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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瓷,玄妙之色诠释宋式婉约

2018-12-28轮奂本刊资料库台北故宫博物院

收藏·拍卖 2018年12期
关键词:青白白瓷釉色

文:轮奂 图:本刊资料库 台北“故宫博物院”

有一种瓷器,似白似青,融白瓷之淡雅宁静与青瓷之清澈纯净于一体,世人谓之为青白瓷。清代许之衡《饮流斋说瓷》一书说:“素瓷甚薄,雕花纹而映出青色者,谓之影青。”历史上不知多少痴迷者赋予它一个个美好的名字。但无论称谓如何变化,它始终是瓷器家族中的小家碧玉,以一身素肌玉骨,美得耐人寻味,也雅得无比玄妙。

初秋的清晨,南海之滨的十里银滩,阳光洒进水晶宫通透的玻璃幕墙,将其染成一片湛蓝,并缓缓照亮了藏在这里的几件青白瓷,只见素雅的釉色在阳光的穿透下更显晶莹剔透,青中泛白、白中闪青,微妙得不可言说。它们从海中来,却自带着天的颜色,与窗外天空那抹湛蓝相比,它更淡、更青,忽然明白何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有人知晓,在它们重现于人间之前,已在幽暗的海底静静地度过了多少个日夜。唯有承载它们的沉船告诉世人,这些青白瓷最初来自于南宋时的景德镇,到如今已经过去一千年。

如天之色 类玉之质

令人惊叹的是,即使沉睡千年,眼前的青白瓷釉色如天,瓷质如玉,即使出自民窑也依旧让人心醉。可以遥想当年宋代宫廷御用的青白瓷该是何等方物?让宋真宗对其爱不释手、赞赏有加,以至于自己的年号“景德”也从此铭记在那个原本叫昌南的小镇。

追溯起来,青白瓷最初确由北宋的景德镇创烧,尤以湖田窑烧制为魁,其余还有湘湖、胜梅亭、柳家湾等窑,鼎盛时期还遍及南丰白舍窑、吉安永和窑,湖北江夏的湖泗窑,广东潮安窑,福建德化窑、泉州碗窑乡窑、同安窑、南安窑等处,蔚为壮观。相传,景德镇的匠人最初本想仿烧定窑白瓷,却意外地烧制出这种非青非白的瓷器,不料,它的出现一举打破了隋唐以来“南青北白”的格局,以“清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美学特色立于名窑辈出的北宋瓷坛。很快,景德镇的青白瓷得到了士大夫乃至君王们的垂青,成为了北宋皇室指定的贡品,被称为“饶玉”。南宋时还进一步大量生产,而且“著行海内”,是市场上的抢手货,也是远走异国的奢侈品。据宋人《东京梦华录》记载,当时京都汴梁与临安都有专门出售青白瓷的店铺,出售供都城人们日常生活中饮食、饮茶及饮酒的器皿。赵汝适《诸蕃志》也有番商用青白瓷器交易的记载。不知是不是哪位番商的不幸,满载中国瓷器的商船在南海遭遇不测,也留下了今天从“南海一号”出水的青白瓷。

但细细观赏之下,心中又不禁疑惑起来:青白瓷到底是青是白?“青”在哪?又“白”在哪?也许,青白瓷的釉色之美就在于它似青似白,却又非青非白,而是青藏于白,或在花纹凹凸起伏之处,或在方圆转折之间,釉色宛如翠绿的湖水,被晕染在白绢之上,也如沁入白玉中的青绿,隐隐泛出,非玉而胜于玉,给人以无穷的遐想。所以“青白”就是一种东方式的玄妙之色,为此,无数文人骚客赋予它各种美好的名字:影青、隐青、映青等。它是如影随形的青、若隐若现的青,也青白互映的青,每个名字都雅得那么恰如其分。

有人说,“青白”处处渗透着儒家的文雅。它宛如一位谦谦君子,纯粹、明朗、雅静。中国自古就有“君子比德于玉”的说法,于是君子崇玉、礼玉,以玉为美。赋予玉高洁、端庄、沉静的品格。至宋时,崇文尚教蔚然成风,君主用瓷也需具有君子的气质、良玉的美感,而景德镇青白瓷正好具有如玉一般的釉色。光洁、晶莹、温润,是为素肌玉骨,不管从何种角度观赏,宋代景德镇的青白瓷始终是那般端庄,不争不显,诠释着士大夫心中那份淡然。

“南海一号”出水的宋代景德镇窑青白釉印花芒口碗,虽出自民窑,花纹也只有寥寥数笔的勾勒,却依然不失婉约

景德镇窑青白釉双狮枕,宋 故宫博物院藏枕分上、中、下三部分,上部枕面为如意形,其上刻缠枝花纹;中部雕塑双狮作搏斗状;下部为腰圆形,枕底胎厚重无釉。其整体施青白釉,釉色匀净。瓷枕是我国古代的夏令寝具,它清凉沁肤,爽身怡神,颇受人们的喜爱。唐宋时期一度广泛流行,宋代各窑曾大量烧造。这件宋代青白釉双狮枕,不仅造型生动,釉色莹润,有玉的质感,且兼具实用与欣赏双重价值,实为瓷中精品

景德镇窑青白釉刻花梅瓶,宋 故宫博物院藏瓶直口,短颈,溜肩,肩以下渐瘦,圈足。瓶外口凸起弦纹一道,肩及足上各刻弦纹两道,瓶身刻漩涡纹。器里外施青白釉,积釉处呈水绿色,釉面开碎片纹,素底。此瓶器形大而完整,为景德镇青白瓷中罕见的器物,颇能代表宋代湖田窑青白瓷的烧造水平

也有人说,“青白”也处处彰显着释家的禅意。它深谙少即是多,大道至简的美学法则,这些与释家的“空灵”如出一辙,青白之色介于青与白之间,又非青非白,大有“无相” 之意,也恰似书画中那淡淡晕出的青绿与大面积留白,淳朴的沉淀之下没有任何过多的繁丽点缀,是一种对质朴的心灵皈依。

尽显婉约的饰与形

宋代青白瓷的美,还在于它的饰与形。

宋代景德镇青白瓷的胎很薄,透光度好,借助自然光透视,其胎上所印、刻花纹可内、外影见,即“光致茂美”。即使曾被列为贡品,但宋代景德镇的青白瓷向来以雅俗共赏取胜。北宋早期,青白瓷以素面无纹为主,中晚期,随着南北方瓷艺交流日盛,青白瓷吸收了北方耀州窑、定窑的刻画花工艺,结合青白釉的釉色,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半刀泥”刻画技法,与耀州窑瓷器那种强烈的明暗相比,“半刀泥”刻画出来的花纹总是那么含蓄、内敛,给人一种淡然如菊的气质。

南宋早期,由于宋室南渡,北方窑工大量流入江南,青白瓷的装饰风格更加接近定瓷,并且采用与定窑相同的覆烧和印花工艺。据清代《南窑笔记》记载:“旧有湘湖、莹田、湖田等窑,由五代自宋、元、明出映花素瓷,其边口无釉者为是,盖覆口而烧也。”此时期,胎体更显轻盈,芒口瓷产量大增,印花纹饰繁缛,并常以金、铜包口沿。民窑的青白瓷还有在釉面上凸显更为随意率真的“出筋”装饰,印花也寥寥数笔,勾勒出数株枝叶的形态,自然中显露出几分随意与活泼。

宋代景德镇的青白瓷器形十分丰富。各式小巧的碗、盘、碟、钵,各式典雅的茶具和酒具,如执壶、注子、注碗、杯、盏、盏托等。此外还有各式花瓶、瓷枕、镂空香熏,盛放化妆品、香料或药品的盖盒,以及造型多样的人物和动物雕塑等,应有尽有,足见景德镇青白瓷当年的销量之盛。匠人在造型的拿捏上也充满着巧思:柱状的器形往往被塑造成瓜棱形,以线条的弧度分割体面;溜肩的梅瓶宛如亭亭玉立的美人;圆形的盘口也会被设计成瓣口、葵口,即便是瓷塑,也务求古朴典雅的造型……从刻画到器形,宋代景德镇的青白瓷就这般,既俗亦雅,诠释着它的宋式婉约。

景德镇窑青白瓷菊瓣盒,宋,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底印“段家盒子”,从侧面印证青白瓷远销海内外的盛况,也表明宋代商品经济繁荣下,品牌意识日益凸显

景德镇窑青白瓷螺纹高足碗,明永乐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余韵尚存

遗憾的是,青白瓷的宋式婉约盛行了几个世纪后,在南宋后期走向了衰落。尤其随着彩瓷时代的到来,各类釉下彩、釉上彩被不断烧制出来,青白瓷这类以单一釉色取胜的瓷器便迅速淹没在彩瓷的海洋中。

但景德镇人创造的那份宋式婉约依旧在不断延续、变化,元代景德镇的青白瓷在延续宋代烧制工艺的基础上又形成了自身的特色,在明代永乐年间还曾闪现一时,是为永乐仿影青。不过,永乐仿影青传世极少,为御窑厂仿烧宋元青釉的成功之作。永乐仿影青,釉色不输宋代景德镇的影青,常脱胎,瓷质薄如纸,光润明亮,视之若无胎骨。寂园叟《陶雅》载:“永乐影青脱胎碗最为可贵。脱胎乃瓷质极薄之谓,若画之没骨者。碗往往不能正圆, 亦脱胎岁久所致。其所影之花,两面莹彻可以互鉴,惟款识亦然。”台北“故宫博物院” 所藏的明永乐景德镇窑青白瓷螺纹高足碗可见永乐仿影青瓷胎质之细腻,釉面之泽润,暗花隐约其间,在器形上融合其时流行的高足碗,则又别具时代特征。

时光荏苒,在沉寂数百年后,如今再回望过去的青白瓷,依旧被宋人那份匠心打动,或许,他们创造的美学早已融于民族文化的血脉中,即使相隔千年,也依旧能引发心灵的共鸣。

青白釉菊瓣纹盒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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