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化战争的作战样式
2019-01-04贾珍珍金宁
贾珍珍 金宁
《宋史·岳飞传》中曾言:“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句古人对于战争制胜的精辟概括在生物交叉技术与人工智能飞速发展的今天依然适用。事实上,将智能化战争领域拓展开来,我们可以把古人所运用的作战样式分为两个部分:一是传统的军事谋略,即人类智能的内放;二是以人工智能为核心的军事技术,即人类智能的外延。没有不用谋的战争,也没有全靠谋的战争,谋略与技术恰似战神的双腿,作战指挥脱离了任何一方,都不会跨的太远。可见,在智能化战场的“智能较量”中,如何重新认识“人”与“器”的关系,进而厘清智能化战争的作战样式,将具有深远意义。
以体系为支撑的无人机蜂群作战
2017年1月,美国《60分钟时事》节目网络直播了美军最新无人机蜂群的作战演示,F/A-18F超级大黄蜂战斗机在飞行过程中突然播撒密密麻麻的黑色胶囊,瞬间一个个黑色胶囊迅速打开,一架架微型无人机如蜂群一般冲向目标。在镜头中,黑色的蜂群遮天蔽日,呈现出了覆盖式的作战形态,体现了强大的威慑战力。“蜂群作战”这一概念最早来自于美国国防部《2002年—2027年无人机路线图》,2016年,美国空军在《2016年—2036年小型无人机系统飞机规划》中将蜂群作战的含义明确为“一群小型无人机为实现共同目标,通过机间接口自动组网,协同行动。”
美国空军在《2016年—2036年小型无人机系统飞机规划》中明确指出,无人机蜂群作战系统担负着情报、监视、侦察、压制、心理战、区域搜索与攻击等多重任务。一方面,无人机蜂群作战系统能有效替代有人系统,执行高风险性任务,如深入敌方阵地,进入危险区域获取有效信息或进行攻击。另一方面,无人机蜂群作战系统能与有人作战平台相互协同,从而增强有人平台的作战能力。
以体系为支撑的无人机蜂群作战需要稳定的控制和数据交换系统。通过完善自组织网络,蜂群内部自动广播、接收和转发信息的传播能力要不断趋向“零延时”,以保证所有无人机能对作战集群内的其他无人机迅速做出反应,密切相互协同。
无人机蜂群是一个完整的无人机半自主作战系统,数量庞大、队形分散,当其锁定打击目标之时,敌方却难以明确作战对象,因此可以分散敌方作战力量,消耗敌方大量弹药。与此同时,在具备足够作战单元的情况下,蜂群即使遭受部分攻击和摧毁,剩余的平台仍能继续战斗,从而在总体上保持较强的作战恢复能力。
从某种角度而言,以体系为支撑的无人机蜂群作战蕴含着对一体化传统防空系统的挑战,体现了人工智能技术在分布式作战领域的应用前景,对于提高武器系统作战效能、提升联合作战体系整体能力具有重要意义,并标示着未来智能化战争的演进趋势。
以人为主导的人机协同作战
意大利诗人卢恰诺·德克雷申佐曾在诗中写道:“我们都是只有一个翅膀的天使,只有相互拥抱,我们才能飞翔。”此番诗句虽并非就战争而言,但却真切地点出了人工智能时代,以人为主导的人机协同作战的要穴。有人说,以无人作战系统为代表的智能化武器的出现,将在未来颠覆传统战争,重构作战法则,使“人机协同”逐渐向“人机分离”转变。对此,我们不多辩驳。事实上,无论未来的智能化武器系统如何高度智能化,人仍然必须牢牢掌握战争的“开火权”,以人为主导的人机协同作战也将始终是智能化战争的“最优解”。
标题无人机蜂群作战场面
当人们沿着智能化开辟的道路逐渐步入智能化时代的时候,战争的面貌似乎也正悄然改变。无论是新技术、新武器装备的出现,还是新作战手段、新作战方式的创新,都是以往战争所无法比拟的。这些战争中的“新法宝”无疑提高了作战体系的综合力量,且赋予战争以新的特点和表现形式。然而,正如斯大林曾指出的:“没有掌握技术的人才,技术就是死的东西。有了掌握技术的人才,技术就能够而且一定会创造出奇迹来。”换言之,只要战争的本质属性未变,决定战争成败的,就始终是设计和操纵战争的人。武器装备的选取、作战力量的编成、作战节奏的把控等都须由人来主导。因此,从根本上而言,直到今天,人在战争中的主导地位依然无法撼动。
作为智能化战争主力军,无人作战系统的出现突破了有人装备设计及战场行动受限于人类生理极限的制约,甚至已经开始表现出超越人类能力的不可逆转性的趋势。这种趋势性端倪不仅让人浮想联翩,这就如同科幻电影《终结者2》里天网对人类的倒戈,以及《复仇者联盟2》里人工智能机器人奥创对人类展开的毁灭计划。事实上,这一现象的本质原因在于技术异化对人类的威胁。目前来看,由于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局限,无人作戰系统可能在环境或执行程序复杂的情况中出现失控现象,而我们应该做的则是在为其预先设定好作战程序的基础上,使其享有一定的“自主权”,从而充分发挥无人作战系统的智能优势。
在电影《变形金刚》中,特战队员与掠食者无人机的协同作战,透露出智能化战争初级协同的作战情景。可以试想:当更丰富、更智能的机器人走上战场之后,人机协同将开启全新的作战样式,而高度人机协同的指控系统,将成为整个作战体系的阿喀琉斯之踵。
有人—无人协同作战构想图
以算法为依托的智能认知作战
2017年4月26日,美国国防部正式提出“算法战”概念,并将从更多信息源中获取大量信息的软件或可以代替人工数据处理、为人提供数据响应建议的算法称为“战争算法”,同时美国防部决定组建算法战跨功能小组,以推动人工智能、大数据及机器学习等战争算法关键技术的研究。美军这一看似突然的举措实际上酝酿已久,而以算法为依托的智能认知作战更是预示着未来战争的变革、机遇与挑战,谁能抢占智能算法制高点,谁就能抢占先机,未战先胜。
从阿基米德在沙盘上利用几何图形推演城市防御,人们就开始用模拟分析的方法寻找打开战争的“黑箱”。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更是使得“预演战争”成为战争制胜的关键。战争算法利用计算机对战场问题进行准确完整的描述,并能够通过实验获取战争的最优战法。如美军拓展防空兵棋系统的视线算法公式,能够在算法支撑下完成兵棋推演和作战实验,并为最终的实际行动提供理论支撑。而在实战对抗之中,具有高质量算法支撑的一方,在战前就能通过实验获取最优战法,并准确预测战场局势,从而实现未战先胜。
在实际运用过程中,作为人工智能的枢纽,战争算法是用于决策、指挥和协同的关键。依托战争算法建立起数据自主分析系统,能够缩短观察、判断、决策、行动环的反应时间,节省数据带宽,有效提升数据处理和挖掘效率,从而减少战场态势感知的不确定性,在智能决策、指挥协同、情报分析、战法验证以及网络电磁攻防等作战流程中发挥作用。如为了赋予无人机动态视频态势处理的自主性,美军正致力于利用先进算法推进人机结合,建立自主性态势模型的认知启发型构架,从简单的计算逻辑演化到能够进行自主推理的系统,从而降低全动态视频数据人力解析负担,提升决策速度。
智能化战争是诸军兵种一体的联合战争,对指挥员指挥决策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而联合战争的作战力量、作战环境、作战态势、武器装备等战场信息数量巨大且复杂多变,指挥员在决策过程中经常陷于“信息海洋”而导致信息迷茫,影响指挥决策。而以算法为核心的辅助决策能够为战场决策提供及时且优质的参考,并且通过实时战场的反馈算法能够不断得到修正更新。如借助人工智能算法,美军算法战跨职能小组的任务在于研制快速处理数据的软件,实现对目标的高效探测、分类和预警计算,收集提供高质高量高时效性的国防情报,并推进与情报领域相关的机器学习、深度学习和视觉算法等先进算法的研究,用以辅助军事决策。
以“云脑”为中心的数据开源作战
古人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智能化战争中,或许将是“兵马未动,数据先行”。在以“云脑”为中心的数据开源作战中,将有一个“大脑”隐喻的中心——“云脑”。作为作战体系的中枢神经,“云脑”按照分布式作战理念将各作战单元链接起来。它是作战对抗的核心,既是物理信息、生理信息及心理信息中心,也是军事指控中心,同时又是颠覆性军事技术研发中心、战争设计中心等等。多中心的耦合赋予了“云脑”特殊的战略地位,其汇聚的信息本身成为对垒双方的攻防中心,如何渗透、污染及破坏敌方的数据源、数据链与数据网,从某种程度上成为赢得战争主动的关键。
所谓“开源”,就是开放资源,它来自于计算机软件领域的“开放源代码”。而开源作战则是以人机一体、自由交互的智能机器人等为主要作战单元的集群作战。军事“智慧系统”是一个开放的复杂系统,具有一定的自主性,各分布式组件之间通过“云脑”的链接而形成相互协作、互相适应的一个连贯紧密的有机整体,在作战任务来临时集群展开行动。
古往今来,如何穿越信息迷雾、感知战场动态,一直是作战指挥决策正确的基本前提。在以“云脑”为中心的数据开源作战中,首先,“云脑”将通过普适的图像识别、语音识别处理、自然语言处理等基本方法,解决情报初步处理问题。在此基础上,它还将通过构建军事领域知识图谱,采取人工介入策略,实现情报分析的智能生成,提高情报的使用效率。其次,“云脑”将通过人机高度混合的方式,构建伴随决策人群的“决策云”,实现快速决策。
在智能目标识别与行动控制上,“云脑”首先将通过对样本特征提取和大量学习训练,形成目标最优模板。当发现新目标时,通过比对分析,将能够快速给出判别结果,再辅以人工介入,从而更快地确定目标。在此基础之上,“云脑”将通过对战场态势变化的分析,自动比对计划,随时告警异常,并在预定的计划方案中匹配合适的解决方案,为指挥人员快速决策提供支持。
以制智为目标的全域渗透作战
美国科学家雷·库兹韦尔曾有“2045年将是人工智能超越人类智慧的‘奇点”的预言。无论人工智能超越人类智慧的所谓“奇点”未来如何发展,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未来的人工智能发展,必将彻底刷新我们今天所认知的战争。与此同时,伴随着以生命与认知、生物技术为主导的新一轮科技革命的加速形成,生物技术、认知计算、脑机接口技术等重大前沿技术正发生颠覆性突破。
美國研制的反潜战持续跟踪无人艇,其核心是计算机编程
以制智为目标的物理域作战是智能化战争在武器装备与作战平台信息化升级的产物。在战争效能的发挥上,消灭“有生力量”一直是物理域作战的主题。虽然防护技术的发展已经使物理战的作战对象“发生偏转”,即战争中的作战对象从原来直接打击的人,转变为间接打击的人,且随着武器装备战斗力的增强,这一偏转愈加明显,如为了打击“人体”,不得不打击“物体”,但“人体”毕竟是战争双方攻击的最终目标。人工智能的介入将弥补这种缺陷,如克服信息化武器装备在米级精确打击、全球宽带联通及近实时摧毁的情况下难以完成的重大突破等。
面对瞬息万变的战争对垒,极端残酷的战场环境,无论是攻防对抗的战术行动,抑或军事谋略的制胜法则,皆需要“参战者”在任何时候都能摆脱个体生理因素的限制,这一点是任何传统的战士或指挥官都无法做到的。相较而言,人工智能最大的优点就是,它既不会受时间所限,也不会被情感左右,这就能弥补战士或指挥官在生理上的缺陷。
克劳塞维茨认为,战争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领域”。人工智能在军事领域的应用无疑将改变这一局面。当前,世界各国研制的无人机、无人舰艇、无人战车及作战机器人,其核心还是计算机编程,所有作战任务都通过计算机程序来固化。也就是说,是根据任务需要进行前期设定,尤其是攻击无人机,实施攻击依然离不开远程遥控。
随着人与人、物与物、人与物互联互通,人类社会进入的是一个复杂巨系统的智慧社会。到那个时代,战场的对抗将从重物质、重能量、重信息转向重心理、重认知、重智慧。其实质是通过物理域、生理域与认知域的共同行动而制胜,即物理-生物-认知的三域会聚,而以制智为目标的全域渗透作战将成为未来战争制胜的新法宝。
责任编辑:张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