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医家汪启贤养生思想初探

何振中

(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国医史文献研究所，北京 100700)

汪启贤是清代康熙年间歙县知名的临床家与养生家，精通各种养生术法，尤其擅长内丹、服食之术以治已病、治未病；可能由于其学术涉及传承较为隐秘的龙虎丹法，现代学界对其关注甚少。然而，汪氏所传承的养生学思想及其学术贡献是不容忽视的，现试作简略分析。

1 汪启贤的生平及著述

汪启贤，字肇开，自号悟真子，生卒年不详，清初著名道教医家,歙县人,康熙年间行医于吴越间。与其弟启圣(字希贤)、子大年(字自培)等辑注丛书《济世全书》,现已知的约28种：第一辑包括《悟真指南》《添油接命金丹大道》《女娲氏炼石补天》《清净金丹大道》《六种应验良方》《虚劳汇选应验良方》《女科汇选应验良方》《幼科汇选应验良方》《外科应验良方》《动功按摩秘诀》《中风瘫痪验方》《蛊膈汇选验方》《汇选方外奇方》《汇选增补应验良方》《广嗣秘诀验方》《脏腑辨论》；第二辑包括《性命道统》《道体源流》《金丹撮要》4卷、《三峰祖师秘诀》《醒世理言》《养生须知》《食物须知》《汤液须知》《医学碎金》《脉诀宗机》《明医治验》[1]。另编《女科胎产三十二问答》。笔者确认《济世全书》存世的有20种：《添油接命金丹大道》《汇选方外奇方》《悟真指南》由“医闾祖应世梦巖校梓”，汪启贤于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为《悟真指南》作序；《广嗣秘诀验方》《蛊膈汇选验方》，由“古娄少司农王掞颛菴氏捐俸梓行”，汪启贤于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为前书作自序；《中风瘫痪验方》《汇选增补应验良方》《女娲氏炼石补天》由“通政司左堂鲍复盛克昌氏捐俸梓行”，陵耀(沧侯)于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为《女娲氏炼石补天》论叙；《医学碎金》《脉诀宗机》《汤液须知》《食物须知》《明医治验》《醒世理言》《养生须知》《脏腑辨论》由“前内阁吏部殷特布捐俸梓行”，医闾梦道人于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为《脏腑辨论》作序；《虚劳汇选应验良方》《外科应验良方》《动功按摩秘诀》《幼科汇选应验良方》由“也园(抄本作冶邑)主人梓行”。由此可知，本套丛书的相应著述系得到当时爱好医道之士资助，而陆续刊印问世。由于诸书资助出版人不同，其刊刻时间亦应有早晚之分。但今各家辞典多以康熙丙子年(1696年)作为本丛书出版年，可能有误。例如，现各图书馆所藏之据中国医学科学院藏本影印《济世全书》(收书14种)为康熙丙子年(1696年)刊本，其中包括《脏腑辨论》，而按本书之序似应出于1698年。

《济世全书》内容丰富，论及基础理论、临床内科、外科、妇科、儿科、医案以及服食、食疗、按摩、内丹养生、养性等方面。由于诸书多系汪氏传承所得或辑自前人著述而成书，故书中均题为“古歙汪启贤肇开同弟启圣希贤选注”，其中明确为汪启贤自撰的文字主要包括诸书署名的“序”以及不署名之“论”或“理言”等。另外，《悟真指南》系汪氏注解张伯端撰《悟真篇》的著作，所注多标明“悟真子注”。

2 主要养生思想及其特色

汪启贤的养生论著包括《添油接命金丹大道》《食物须知》《动功按摩秘诀》《悟真指南》《汇选方外奇方》《女娲氏炼石补天》，以及《清净金丹大道》《性命道统》《道体源流》《金丹撮要》4卷、《三峰祖师秘诀》。后5种由薛清录《中国中医古籍总目》著录，但未注明出处。因而，汪氏在传承传统医学养生学思想是多方面的，以下撮其要略并作简要论述。

2.1 倡导易简的炼养方式 汪启贤致力于将各种养生方法融入日常生活之中，在《养生须知》一书中有了充分体现。该书集中论述了传统医学养生基本原理与技术，共撰辑39篇及服食验方19首，内容涉及调息、打坐、按摩、存思、四时服气吐纳、三车搬运、服饵方药、饮食调养等方面。其核心要旨强调“日用”功夫，开篇即论“养生日用功夫”；所引述各家之说均属历代效验功法要诀，言简意赅，直指要妙。如“摩擦涌泉”，“陈氏曰：人之涌泉一穴位周身之关要，在左右足心也。凡每日上床时，两足赤肉更番用一手握指，一手摩搓……久久行之，补肾固静，百病不生。”又“调息真诀”云：“玄同子曰修炼必至于胎息，而后气归元海……丘长春曰：息有一毫未定，命非己有。”[2]各种养生术中，汪氏最重视任督导引之功，认为“种种旁门，岂离任督”，云：“四门外闭，两目内观，心如止水，身似空壶，调息绵绵，握固内守，注意玄关，顷刻而真元内还，未机而一阳来复，两肾如汤煎，膀胱如火热，任督犹车轮，四肢若山石鼓巽运坤，天机自动，微以意定，则水火自然升降，如桔槔之呼水，稻花之凝露，谓之乾坤交媾，罢一点落黄庭，到此地位，意不可散，散则不成丹矣。……身心浑沌，与虚空等，不知身之为我，我之为身，神之为气，气之为神，不规中而自规中，不胎息而自胎息，虚室生白，黑地引针，亦不知任之为督，督之为任也。”[3]汪氏通过自身证验阐发了导引任督二脉之秘旨，与北宋张伯端《八脉经》“以阳炁冲开”阴跷脉有异曲同工之妙，依此炼养即可入于内炼筑基之门。

2.2 传承与发挥内丹炼养术理论 内丹炼养术以性命双修为要旨，属于中医学养生术之最高综合。汪启贤认为其真传须得到口授心传，称“若非口授，须终年参理而莫得，不遇心传即竭力修持仍是误”。并自叙曾“参悟十年，始知一窍”，后遇明师，“惟一念专诚因得异授真传以进是道”。内炼筑基通过补足平日亏耗之元精、元炁、元神而有却病治未病之功，这正是中医学养生学的精髓。汪启贤等撰注的内丹著述中对筑基功夫进行明确阐释，中国中医科学院图书馆藏抄本《悟真指南》“金丹筑基初段功夫”详述其技术要旨,云：“夫筑基者，培其根本也。将平日亏损耗散元阳元精元神元炁，令皆补足令筑实而返本还元也。已失而复得者，谓之还，已去而复来者，谓之返，筑基之要，非坎内一点真阳之炁不可”。

汪氏对内丹养生学的重要贡献还在于保存了龙虎丹法重要文献《添油接命金丹大道》。此书也是国内现存唯一一部论述龙虎丹法真传全诀的文献[4]。

2.3 将服饵草木外药与内丹炼养紧密结合 汪启贤传承了明代伍守阳撰《仙佛合宗语录》中所倡导服饵草木药与内炼筑基相结合的思想，即通过服饵草木外药与行功采内药并行的方式以筑基补亏[5]。《汇选方外奇方》《女娲氏炼石补天》等书辑录了数十首明代以来的效验服食成方，如长生固本丹、延龄至宝丹、还少丹，不仅是道门内炼筑基用方，至今也还是现代医师常用补益名方。这些成方可以说是对伍守阳筑基补亏用药的重大发展，后者仅用“老奴苍龙丸”一方[6]。

值得注意的是，《女娲氏炼石补天·培补后天丹丸》24方中之延年至宝丹、还元地仙丹、混元地仙丹、珠玉不易至宝丹、秘授长春至宝膏、固本玄元长生酿、还少丹、金匮肾气丸、保天太和丸、再造固本培元丹等10个方剂均使用动物肾脏作为补益肾精之品，其中驴肾入药属于首次记载(在清代以前的医学著述之中，未见驴肾入药的记录)。其中“还元地仙丹”使用了“鹿肾、羊肾、犬肾”，“金匮肾气丸”用“羯羊肾、建猪腰、黄犬肾、黑驴肾”。可以说，这开启了清代以来各地药店广为制售三肾方(鹿肾、驴肾、犬肾)之始。据不完全统计，新中国成立之初，全国九省九个城市(天津、兰州、大同、禹县、沈阳、吉林、哈尔滨、抚顺、呼和浩特)的药店均在制售以鹿肾、驴肾、犬肾为主药之三肾丸，按其处方用药差异共有14种类型[8]。时至今日三肾方仍有传承，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达仁堂清宫寿桃丸传统制作技艺”(2011年入选)之清宫寿桃丸即以三肾为主药。

3 小结

汪启贤不仅是一名精通医道的临床家，还是一位道教内丹家。其在基础理论，脉学，妇、儿、内、外等临床各科均有成就，所辑注介绍的养生方法法简效宏，颇具实践价值。因而，其在历代新安医家之中别具一格，具有重要地位。汪氏所倡导的内炼筑基与服饵草木药结合的养生方法，在补亏却病上有事半功倍之效，是历代养生家智慧的结晶，也是行之有效的养老之术，颇值得借鉴；其所传的一些养生成方为清代以来养生家、医家所推崇，至今仍广泛应用。

参考文献：

[1] 薛清录.中国中医古籍总目[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7：927-928.

[2] 汪启贤，汪希贤.养生须知[M]//萧天石.道藏精华.台北：自由出版社，2000：169-170，180-181.

[3] 汪启贤，汪启圣，汪大年，等.济世全书[M].北京：中国古籍出版社，1996：243-246.

[4] 胡孚琛.丹道法诀十二讲：下卷[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688.

[5] 伍守阳.仙佛合宗语录[M]//彭定求.重刊道藏辑要:毕集.成都：二仙庵，1906：13-14.

[6] 冉小峰，胡长鸿.中国中药成药处方集[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62：49-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