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倒悬之蕊打开春天（组诗）

离默

让我流泪的，恰恰是荒谬

雪还没下，我已经看到了白

假想的希冀的白

在白里俯身的事物

仿佛给了我朝圣的虔诚

许久以来，我不触碰雷电风火雨

但是雪来了，它拉扯我怯懦的眼神

许诺给我高贵的白

像一个陷阱，诱惑的说辞，逻辑强悍的辩论

无非是要我，将黑的一起变白

否认黑，否认灰，否认色彩

好吧，我承认

如同温暖化解冰雪的清白

对流层使天空落泪

充满秩序的生活

让我流泪的，恰恰是荒谬

雪，用一瓣梅打开温柔

总有特别的瞬间来捕捉灵魂

哪怕沉寂

在无形无色的瞬间

深井一般

但，总有幸运降落

在不期待的眼神里，遭遇

久违的雪

就这样，用一瓣梅来打开温柔

来打开香

打开不语的事物

打开消沉

打开平凡包裹的特殊

若，我有月光你有明镜

哪怕我们不在黑夜相遇

也会在白天，用双眸

擦出素心皎洁

照耀灵魂

我以倒悬之蕊打开春天

也许，我需要一扇窗

打开生活

从窗子里邀请春天

从那里进出的------

打破以门制衡的局面

不循着常规的蝴蝶，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春天阳光下的羽翼

透明的海一样的眼泪

振翅的力量，无声的气流之晕

我们被裹挟的悲哀

那流不出来的话语

天一样蓝，蓝得晕眩

蓝得让我忘掉你的灿烂

你细微而蜜的花蕊，埋葬我的蝴蝶

埋葬离幸福最近的春夜

我想证明那些无可证明的

静物自有它的光线

微微的反射

天光震荡

我有卑微之物的光华

隐身在繁华俗世

沉寂的无为

摆脱一切关系，不见任何人

也不企图自说自话

贩卖个体零落的自怨自艾

春天觉醒时，连最卑微的虫子也开始歌唱

我安慰自身的肉体

连带建立在肉体之上的物質生活

与你们大多数一样啊

低下头颅，踢着脚下的泥土

埋下关于崇高的一切梦想

那是幻想，是病态

是妄想症！

我想证明那些无可证明的

不过就是这些浅显的文字

与大多数人一样卑微的生活

无关思想……

惊 蛰

灰色羊毛大衣，灰色杂花披肩

灰色金属丝光百褶裙子

惊蛰日的天空也是灰色的

风一阵阵吹冷灰色的目光

在灰色的雨里

她流着灰色的眼泪

他说———

“他要放弃诗歌，因为诗歌虚假，语言欺骗。”

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展开

她沉静得像在冬眠

拒绝了一切喧哗

没有一种到达，在春天

像惊雷那样刺目

晃动天空与大地的梦魇

而她，缓缓醒来

越过语言的栅栏，放弃了所有表达…

注：引号中出自吉尔伯特《被遗忘的巴黎旅馆》

现在，我倾向于幸福地流泪

在前童古镇古老的屋宇之上

那些形而上的鳞片云

仿佛神秘的象征

想告诉我符号的秘密

而我的脚下，同样符号化的卵石

铺垫着细密而平凡的生活

他们漫溢着形而下的力量

拖拽着朴实的脚步

走过上百年的日子

当我说，我不太信任俗世

他们已经伤害我太久———

古老的石井里，蕨叶青青

经年累月，他们躺在头顶的阴影之下

执着地生长

而炸豆腐的老翁，突然从油锅边的长凳

直起一米四的身子，佝偻着背

向我投递出明亮而温暖的笑容

那一霎那，我看到他的宽容

就好像我是个罪人

需要被全世界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