适应的动画电影?分析《哪吒之魔童降世》电影或许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些发展的启示。
2 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的成功之道
《哪吒之魔童降世》作为国产首部IMAX动画电影,相比40年前的《哪咤闹海》动画电影故事情节做了很多的调整,其中贴近当代青年性格特质的“高燃哪吒”、浓厚的家庭亲情和颇为密集的故事笑点等,都是该片打动各年龄层观众的的因素之一,不过影片的成功其更为深远的意义在于,它点燃了中国动画人的热情,提振了动画行业的信心。此前很长一段时间的中国动画电影,常因“剧情低幼化”为人诟病,也因“原创力、想象力不足”,一直无法与迪士尼、皮克斯动画作品同台竞技。近二三十年来,更被年轻人接受和喜欢的是美国迪士尼、皮克斯、梦工厂,或宫崎骏的作品。在内地动画电影票房纪录频繁被外国动画电影刷新的大氛围下,“做纯粹的中国动画电影”首先遭遇的是信任危机,资金无法顺畅进入,行业信心匮乏,项目流产、从业人员外流,进一步导致动画行业举步维艰。这部《哪吒之魔童降世》的精神内核不仅是中国的,更是带有中国西部文化的烙印,这跟电影导演杨宇本人是四川人分不开的。
也有人把《哪吒之魔童降世》的成功归结于它运用了一个观众熟知的IP概念。不可否认,动画电影的有效传播离不开优质的动画文本,动画IP的打造甚至能成为动漫产业发展的关键核心,但并非利用热门IP资源就一定能够取得成功或受到观众认同。国产奇幻电影利用IP概念的多了去了,但很多电影恰恰是观众太熟悉了,反而没了去看的兴趣,但动画电影在中国电影市场上还有很大的挖掘空间。我们可以想见,哪咤这种题材的电影如果是真人版来演绎,效果可能会大打折扣,所以,电影叙事最为精髓的一点还是创新。这种创新,除了内容,还体现在形式手段的创新上,如果没有创新,无论哪种IP题材,也很难入观众的法眼,那么究竟该片还具备哪些值得其它动画电影学习的成功要素?
2.1 自由大胆的人物设计
1979年上映的《哪咤闹海》连续得到国内外多项大奖,片中的“哪咤”形象是不畏强权、对抗邪恶,“太乙真人”手持尘拂、乘鹤驾临的仙人形象也深入人心,龙王的跋扈、虾兵蟹将的不中用等,都衬托并强调出哪咤的侠义与及邪不压正的主要精神。然而过分的正邪形象塑造却有角色性格脸谱化之嫌,艺术作品最重要的是服务于当前观众、反映时代精神,如果不对中国动画民族化做进一步探索,就会失去中国动画民族化创新的动力支撑。所以在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哪吒的形象突破性的设计成烟熏妆、黑眼圈、呲牙咧嘴,走起路来摇头晃脑、说起话来玩世不恭,而顽皮起来则人人害怕又讨厌,所有特质和“美丽乖巧”、“温顺善良”这些动画市场的主流设计相差甚远。用作者自己的话来说,他们是从100个设计版本中选了最丑的一个,目的就是证明“人不可貌相”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最后“丑”的哪咤被观众称作“丑萌”,一个“萌”字代表了大家对哪咤的接受与喜爱。当然,该片还不忘塑造出敖丙那样一个外形俊美、本性善良的男性角色,除了希望跟哪吒形成一个对比,也是对女性受众心里期待的最好满足。片中哪咤的父亲李靖不再是古板固执的形象,而是有血有肉、深爱自己孩子的父亲,“太乙真人”憨态可掬,一口地道川普带给观众无穷的乐趣,由此可知,所有人物的设定有意打破传统的善与恶、人与妖、神与魔等二元对立的局面。
2.2 悲喜交加的传奇叙事
著名的动画导演布莱德·伯帝曾经说过:“动画不是一种类型,而是手段和工具,可以表达出任何类型”[2],这句话同样适合对《哪吒之魔童降世》的总结。如果说迪斯尼动画电影是用古典音乐给世界创造一个又一个关于家庭、友情和爱情的快乐乐章,那么这部电影就是用传奇故事、爱恨情仇演绎了人世间的千姿百态、善恶美丑,它延续了《哪咤闹海》里面的悲喜交加叙事,故事情节可简单的分为两段:一段是“作为凡人肉身的哪咤的悲情结局”,一段是“哪咤借莲花重生的喜剧结局”,它的悲喜转换的手法有很大不同,悲剧表现手法是宏大的,上升到了公正和正义的精神层面,这种悲剧意识是强烈的,就像德国学者冯克斯.德索所说的:“悲的意识就是对于一切善的所注定逃脱的痛苦的认识,就是与那种从统一中识得最高升华状态的力量与联合的认识。”[3]它与叔本华所说的悲剧“悲剧精神在于引导人们听天由命”不同,哪咤不是在听天由命,而是选择正义,这个正义来自于道德,来自于人性最本真的“是非”认识。《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悲喜叙事更为明显,周星驰无厘头式的喜剧风格在片中让我们既熟悉又陌生,许多经典的喜剧桥段也运用得炉火纯青,这些桥段和套路虽然显得老套,但经活泼可爱的动画人物演绎出来又能经得起众多观众挑剔眼光下的考验,比如太乙真人的四川方言腔调,能带给观众轻松诙谐的氛围不说,其出处还经得起推敲,申公豹的结巴梗更是将这种反转的喜剧效果处理到了一个非常娴熟出色的阶段。喜剧叙事的同时却夹杂着悲剧的意识,比如小哪吒作为魔丸转世,背负宿命的安排:三年之后要大开杀戒,与世人为敌,所以他从小不受待见,而后就算救人也被误会,成见就像一座大山难以消除,种种偏见与歧视下,哪咤发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呐喊。哪吒、敖丙、申公豹从各自立场来看都是受害者,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只因为“偏见”带来的伤害让他们成为“坏人”“妖怪”,而持有偏见的人错了么?好像也没有。因为人人都畏惧可能伤害自己的东西包括人。这种看似天然难以调和的矛盾在电影里体现的淋漓尽致,较为符合黑格尔的“悲剧冲突观”,即“悲剧冲突是两种片面的伦理实体的交锋”。这种悲喜交加的叙事能够让人更加反思人生的现实意义,电影真正意义上做到了融娱乐性与思想性于一体。
2.3 数字技术打造的视觉奇观
动画的变革与技术发展密不可分,或者说,动画内容或创意的开发及转化都离不开技术的支持,尽管近十几年来我国动画产量急剧上升,《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大护法》、《大鱼海棠》等动画电影的精致画面被观众津津乐道,动画的制作技术及后期特效等也有了长足的发展,但是这并不代表中国动画产业技术的成熟,《哪吒之魔童降世》这部影片的特效工作由20多家小团队合作完成,这些公司在风云雷电、花草水火等方面的制作上各有所长,看上去各自分工,实则“各自为营”。因为不同公司使用的软件不同,从业人员的素质也参差不齐,艺术理念不一样,很容易出现管理和沟通的困难,该片之所以最后能够步调统一,那是因为导演亲自上阵,严格把管、死磕所有细节,我们从这部片子的前期制作出现的问题可以看出,中国动画产业工业流程的不规范与不成熟。
技术的先进与否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动画影片的创意实现,但有时候光有技术不注重产业化发展或专业化人才的培养同样于事无补,国产动画电影相比迪斯尼动画产业还有一个明显的差距在于分工不细,所以某些高难度技术特效实现不了,实现不了从根源上说是缺乏这方面的人才,有些编剧不太懂动画、有些懂技术不懂创意设计,还有一些比如:layout岗位人员,对于影视镜头调度,演员走位怎么能更好服务剧情和情绪表达这些非技能的需求储备就不足,由此造成动画电影最终视听效果在设计与实现过程中差距很大。总体来说,动画的制作不能简单的认为拥有先进的CG技术就可以跟国际抗衡,对于动画人才的需求除了能够完成高、精、尖的技术还要有一定的动画素养或审美能力,这些才是目前动画制作的关键因素。
3 《哪吒之魔童降世》对中国西部动画产业发展的启示
《哪吒之魔童降世》能够突颖而出,其作品内容本身的高质量以及当前时代的文化适应性是基础。所以,优质的动画文本是中国西部动画产业的发展前提保障,但优质的动画文本从何而来?对于中国西部地区来说,优质的文本开发离不开对中国西部民族文化的开发,也就是从中国西部地区的民族文学、神话故事、地域特色、人文风俗等方面汲取营养,在自然风光、人物造型、道具制作上都可以有意识的形成特色鲜明的“中国西部动画学派”,“只有民族的碰上世界的,才能产生耀眼的火花。”[4]在此基础上再根据时代特点和审美进行的“再创作”,才能让文化IP拥有源源不断的鲜活生命力。与此同时,我们反观日本动漫产业,多在梦想主题的指引之下,“对各种伦理命题、社会思潮、人生哲理、价值取向进行了丰富的探究和阐释,也构筑起了一个融合世界各国文化的庞大文化体系,以极强的故事性承载了丰富的价值体系建构,形成了较高程度的普及率。”[5]这又触及国产动画电影暴露出来的一个根本问题就是动画电影被误读的问题,很多不受待见的国产动画电影都太过于“照顾”儿童受众,这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创作者的创意开发,对比《寻梦环游记》、《千与千寻》、《疯狂动物城》、《功夫熊猫》等国际著名动画电影,我们可以看出它们既照顾了儿童审美需求,也传达了对成年人的人文关怀。所以,光凭精美的画像或简单的剧情亦或一个熟知的IP概念都是很难真正让中国动画产业崛起,中国西部动画产业同样如此,只有清晰认识自己的发展症结、准确的把握自身创作规律并从民俗特色来建构优质的文本、从思想层面上对作品进行把控和引导,才可能提高自己在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流通的普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