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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殖民主义义士
——读“宫仲栶 遗命书”

2019-01-05唐德州

山东档案 2018年6期
关键词:城阳区胶州湾德军

文·唐德州

《宫中栶遗命书》(原件现存山东省青岛市城阳区档案馆)

今年是《胶澳租界条约》签订120周年。

日前,笔者读到青岛市城阳区档案馆珍藏的一份形成于清光绪三十年(公元1904年)的原始档案——“宫仲栶遗命书”,真实反映了当时青岛人民反抗外来侵略、抵御德国统治的坚贞气概,展现了一段以一介乡儒为代表的中国人民誓死反抗殖民主义统治、可歌可泣的英雄壮举。这位私塾先生令人肃然起敬,亦重新掀开了这页尘封了120年的德国侵华历史。

如果没有19世纪末德国入侵青岛,从宫仲栶个人履历上分析,其可能仅是一位生活在乡村的私塾教书先生,高雅称谓之为乡儒。然而,历史不容许假设……

宫仲栶,字伊真,今青岛市城阳区夏庄街道办事处南屋石社区人。生于清道光十一年(公元1831 年),他出身农家,家境贫寒,然少时好学苦读,才华传闻乡间,青年时正值清末,社会动荡,当局腐败,因而对仕途无望,不去追求利禄功名,先后应聘于仙家寨、女姑、源头(今属青岛市城阳区所辖社区)等村塾馆为师。在教学中,他经常向学生讲述中华民族历代爱国忠臣名将和仁人志士的故事,鼓励学生长大后报效祖国,教育学生对投降卖国的佞臣奸贼要深恶痛绝。宫仲栶为人刚直不阿,尤其对齐国人鲁仲连为国排忧解难的义举倍加崇尚,对汉室宦官中投降匈奴的劣迹嗤之以鼻,经常巧妙地借鉴典故抨击当时朝政,其品德和学识甚受乡人敬佩。

然而,从19世纪下半叶开始,一个远在数万公里之外的西方国家——日耳曼之鹰,早已对宫仲栶生活的这片沃土——胶州湾地域垂涎已久。当时,随着德国在远东势力的日益增强,德国迫切需要在东亚,特别是在中国寻求一块永久性殖民地,保护其在华的既得利益,扩大其在华的势力和影响。至少从清同治八年(公元1869年)开始,德国人就有计划地对胶州湾进行了调查研究,当年3月,德国著名的地理地质学家李希霍芬在齐鲁大地上穿梭1165公里,并于清光绪三年(公元1877年)向德国政府提交了一篇名为《山东地理环境和矿产资源》的报告,强调了胶州湾的优越地理位置,建议在此建筑港口……

光绪二十三年(公元1897 年)11月13日,德国军舰“开士”号、“晚蔡司”号、“康茂冷”号侵入胶州湾;11月14日晨7时,德军借口“巨野教案”,调遣720名德军在前海栈桥一带登陆,迅速占领各山头要点后,向清军发出照会,限下午3时以前退出女姑口及崂山以外,清军守将章高元于限定时间内退兵至四方村;11月15日,清政府电示章高元,令其“度其情势,万无遽行开仗之理。惟有镇静严扎,任其恫吓,不为之动。断不可先行开炮,至衅自我开”。清军奉电令后,又迫于德军压力,撤兵至沧口。11 月18 日后,德军又很快占领女姑口要塞及城阳、即墨等地带,形成对清兵的包围,声言如不撤退,即行用兵。腐败无能的清政府面对德军的步步紧逼,仍然采取不抵抗政策。12月1 日,五六百名德军在火炮的掩护下,攻击清军。时已退至城阳夏庄源头村一带的清兵,饭后准备拔营时,却突然遭到德军的袭击。遭遇中,左营哨长、守备衔千总赵先善阵亡,勇丁4 人受伤,损失毛瑟步枪58 支和部分装备,还有2名百姓被打死。懦弱的清兵们眼睁睁地望着流着鲜血的士官和同胞,竟然无人敢还击。12月20 日,守卫的清军全部撤到烟台,德军轻而易举地取得了对胶州湾地域的完全占领……

光绪二十四年(公元1898 年)二月,德寇强迫清政府在北京签订了《胶澳租界条约》,《条约》共三项十款,连标题算上也不过1539个汉字,却使得胶州湾5551.5平方千米土地上的274个村庄划为德国租界。就此,在弱国无外交的屈辱、沉重和悲凉中,一个由德皇威廉二世命名的城市“青岛”诞生了!

随后,德国又在青岛签订了《胶澳边界合同》,肆无忌惮地对我国领土资源、民生资源进行疯狂掠夺,引起了全国人民的强烈抗议。

德军侵占胶澳后,社会各界以不同方式反对德国的侵略行径。其时,在青岛地区具有重大历史影响的是今城阳区夏庄街道办事处南石屋村村民宫仲栶誓死相抗的义举,宫仲栶亦因此成为胶澳最早反抗殖民主义统治的先锋义士。

德军入侵青岛后,对胶澳地区(即胶州湾环湾区域)进行区划,将宫仲栶所居住的南石屋村划入租界之中。光绪二十五年(公元1899 年)十月,德军当局委任德国人为李村区长,颁布殖民法令,强化殖民统治,并建立华人监狱。光绪二十七年(公元1901 年)后,又开始修建铁路、公路等,对中国人民进行残酷的压榨和掠夺……

凡此种种,宫仲栶倍感耻辱,常对乡人说:“我堂堂炎黄子孙,岂容德人宰割;我神州大地,怎忍沦为异域!”他坚决反对德国人的统治。早在光绪二十五年(公元1899 年),他就只身奔走于白沙河沿岸各村庄,倡导当地民众继续向即墨县衙门纳粮,以此来表达他仍做中华赤子,不为德占胶澳的顺民。在昏君当道的社会里,宫仲栶的行为虽是正义之举,却得不到应有的“正果”,但宫仲栶并不气馁。第二年,他愤然弃家,只身北上,奔走于北京、盛京(今长春)等地,企图寻求救国救民之道。然而清王朝腐败得已奄奄一息,安邦治国已无回天之力。宫仲栶单枪匹马在外奔波两年,“威武之师”没有见到,“国土破碎”却比比皆是。

青岛德国监狱旧址

无奈之中,宫仲栶回到家乡,看到家中的现状与他北行中耳闻目睹的清王朝“宁赠外友,勿予家奴”的腐败状况一样,使他的爱国之心倍受戕害,痛心疾首与万般无奈之中,他决心以死相抗,以死来证明他誓死不为亡国奴的凛然正气。光绪三十年(公元1904 年)农历二月二十四日午夜时分,宫仲怀着满腔愤恨和爱国豪情,在家中自缢身亡。

家人得知噩耗后,在其居室中发现红色遗命书一张,其中愤言:“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引自《论语·宪问》)寥寥数语,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当时社会的黑暗与腐败,道出了对不觉悟人们的无可奈何,深刻表达了昏君当政时代一个普通乡儒的忧国忧民的爱国情操,也庄严地向德国侵略者和全世界显示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不可征服的英雄气概。

宫仲栶救国无门,愤然殉身而去,消息一传出,立即震动了胶澳城乡各界人士。安葬之日,男女老幼挥泪送别者不绝于途。对于他的死,无奈的人们表现出极大的悲痛与愤恨,许多社会名流赋诗称颂,并印刷成小册子发往各地,进行宣传,藉以激发人们的反帝爱国热情。时流亭镇南城阳村文人、前清廪生王锡极赞扬宫仲为“民族义士”;胶澳进士、清末官吏、《新元史》和《清史稿》总纂人、史学家柯劭忞作挽联赞曰:“汉家纵有中行说,齐国宁无鲁仲连。”

城阳区档案馆珍存的这份“宫仲栶遗命书”,是青岛地区为数不多的反映爱国主义教育题材的珍贵档案,稀有、独特,具有较高历史价值和文献价值。2014年5月,该藏品入选“山东档案精品”;2015年3月,入选青岛市首批十件档案文献遗产。

档案为凭,承载着厚重的历史。列宁曾说过:“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120年后的今天,当我们重新掀开这页尘封的历史,追忆这位反帝反封建的先锋义士的时候,深感“弱国无外交华厦失土”的切肤之痛,更激发了勿忘国耻、振兴中华的爱国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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