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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烂王”追逐明星梦:几度沉浮无语话沧桑

2018-12-28梦南

知音·下半月 2018年12期
关键词:大衣保安唱歌

梦南

郭林是众人口中的“唱傻”,出身贫寒却有一个当歌星的梦想,众人皆笑他痴人说梦。因要承担养家重担,他误打误撞进入废品回收行业,十年打拼下来,竟然成为百万富翁。

他暗下决心,定要追梦成功。如遇魔障,他散尽百万家财追梦。两次被骗,儿女皆对他极度失望。此时,妻子出了车祸,儿女闹退学,他又该何去何从?

暴富“破烂王”要追梦,员工趁机“薅羊毛”

2016年7月的一天晚上,北京影视园。工作人员正忙着将要开始录制的《星光大道》节目。他们不知道,一对中年夫妻正躲在舞台下的空隙里窥视——他们是上午节目彩排时混进来的。

这时,保安从远处走过,夫妻俩急忙向舞台深处躲去。丈夫挪动时,头不小心碰到钉子,血顺着额头蜿蜒而下。情急之下,妻子忙将外衣脱下,帮丈夫捂住头部。夫妻俩紧紧地攥着对方的手,紧张、压抑,还要抵挡时时侵袭的饿意。忽然舞台灯光大作,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响起,丈夫将眼睛凑到空隙里,贪婪地看着这个宛如梦境的舞台:十几年的渴望就在眼前,好似触手可及,却又远隔千里!

舞台下的这个男人名叫郭林,1965年出生于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毛古堆镇。从小喜欢唱歌的他,走到哪唱到哪,村里人戏谑地给他起个外号叫“唱傻”。28岁时,郭林用歌声打动了20岁的邻镇姑娘祁秀丽,两人步入婚姻。1995年,他们的大女儿郭笑笑出生,2000年,二儿子郭志城出生。为了养家,2000年6月,郭林带着妻儿踏上珠海“淘金”之路。

夫妻俩租住在一个城中村的小铁皮屋里。天气闷热,室内温度高达三十摄氏度,郭志城发起高烧。给儿子看病,很快花掉一千多元。弹尽粮绝之时,邻居介绍郭林到印刷厂当业务员,祁秀丽在家带孩子。郭林有时一单也跑不到,没有分文收入。祁秀丽只好凌晨两三点起床,背着孩子去市场捡菜叶、烂水果回来,简单处理一下作为全家的口粮。

2001年,祁秀丽意外怀孕,五个月时才发现,硬着头皮生下老三郭创宇。不久,祁秀丽背着老三,拉着老二去工地捡废品。一次,她用砖头将老三围起来,让老二在一边看着。没想到老二玩到兴起,踹倒了砖头砸在老三额头上,血流下来蒙住他的眼睛。祁秀丽吓坏了,慌忙抱起嚎哭不止的老三到诊所包扎。郭林得知此事后,愧疚不已:都活不下去了,还要什么脸面?捡废品能赚钱,那就当破烂王!

说干就干。第二天,郭林辞掉工作开始捡废品。日子渐渐好过起来。后来,他发现了更大的商机:他挨家工厂跑,请老板们将工厂的废料卖给自己,他进行粗略加工后卖出。2008年,靠收废品掘得第一桶金的郭林,租下一块两千平方米的空地,建立了一个废品收购站。同时,他又买了几台机器,招了六个工人,开起塑料加工厂。几年下来,他成了真正的“破烂王”老板,年收入过百万!

2013年12月,由于经济形势变化,郭林收购进来的废铁购价反而比售价高。此时销售,只能赔本,他便将货囤积起来。空闲下来的他,得知当月有场汪峰的演唱会在珠海举行,便花高价从黄牛那倒了两张票,兴冲冲地带着祁秀丽来到珠海体育中心。谁知检票时,保安说他买的是假票。郭林蒙了,祁秀丽拉着他离开,安慰他说:“咱在外面听也一样。”这时下起了雨,郭林舍不得离开,合着体育馆内传来的音乐又跳又唱,祁秀丽被他逗得笑个不停。

当天晚上回到家中,郭林发起高烧。第二天早上,他的半边脸已经麻木,口眼歪斜,口齿不清还流着涎水。祁秀丽吓坏了,急忙带着郭林来到医院,经检查郭林患上面瘫。听到诊断结果,郭林歪着嘴问医生:“这会耽误唱歌吗?”祁秀丽哭笑不得:“你还是治好了再想些没用的吧!”此后一个月,郭林每天到医院针灸治疗,嘴巴合不上,他也不忘扯着嗓子唱歌,住院的人都来看稀奇,说有个人唱歌唱成“面瘫”还在唱。看病友围拢过来,郭林“唱”得更起劲,直到护士过来喝止他才作罢。

郭林病愈后,祁秀丽狠心花了两千多元,给他买了一套音响和话筒。有了专业设备的郭林更“疯狂”,他将音量开到最大,每天在家高声“嚎”歌。邻居不胜其扰,纷纷向祁秀丽投诉。郭林只好开上皮卡,带着祁秀丽到树林里放声高歌。这样不会扰民,他也更加放得开,但老有一种毒蚊“骚扰”他,一不注意就将他咬得一身包。大热天的,他只好穿上长衣长裤,扎紧袖口裤腿……

放歌半年,郭林感觉歌艺突飞猛进,想到最大的舞台上展示。得知江苏有星光大道的海选,他便报了名。参加海选来回起码要半个月时间,他将废品收购站交给手下员工打理,孩子托付给邻居照顾,自己则带著妻子跑去了江苏。谁知第一次登上舞台,郭林紧张得手心冒汗,磕绊着唱完,评委鼓励他再接再厉,没有给予晋级。

正当郭林懊恼之时,珠海又传来消息:员工将他的货物卖了,卷款潜逃!夫妻俩急忙赶回。查点库存时,发现少了一百多万的货。郭林气急,当即报案。一个月后,那个员工被抓住,但只追回十五万货款。十年心血,因为追梦一朝破败。心灰意冷之下,郭林夫妻卖掉了皮卡车,贱价处理了废品收购站和存货,带着一百多万元存款回了老家。

力挺被骗惨的丈夫,再借20万支持你

2014年10月,郭林首付了一套120平方米的房子,将儿女安置在商丘市上学。然后,他向妻子提出:用力追梦两年,再想创业的事情!祁秀丽答应了。

有了妻子的首肯,郭林开启了“魔怔”追梦模式:普通话说不好,妻子给他买来点读机学习。基础不牢,就四处拜师学声乐、学乐理、学运气发声、练口齿。只要听说哪里有人唱歌好,他必准备重礼上门拜访。为追梦不计花销,存款很快耗没,日子开始捉襟见肘。孩子们都在上学,房子每月要还一千多元房贷,祁秀丽时常为钱跟他争吵。

2015年春节,郭林突发奇想:“我想去找大衣哥朱之文给指导下。”祁秀丽打击他:“大衣哥正火呢,会搭理你吗?”郭林说:“不去尝试怎么知道结果?”正月初五的凌晨,他推出家里的电动车,下决心去山东拜师。祁秀丽不放心他独行,要跟他同去。

初六的上午十一点,郭林夫妻一路奔波,来到大衣哥家。谁知,一进大衣哥家的巷子,他傻了眼,到处都是人!这能跟大衣哥说上话吗?好在中午前,很多人离开,郭林终于来到大衣哥面前,长话短说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后,清唱了几句让大衣哥指导。听了他的清唱,大衣哥委婉地评说:“你唱歌没有灵魂,还是回家多跟着电视练习吧。”郭林厚着脸皮提出让大衣哥推荐自己上星光大道,大衣哥直接拒绝了他。一天滴水未进,还碰了个软钉子。回家的路上,郭林心情沮丧至极,恍惚间电动车冲到路边沟里,两人摔得灰头土脸!

回到家,听到爸爸又一次“寻师”失利,郭笑笑和郭志城忍不住冲他“开炮”。郭笑笑说:“老爸,你是不是有点太不务正业?唱歌是年轻人的事,你也太老了!”郭志城忧心忡忡地接上话茬:“爸爸,我们三个都在上学,你一天到晚只顾着唱歌,我们怎么办呢?”郭林维持着父亲的尊严,冲他们吼道:“小孩不要管大人的事,做你们的作业去!”

虽然努力维持着自尊,但郭林还是忍不住长吁短叹。祁秀丽虽然生气,但在孩子面前仍想维护下郭林作为父亲的尊严,安慰道:“我去劝劝孩子们。”郭林感动地将妻子抱起,发现妻子已经瘦得肋骨突出。他忍不住背过身,擦了一把眼泪。

第二天晚上,祁秀丽将孩子们召集在一起,开起家庭会议。她讲着郭林创业的不易,苦口婆心地劝导:“孩子们,爸爸为了你们,曾放弃梦想。现在他年龄大了,再不追梦就来不及了。我们要支持他。”大女儿说:“我总感觉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郭志城也在边上“煽风点火”,说别人家的爸爸没有一个像自己爸爸这样,都是好好上班或当老板。祁秀丽坚决地说:“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还是支持他。”见妈妈如此说,孩子们不再说话。

前路迷茫,郭林也想放弃。这时,一个朋友却说,他能联系上星光大道的“要害人物”,只要郭林舍得投资,他保证让郭林走上星光大道的舞台,还能夺得名次。郭林听得两眼放光,但朋友说要一百万的“运作费”,他犯了难!见他打退堂鼓,朋友激他:“家里有钱不用来投资,不是废纸吗?你要成名了,几个一百万赚不来?你看看大衣哥多火!”想起自己追夢的种种挫折,郭林决定:干了!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他瞒着祁秀丽拿出全部积蓄五十万,先给了对方,又四处联系中介要卖房。祁秀丽知道后,痛哭着说:“卖了房孩子们住在哪?你要卖房先杀了我!”郭林将朋友那番理论“现学现卖”,祁秀丽死活不同意。郭林只好四处借钱,祁秀丽提前打好招呼:“如果谁借钱给郭林,我不认账!”

郭林一分钱也没借到,回家冲祁秀丽大发雷霆。他拿起电话打给那个朋友,想让他宽限几日,结果对方的手机打不通了。他心急如焚地多次联系对方,对方却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无踪影。他终于无奈地接受了自己被骗的事实!

五十万元打了水漂,虽然报案了,但能不能追回还是个未知数。这可是最后的血汗钱啊!郭林怒火攻心,头发开始大把地掉,嗓子水肿得发不出声,炎症漫延至耳朵,最后发展到耳底积水听不到声音。他变成“哑巴”,一言不发,祁秀丽只好带着他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进行治疗。痊愈后回到家,郭林依然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睡,盯着天花板出神。祁秀丽吓得大哭:“郭林,你说句话啊,你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就散了啊!”

听着妻子的恸哭,郭林的悔恨啃噬心灵。好好的日子怎么过成这样?想起两年来的折腾,他蹿起来将音乐设备砸了个粉碎。怕他走绝路,祁秀丽只好百般劝慰,最后同他约定:再追一次梦,假若不成功,就彻底放弃!祁秀丽从娘家借来二十万。郭林拿着钱的手开始颤抖:这个看着自己将家业败尽,却依然支持自己的妻子,如今已憔悴得不成样子……他羞愧万分地给妻子跪下了。

舍弃梦想再创业,“意外之喜”来敲门

2016年7月,郭林带着妻子出发去北京,准备背水一战。在火车上,他暗暗发誓,将尽全力最后一搏!到北京后,想起北京影视园是央视《星光大道》和《我要上春晚》的录制地,他们直奔影视园。天色已晚,郭林决定在影视园外的花园里过夜,第二天一开门他就“冲进去”!

然而第二天,他“冲进去”的计划夭折了,保安冲他瞪眼:“你有门票吗?”郭林讪讪地躲到一边想办法。这时正好有一批参赛嘉宾的“亲友团”过来,郭林过去套近乎,终于说动人家带他们一起进去。这个白天,他们看到了电视上的节目彩排,但要想看晚上的正式录制,没有门票不可能再进来。祁秀丽冲郭林使个眼色,两人趁机混到了舞台下,这才有了文章开头那一幕。

郭林暗暗发誓:一定要登上这个梦想的舞台!他给保安们递烟搭肩套近乎,在影视园里混了半个月。得知他的经历,有个保安同情地说:“你要上节目,最好能找到编导。”怎么接近编导呢?郭林咬咬牙买来一条好烟给保安,对方眉开眼笑地打包票:“机会合适,我一定让你接触上编导!”

夫妻俩在影视园附近租了一间地下室。想着总不能坐吃山空,祁秀丽到处找机会打短工。她发过传单,还跟着邻居送起了外卖。虽然辛苦奔波,有时还要遭受白眼,但每日的进账还是让她很开心。

郭林梦想的机遇终于到来了,在保安的牵线下,他见到了《我要上春晚》的编导。对方让他唱几句歌听听,郭林放声高歌了一曲《驼铃》。编导平静地听完后,指出他普通话还是要再精进,口齿也需清晰,让他留下了联系方式。郭林喜出望外,他第一时间给妻子打电话“报喜”。祁秀丽说:“别高兴得太早,人家通知你上节目才算成功了!”

一切如妻子所说,郭林等了一个星期也没等到回音,托保安帮着打听,保安也说不知道,郭林又蔫了!他将一切归咎于自己唱功不够专业。之后,他听说哪里有歌唱演出就去看,演出后寻机会到后台找“高人”指点。他坚信只要自己功夫下得深,就会有名师看到自己的诚意,收归麾下,那就真正“混出来了”!

正当他“乐不思蜀”时,祁秀丽却出事了。那天他正在看演出,医院打来电话说他妻子出了车祸,让他马上赶过去。郭林吓得马上打车奔向医院。当看到病床上的妻子左胳膊打着石膏,一脸惶惶地看着自己时,这个大男人蹲在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

“北漂”三个月,一无所获不说,还连累妻子出了车祸。进退两难之时,老家的老师又打来电话:高三的女儿要放弃学业,说要承担起养家的责任;郭志城在同学群里当“小老板”卖文具。原来,姐弟俩对“不靠谱”的父亲已经彻底失去信心!

郭林愧疚不已,狠狠甩了自己两个耳光:累妻害子,自己还算男人吗!他哭着对妻子说:“回家,不追梦了!”

见父母回来,孩子们欢天喜地。郭志城拿出七百元钱说:“爸爸,你别去南方了,这是我赚的钱,你拿去用吧。”郭林拿着钱,内心五味杂陈。他用儿子的钱买了一辆旧三轮车,开始走街串巷收废品。以前的高音喇叭还能用,他录下自己唱的《酒干倘卖无》。歌声苍凉,人们渐渐习惯了他的歌声,也愿意将自家的废品卖给他。2017年5月,一个塑料厂的老板被他的歌声打动,主动提出让他提供二级料。郭林同祁秀丽商量了一下,拿出钱买了一台机器,加工废旧塑料再卖给塑料厂。有了资本后,他又买了两台机器,招了两个工人。

郭林安心创业,不再练歌。祁秀丽知道他的梦想没有破灭,只是不敢碰触而已,便找到一个培训学校,给郭林报了声乐课。她告诉他沉下心用心学,哪怕唱歌只算爱好,也要唱得出色。小加工厂招上了工人,祁秀丽开始了“大计划”:每天早上拉着郭林到公园练歌。

没有了功利心,郭林唱得放松,反而越来越找到感觉了,声乐老师不断夸他进步很大!2018年4月,他在公园里对着墙壁唱歌的视频,被人发到网上,一石激起千层浪,网友纷纷评论转发。不久后,央视《越战越勇》的编导找到他,请他参加节目。郭林难以置信,多次确认对方不是骗子后,才高兴地抱起老婆转起圈来。2018年9月,郭林站在他梦寐以求的舞台上,唱了一曲倾注了他全部心力和血泪的《酒干倘卖无》,评委们纷纷鼓掌。祁秀丽在台下泪流满面,她拼命为这个实现梦想的男人鼓掌!

采访的最后,郭林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当我重新承担起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生活反而给了我惊喜!”

编辑/宋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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