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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不去的谎言

2019-01-03姜波

牡丹 2019年35期
关键词:考学传达室汇款单

每每对生活失去热情时,每每思想浮漂时,每每对理想失去斗志时,我总要求自己读读“80元的故事”。

“80元的故事”发生在我读中专时。

我读中专,是对父母最大的宽慰,也是父母在亲朋好友、众乡亲面前感觉荣耀的资本。

父母是穷人,用父亲的话说,“我们这个家是从要饭中走过来的”。奶奶常给我讲:我爷,我太爷,我太太爷,穷到靠人施舍,靠帮人干活才能活下来,尤其到了冬天,爷俩穿一条棉裤。爷爷和奶奶结婚时,他的新郎服都是借来的。

到我这一代,虽然国家富裕了,社会发展了,但上学观念在农村依然很淡薄。和我同年龄段的孩子,大多下学,在家帮工干活。可是,倔强的父母执意让我上学。

也许是上天对父母的恩赐,也许是我走了狗屎运,1987年,我考上了中专,那洋溢在父母脸上的喜悦绝不亚于买彩票中500万的喜悦。父母借钱办了几桌酒席,从不喝酒的父亲第一次喝醉了。

上中专的第一年,由于我心里有种想法-----走出农村,因此学习是很刻苦的。功夫没有白费,我获得了年级三好学生奖、全校文学测试一等奖。寒假放假,我把奖状拿回家让父亲看,父亲拿着奖状,自言自语:“儿子有出息了,儿子有出息了。”

我不屑地望了父亲一眼,心里说:“不就是一张纸,至于吗?”

上中专的第二年,我学会了抽烟、喝酒,学会了攀比,学校补发的生活补助已远远不能满足我的开销,我向父母伸手了。在给父母的信中,我说:“爸,我急需100元钱,我要买学习资料,准备继续考学。”信发出去之后,我每天都焦急地等待父亲的汇款。一周后,学校传达室通知我去取汇款单,拿到汇款单,一眼看见“80”,我就惊讶地说:“不对呀,怎么才这些?”传达室的工作人员立即用疑惑的眼光看了看我,说:“同学,是不是汇错了,是不是你家人不会写字,写错了,不要急,问问再说。”

“可能吗?”我怼了工作人员一句,拿着汇款单窜出了传达室。

不到一个月时间,我把80元挥霍完了。我并没买一本资料,甚至一个学习用品也没买,全部用在吸烟、喝酒、吃饭和穿衣上了。80元,现在根本不算什么,可那是我1990年参加工作时一个月的工资,那相当于当时几百斤小麦的价格。

又是一年寒假,父亲早早地在院门口等着我,那眼神中充满期待,好像我有什么贵重的礼物要送给他。我让父亲失望了,并没有带给他什么,甚至连一张纸也没有。

整个寒假,我都没和父亲说过几句话,我真的不想理他。有两次,父亲好像要跟我套近乎,主动问我:“资料咋样,还要继续考学吗?”我连望一眼都不想望,只是“嗯”了两声。我没看见当时父亲的神情,不知道当时父亲心里是怎么想的。

毕业之后,按照国家政策,我分配了,日子一天天过着。每当我嫌工资少,日子穷,想辞职时,父亲总是百般阻拦,多次重复那句话,“穷人不容易,好好工作,总会好的”。

那时,我总感觉父亲目光短浅,我总感觉父亲无知。日子还是一天天熬着。一个偶然的机会,父亲喝了酒,我也喝了酒,父子俩畅所欲言,聊得很投机,聊得很兴奋。父亲突然说:“孩子,爹有件事对不住你呀,那是你上中专的第二年寒假前,你让我给你寄100块钱,我才给你寄80块。”

我不耐烦地将手一挥,说:“别提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了。”我早把那事忘了。

父亲执意说:“孩子,你听我说完,当时你妈生病住院,不仅花光了家里存的那点钱,还借了一屁股债。当看到你的来信,说要100元,你妈立即说,‘把药停了,给孩子凑足100元寄去。”

“孩子,你知道穷人借钱有多难吗?这个时候,我能咋样,我实在拿不出来了,我只好停了你媽的药,又哭丧着脸、千般哀求三家,才凑够80元寄给你的。”

“爸,别说了。”顿时,我酒意全消,泪水下来了。

父亲,我“愚蠢”的父亲。

时至今日,那80元的用途,我也没告诉父亲。

人生的经历,让我经历了和父亲一样的事。

而今,父亲生病瘫痪在床,每当我伺候父亲,我的目光和父亲的目光对视时,总有一种力量促使我躲开父亲的眼神,然后偷偷走出房间,默默流泪。

父亲,我的父亲!

(河南省新蔡县职业中等专业学校)

作者简介:姜波(1971-),男,河南驻马店人,本科,一级教师,研究方向: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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