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深圳创新的“蒲公英”

杨智杰

深圳市南山区“深圳湾CBD”海上鸟瞰全景。供图/深圳南山区委宣传部

获奖理由

40年前，这里打响了中国改革开放的第一声“开山炮”。40年后，昔日的海边小渔村发展成中国创新能力最强的区域。腾讯、华为、大疆、中兴等科创巨头诞生于此，这里孕育着足以震撼全球的创新力量。2018年，这里的GDP达到5018亿元，成为名副其实的“广东第一区”。对创新的包容、对规则的尊重、对民企的呵护、对民生的承诺，让无数优秀人才和创新企业“向南而生”，打造了满足群众美好生活需要的“南山样板”。

扎根于南山区的上市公司有163家，占深圳市总量的近四成，堪比一个中部省份上市公司的总数。如今穿梭在南山区炙手可热的后海金融商务总部经济区、西丽湖国际科教城、留仙洞等区域，到处可见新建中的高楼，空气里弥漫着抓住机遇、飞速狂奔的味道。

“南山就像一株科技创新的‘蒲公英，把种子撒向了整个粤港澳大湾区。”南山区区委书记王强曾表示。

“理工男”气质的创新核心区

以1979年为界，南山的历史被划分为两个时代。

南山西临珠江口，隔海与香港只有5.5公里，对岸是珠海和澳门。位置优越，但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是一片海边的“烂泥塘”。

上世纪80年代初，经济特区应运而生，南山创造了举世瞩目的“蛇口模式”。

1985年，全球掀起新技术革命，年轻的深圳市决定和中国科学院合作，在深圳湾畔投资合办大陆第一家高新科技园区——深圳科技工业园，科技园正好坐落在南山区范围内。深圳及时抓住了这一波浪潮，明确“以高新技术产业立市”，希望改变过去“三来一补”为主的产业结构。1996年，科技园进一步升级为深圳高新技术产业园区（以下简称高新区）。

“当时的产业升级发展很快，突然发展高新产业，没有魄力是不行的。首先是市委市政府的布局，把高新区布局在南山，这才有高新区产业雨后春笋一样的增长。” 南山区科技创新局局长刘石明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1990年，南山区正式設立，高新区成为了南山区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种子。“从核心空间、管理模式、发展趋势来看，高新区的建立才是真正的种子。”刘石明说。截至目前，南山区拥有3579家国家高新技术企业，同比增长21.7%，其中超过六成是电子信息技术领域企业，跻身世界一流科技园区行列。

进入新世纪，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兴产业在全球引发了新一轮产业革命。而在南山，很快培育、做大了以腾讯为代表的数字经济龙头企业。

“每一个10年，每一波产业浪潮，南山都有代表性的创新企业出现。”南山区区委书记王强曾对媒体说，家电时代的康佳，手机时代的科健，智能时代的华为、中兴、酷派，互联网时代的腾讯等知名企业，都选择在南山发展。近年来，则是大疆创新、优必选、柔宇、光启等一大批先进制造业企业。

最近，新的趋势再次出现，南山区正成为跨国巨头打入中国市场的重要入口。有专家分析，这显示出南山开始不断融入全球创新链条。

谁也没想到，40年后，南山区从当时的“烂泥塘”和不起眼的农业小镇，一跃发展成了中国最强区。2018年，南山区GDP达5018.36亿元。赛迪顾问发布的《2018年中国百强区发展白皮书》显示，南山区位列2018年中国百强区第一位。南山区也被人们誉为最具有硅谷气质的城区。

“南山是颇具‘理工男气质的创新之都核心区”，王强曾如此比喻，南山更像一个大型科技孵化器，很多企业在南山区发展壮大，在大湾区内其他区域寻找产业空间，南山不仅为深圳，而是为整个大湾区提供了科技与创新的种子。

“所有的竞争能力是靠市场培育”

在高新区成立早期，最初靠的是政府引导，由深圳市政府投入几十亿招商引资，重点支持高新技术产业研发。

政府的早期投入，为想创业的人创造了空间载体。虚拟大学园、软件园、国家IC设计产业化基地、留学生创业园、孵化器等公共服务载体相继在高新区创建，供创业者租赁，对其专项资助。

早期的政府大力投入，很快产生了效果。到1999年，南山区高新产品产值占全区工业总产值的61%，南山区甩掉了“三来一补”的标签，高新技术产业成为支柱产业。

高新区的生态系统逐渐形成，在政府引导之外，原本散落在深圳各地的科技公司和创业者，自发来到这里，产生集群效应。李峥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副总裁，2005年公司从华强北搬到南山区，一大原因就是华为、中兴等聚集在此，方便招聘有大公司工作背景的员工。

围绕华为、腾讯等龙头企业，南山区逐渐形成了完善的产业链，支撑了科技创新。刘石明解释，公司生产一个产品，如果在北京，可能需要三个月才能做出产品。但是在南山区，因为人才聚集，产业配套完善，一个月就能做出产品，提前两个月投放市场，起到引领作用。不少观察者认为，一条“基础研究+技术攻关+成果产业化+科技金融”的全过程创新生态链，已在南山逐渐形成。

而南山区的创新能力，大部分来自民营企业。《南方日报》2018年底的一组数据显示，在南山的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近3000家，90%以上都是民营企业。南山共有各类市场主体44.4万多家，其中95%以上都是民营企业。民营经济贡献了南山全区70%以上的本地生产总值、80%以上的税收、80%以上的外贸出口以及90%以上的就业岗位。

南山区政务服务数据管理局局长张军认为，科技企业能够集聚南山是市场行为，背后有多种原因，区政府主要做的是尊重市场规律。

但最近几年，南山区的不少民营企业又碰到了新难题。

南山区的土地越发寸土寸金。上世纪80年代，深圳大学西门背后是一片海滩，如今已变成高楼林立的后海总部基地、深圳湾体育中心、前海合作区等，几乎都是填海造地。企业也在不断涌入，根据南山区提供资料，2018年底入库企业1826家，2019年前三季度总体增速为36.9%。

企业开始面临着产业空间发展不足的难题。深圳市广和通无线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广和通）副总经理陈仕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公司2017年上市后，业务规模增长，员工大幅增多，但办公空间非常紧张，不得不分散多个地方租赁办公室。

面对企业无法通过市场手段解决的难题，南山区政府再次出手。对于无自有物业的上市企业，南山区探索实施总部“联合上楼”模式，鼓励上市企业联合竞投总部用地、联建总部大厦，按竞买主体的约定比例分配物业。此外，南山正在建设总面积超过200万平方米的南山“智园”“智城”“智谷”等政策性产业用房，支持一批重点创新型企业安营扎寨。

探索将权力交给社区

在深圳，龙岗、龙华、宝安等区为了吸引人才，也推出了人才租房补贴等政策。南山一家企业坦言，横向相比，南山区补贴政策实施最早，现在也没了优势，但很多企业依然不愿意离开南山。

在刘石明看来，想要留住企业，首先要留住人才和好的項目，而留住人才，必须要留住孩子和老婆，“留住孩子，靠基础教育，留住老婆，靠购物环境。很多企业想走，但没法带走人。”

目前，南山区成为深圳的教育高地，多项高考指标连续20多年全市领先。

2015年以来，特别是强区放权之后，南山区探索民生微实事，建立制度规范，创新管理模式和供给机制，创新监管体系，解决居民身边的小事急事难事。

此外，南山区发挥高新技术企业多的优势，连续两年举办“智惠民生”微实事大赛，动员辖区企业、高等院校等参加。南山区建立微实事项目库，每个社区每年至少从项目库中选取2个项目落地，并有专门人员督促落实。同时，还有完善的内部监督体制和社会监督。

南山区提供的数据显示，2016年以来，南山区累计实行了8231个民生微实事项目，涉及金额5.9亿元，也吸引了社区多个主体参与共建平台，使居民享受品质生活。

“南山区在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同时，积极构建共建共治共享社会治理新格局。”南山区区长黄湘岳曾表示。

2018年，总结南山40年来社会治理模式的《治理南山——深圳经验的南山样本》一书正式出版，印在书腰上的一句话意味深长：“深圳南山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在南山可以看到中国现代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该书作者之一、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研究所所长房宁认为：“南山的发展和变迁是中国改革开放的一个缩影，南山的成功之道蕴含了中国崛起的内在逻辑。”

南山区

深圳市南山区毗邻港澳，地处粤港澳大湾区的前沿。2018年，南山区的GDP为5018亿元，连续6年稳居全国区（县）第三、全省第一。南山区现有海内外上市企业163家，走出了腾讯、华为、平安、招商银行等本土世界500强企业。在工信部下设机构对全国968个市辖区综合实力评估中，南山位居百强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