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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一只知更鸟

2018-12-28哈珀·李

意林绘阅读 2018年9期
关键词:鲁宾逊塔特杰姆

[美]哈珀·李

我朝下望去,看见阿迪克斯双手揣在口袋里,踱来踱去,先挨次走过几个窗户,又沿着栏杆走到陪审团的座席旁,朝那边瞧着,看见泰勒法官坐在席位上,又往回走到他原来的地方。我的目光和他的相遇了,我向他挥手,他点头作答,又开始踱起步子来。

吉尔默先生在窗前与安德伍德先生说话。法庭记录伯特在椅子上靠着,双脚搭在桌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但是,举止正常的只有在场的法庭官员:阿迪克斯,吉尔默先生,酣睡着的泰勒先生,还有伯特。我从没看见一个座无虚席的审判厅这么寂静。有时,一个婴儿会烦躁不安地哭一声,一个小孩会匆匆忙忙跑出去,但大人们只是像在教堂里做礼拜一样,静悄悄的。楼厅看台上,黑人分布在我们周围,站的站着,坐的坐着,都表现出一种敬神似的耐心。

法庭里的那口古老的大钟经历了敲钟前的紧张阶段后,报起时来。“当!当!……”八下震耳欲聋的声音把我们的骨架都震松了。

等到大钟敲十一下时,我失去了感觉。与睡魔搏斗得疲倦不堪,我靠在赛克斯牧师的肩上臂上,美滋滋地打起盹儿来。一会儿,我身子猛地一抖,醒了过来。我攒了很大劲儿想赶走瞌睡。我朝下望着,集中精力注视下面大厅里的脑袋:有十六个光秃秃的,有十四个可以说长着红头发,长着棕色和黑色之间各色头发的有四十个。这时,我记起了杰姆有一段时间在搞心灵研究时对我说过的话,如果很多人——也许要有能挤满一个体育馆那么多的人——把思想集中在某一目标上,比方说,集中在想点燃森林中的某棵树上,那么,这棵树就会自动地燃烧起来。我好玩地想叫下面的每个人都把思想集中在释放汤姆·鲁宾逊这一点上。不过我又想,要是他们都像我一样疲惫不堪,那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迪尔把头枕在杰姆肩上睡得很香。杰姆安静地等待着。

“不是等了很久了吗?”我问道。

“是有很久啦,斯库特。”他高兴地说。

“嗨,按你先头的说法,好像只要五分钟就解决问题了。”

杰姆眉毛一耸,说: “有些事情你不懂。”我太疲倦了,懒得和他争。

值得说的是,我一定相当清醒。不然,不会有一种印象悄悄地在我的脑海里产生。这种印象像去年冬天给我留下的那样。当天晚上够热的,我却打了个冷战。这种冷的印象不断增强,直到审判厅的气氛寒冷得跟那个二月的早晨一模一样。当时,反舌鸟停止了歌唱,木匠们停止用锤子敲打莫迪小姐的新木房!附近人家的木門像拉德利家的门那样关得严严实实。整个街上空荡荡的,而审判厅里却挤得水泄不通。炎热潮湿的夏夜与寒冷刺骨的冬晨毫无二致。赫克·塔特先生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审判厅,正在与阿迪克斯谈话,他完全可以像打猎那天一样穿着长筒靴和伐木工人夹克衫。阿迪克斯已停止了他那悠闲的步子,将一只脚搭在一张椅子最下面的横档上。他一边听着塔特先生说话,一边一只手在大腿上慢慢地一上一下抚摸着。我期待若塔特先生说: “芬奇先生,把他带走……”

但是,塔特先生带着权威性的口吻说: “现在恢复法庭秩序。”

下面的脑袋都蓦然抬起。塔特先生走出去,一会儿,领着汤姆·鲁宾逊进来,把他带到阿迪克斯身旁,让他坐在他原来的座位上,自己在一旁站着。泰勒法官已经醍来,恢复了严肃的神态,直挺挺地坐在那里,瞅着空荡荡的陪审团席位。

后来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梦。在梦中,我看见陪审员回来了,一个个像潜水员似的,动作缓慢。传来泰勒法官微小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我看见了只有律师的孩子才可能看见也才可能留神的事情,就像望着阿迪克斯走上大街,把一只步枪端得肩一样平,扣动了扳机,虽然我眼睛自始至终望着,心里却明白那枪里没有子弹。

任何陪审员对被他们判了罪的被告都不会看一眼。陪审员进来后,一个个都不朝汤姆·鲁宾逊那边看。陪审长递给塔特先生一张纸,塔特先生交给了书记员,书记员又递给法官……

我闭上了眼睛,泰勒法官在登记陪审团的表决票:“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我偷偷地瞟了杰姆一眼,见他紧抓着栏杆,直抓得双手发白,双肩猛烈抖动,似乎每一声“有罪”都是一把刺向他肩胛间的利剑。

泰勒法官嘴里在说着什么,手里握着木槌,但并没有敲打。我朦朦胧胧地看见阿迪克斯把桌上的公文塞进公文包, “啪”的一声关上,走到书记员跟前说了些什么,朝吉尔默先生点点头,又走到汤姆·鲁宾逊身边,把手搭在他肩上,附在他耳旁说了几句。然后,阿迪克斯从椅背上取下上衣披在肩上,朝他平时不走的一个出口走出审判厅。他一定是想抄近路回家,因此快步沿着中间的过道下来,走向南面出口。我眼睛跟着他,盯着他的头顶,可他的头一下都没抬。

有人捅了我一下,可是我的眼睛不愿意离开下面的人群,不愿意离开沿过道走去的阿迪克斯孤独的身影。

“琼·路易斯小姐?”

我环顾四周,啊,他们都站起来了。我们周围的和对面墙边看台里的所有黑人都纷纷站起来。赛克斯牧师的声音像泰勒法官的一样,从远处传来。

“琼·路易斯小姐,站起来吧。你爸爸走了。”

总结

小说以“杀死一只知更乌”为题,既是阿迪克斯对孩子讲述的自己童年因杀死一只知更乌而深有负罪感的事情,实际上更多的是用知更鸟象征天真、无辜、善良的人,即文中两个无辜的人物“怪人”拉德利和黑人汤姆·鲁宾逊,作者杀死一只“用心灵为大家歌唱”的知更鸟尚且有负罪感,但是人们对于拉德利和黑人汤姆的冷漠犹如一把凌迟之剑,却没有任何愧疚之情。因此,这部小说探讨了一个关于种族关怀、人性关怀和道德关怀的问题,并以儿童的视角把故事讲得更加生动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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