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玛丽·阿斯特尔的两性平等思想

任玥

摘要：17—18世纪之交的英国处于动荡与不安之中，政治上的动荡为女性思想的发展提供了前提条件。玛丽·阿斯特尔被誉为英国近代早期第一位女性主义者，她为女性发声，在智慧能力、教育机会、婚姻关系和宗教主张方面高呼男女平等，为女性争取更多平等的权利和机会。她的思想犹如一束曙光冲破了男权社会的束缚，虽然其中存在一定的保守成分，但是对日后妇女运动和女权思想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关键词：英国；女性主义；玛丽·阿斯特尔；平等思想

中图分类号：C913.68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1-7836（2018）10-0107-03

17—18世纪之交的英国处于动荡不安之中，新兴的资产阶级通过光荣革命建立议会制国家，这一政治变革为思想的解放提供了前提条件，同时启蒙运动的理性主义思想不断冲击着英国旧有的文化制度。各种学说观点和思想流派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得到了发展。正是在这种契机之下，英国女性主义思想开始觉醒。玛丽·阿斯特尔是其中最有影响者，国内王素平的论文《从玛丽·阿斯特尔的女权思想看近代英国女性主义的觉醒》和张容的硕士学位论文《玛丽·阿斯特尔的女权主义研究》都是从政治、婚姻、家庭、教育等角度论述了阿斯特尔的思想主张，分析了她的思想在西方社會转型时期乃至今天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平等是18世纪法国启蒙运动的主要内核，但英国的阿斯特尔则早其近一个世纪。本文则主要是以阿斯特尔的两性平等思想为切入点进行论述，探讨其思想在不同方面所提倡的两性平等主张，进一步了解被誉为17—18世纪最激进也最系统的女性主义者阿斯特尔。

一

智力是人类与动物的区别所在，是人与人的差距所在。长期以来，主张男尊女卑的人，都认为男性智力强于女性。玛丽·阿斯特尔在女性智慧能力方面主张与男性智慧能力相等，并且信奉笛卡尔的二元论，笛卡尔所提出的二元论认为精神和物质是两种绝对不同的实体，精神的本质在于思想，二者是彼此完全独立，不能由一个决定或派生另一个的。在此基础上，阿斯特尔主张心灵与肉体是相互分离的，女性尽管在体能方面不如男性，但是在心智方面应该与男性是平等的，她严厉地批判那些因为先天性别的原因而歧视女性的观点，这便否定了以往社会对于女性因体力方面不如男性而认为男性更加聪慧的理论。在阿斯特尔看来，上帝所创造出的万物都有其存在的理由和价值，因此女性应该正视自己的价值，冲破长久以来男权社会的束缚。于是她质疑道：“最有智慧的人难道是身强体壮的搬运工吗？”[1]129而且她还提出：“上帝创造的生物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性别而受到鄙视；最无用的苍蝇和最弱小的昆虫也具有价值和优点。”[1]112女性应当掌握主动权，自由地去发展自己的智慧能力，而不是一味地屈服于男性的统治，被压制在社会不公的牢笼之中，于是她又一次质疑道：“如果男人生来就是自由的，那么为什么女人生来就是奴隶呢？”[1]55

阿斯特尔主张男性与女性在智慧能力上的平等，并不仅仅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而是进行写作，通过著作思想的传播来捍卫女性智慧能力。在为女性辩护的这条路上，阿斯特尔并不是孤军奋战，“其同时代的‘女性主义作家的研究是利用笛卡尔信徒、洛克哲学家、理论主义者和契约论者的论据来维护女性。”[2]729尽管此时捍卫女性权利的作家越来越多，但是女性主义的发展仍旧处于萌芽阶段，因此“17世纪女性作品的出现，较少作为女性个人主义的宣言，而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国家改善道德和礼仪的宣言”[2]730。并且此时还出现了许多学者对女性智慧进行讽刺的声音，阿斯特尔对此进行了严厉的回击，她认为这些学者“是在浪费时间，是在贬低他们理性的价值，他们应该将理性运用到适合他们渊博智慧和高贵理解力的事情上。再次指责那些对女性抱有完全可鄙观点的人的行为是多么荒谬和令人作呕。”[1]113

二

人的智慧并非天生，而是后天养成的，教育是其较好的手段。阿斯特尔认为，女性之所以长久以来被认为在智慧能力方面不如男性，正是由于男女之间获得不平等的教育机会所造成的。传统社会固有的思维模式告诫女性应当以家庭和男性作为生活的中心，正是这种束缚使女性被拒绝在学术殿堂之外，眼界变得狭隘，思想变得僵化。而男性的生活却刚好相反，他们获得大量的教育机会，系统而又符合时代需要的知识源源不断地灌输到他们的头脑中，他们成为社会的精英人才，正是由此男性始终处于社会的核心地位，制约着女性的发展。阿斯特尔面对如此的社会现状，主张女性应该获得平等的教育机会，学会独立思考，通过阅读大量的书籍和进行学术交流来促进自己心智的发展，并且郑重地提出：“如果她们得到了一个装满知识的敏锐头脑，她们就会抵御所有那些障碍，看穿和蔑视那些用来引诱和欺骗她们的愚蠢小玩意。”[3]13

女性应当与男性一样拥有平等的教育机会。但是由于性别歧视观念的束缚，女性在教育方面总是逊于男性，因此女性在社会竞争中总是处于不利的地位。男性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了维护自身的权益和统治的地位，不断压制女性对于知识的追求，对此阿斯特尔认为男性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如果女性的智力得到提升，男性就会害怕不能控制女性。为了让女性成为他们忠实的奴隶，将她们从一切中排除在外，这才是他们的真正意图。”[4]随着时代的进步，思想的开明，女性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教育机会，但是在教育内容方面，仍旧不同于男性，而是更加注重培养女性的贞洁观念和宗教观念，这种思想的灌输也就注定了男女教育之间的不平等。除此之外男性剥夺女性受教育的权利，也是阻碍女性教育发展的一大障碍。

获得平等的教育机会除了有外界因素的干扰外，女性自身的内在因素也占有重要地位。阿斯特尔提出：“外界提供给女性的环境，不是为了唤醒她们的思想让其去思考获得理性，而是提供给她们错误的观念。她们整天忙碌于应付求爱者的追求，也不以自己的放荡而感到羞愧。总之，这些观念没有任何用处，只是她们的统治者为了娱乐而上演的一出闹剧而已。”[5]因此，阿斯特尔主张女性应该积极主动地接受教育，将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用来阅读优质的书籍上，而不是每天醉心于世俗无聊的小事之中，并且学会理性思考，不被时代的错误观念所误导。

英国近代早期主张女性应该接受教育的学者中，他们大部分强调的是女性应该注重学习基本的劳动技能，以便能够很好地担任起妻子和母亲的责任，在家庭中充当贤妻良母的角色，这种主张是具有局限性的，它从根本上将女性定位于家庭的奴役者，并没有从自身发展的角度替女性进行考量。而阿斯特尔重视女性学识素养的教育，她认为，“女性没有空余时间学习语言，钻研书籍，也没有机会和博学的人交谈。但是她们都能思考，可以正确运用自己的能力，去询问自己内心的主人。”[3]98她支持女性应该成为一个独立的人，在思想和情感上做一个独立的人，通过独立思考，正视自己的价值和作用，并且她劝解女性“必须学会为了更有价值的事情而努力，而不是去追求时尚”[3]14。女性只有提高自身存在的意义，才会在生活中展现自己的价值，才能试图改变男女教育机会不平等的现状。

三

英国资产阶级制度确立后，自由平等的思想不断挣脱专制的束缚。女性在家庭领域方面获得了一定的自由，并且对于孩子和仆人具有一定的权威，但是这种自由和权威在近代早期还只是发挥着微乎其微的作用。社会的大潮流仍然是家长制的强权，丈夫具有绝对的话语权，妻子要服从于丈夫的权威，女性完全被排除在家庭领域的中心之外。对此，阿斯特尔严厉地批判了婚姻中两性的不平等以及女性所遭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

16世紀到19世纪，英国普遍盛行嫁妆制。无论是上层社会的政治联姻还是下层社会的组建家庭，男性在选择妻子时，“首先询问的是她能带来多少英亩的土地和现金？”[3]94这种具有浓厚的实用主义色彩的婚姻不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之上，而是建立在金钱利益之上。正因如此，社会上出现大量不幸福的婚姻，对此阿斯特尔严厉地批判了男性带有不良动机来选择配偶的行为，她认为，“那么也就只有钱能给他带来满意，他在婚姻中会感到不舒适，从根本上说也是因为他的贪婪和挥霍的本性使他感到不高兴。”[6]95只注重女性的容貌以及女性所能带来的优越生活，以此满足自身此时的欲望，这也就注定了当女性容颜不在或者不再有经济价值后所面临的悲惨生活。因此，阿斯特尔强调女性应该进行理性思考，选择真正适合自己的丈夫，而不是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完全听从家庭的安排。

婚姻契约的思想也影响着婚姻中两性平等的关系。在阿斯特尔看来，婚姻契约并没有赋予女性一个自由平等的权利来选择伴侣，婚姻本身就是一个不平等的交易过程，甚至在婚姻中存在着家庭暴力的情况，“如果一个女人遇到一个坏脾气，并且傲慢、专横、自私的丈夫，那她将是世界上最为不幸的。如果一个坏脾气的妻子使她的丈夫感到不舒适，他可以到外面去找乐趣，他有多种释放自己的方式，但是妻子却不能，她的本分和乐趣都只能在家庭中，她必须表示出赞同，即使丈夫的做法使她感到不舒服。”[6]103阿斯特尔深刻地认识到妻子在婚姻中总是处于屈服的位置，面对婚姻中的不平等，她高声呼吁“婚姻中两性之间的关系是相互的，夫妻间彼此的依恋也是相互的”[1]16。只有夫妻双方处于一个相对平等的地位，一个家庭才能处于幸福之中。

阿斯特尔的想法不同于当时大部分的女性。在近代早期，婚姻似乎是所有女性的人生意义所在，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婚姻对于女性来说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她也身体力行地成为了更多有思想女性的榜样。阿斯特尔一生未嫁，她倡导女性应该在婚姻中提高地位，而不是始终处于家庭的边缘地带，她以理性的思考来告诫女性应该如何在选择伴侣、在婚姻中争取平等的权利，以此来维护自身的利益与幸福。

四

英国有着悠久的信教传统，而纯粹的宗教信仰对于提升人的精神境界也有着积极的意义，人们希望在虔诚的信仰中得到灵魂的救赎，但是在宗教的世界里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平等的权利。中世纪的基督教会对于女性便是持有一种贬低的看法，其认为女性代表的是人类性欲的一部分，她们不能够进行高层次的理性思考，她们所扮演的角色是不受欢迎的。在新教改革的冲击下，人们强调价值与尊严，强调女性与男性一样都是上帝的造物，拥有平等的权利，然而在现实中，女性的屈从地位并没有得到真正的改变。面对如此种种的不公，玛丽·阿斯特尔提出建立“宗教隐修院”，以此来实现两性平等的追求，在其中女性可以追求知识，净化心灵，摆脱男性的控制和社会的偏见。

英国在新教的影响下，16世纪中期修女院被大量地解散，修女不得不再次回到世俗社会中，接受家长与婚姻的控制。而对于女性来说，不幸福的婚姻就是痛苦的深渊，于是阿斯特尔希望通过建立一座“宗教隐修院”来使女性避免婚姻的痛苦和男性的暴力。女性在“隐修院”中过着独立于家庭和世俗世界的生活，享受着与男性平等的信仰权利。阿斯特尔所构想的“宗教隐修院”是一个灌输宗教信仰的地方，但是它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修道院，在这里女性是独立地思考问题，没有牧师进行解惑；在这里女性是自愿地规划人生，没有人可以进行干预。“宗教隐修院”也是一个可以进行学术学习的场所，在其中女性可以远离世界的虚空去理性思考她们的行为，培养她们的美德。“宗教隐修院”作为一个“为上帝的国王储备虔诚和谨慎的妇女的高等学校，接着，这些妇女又会引导和启发其他女性，于是妇女将不再被当作‘无用和荒谬的动物”[7]，这也是女子学院最早的雏形。

阿斯特尔主张女性应当同男性一样追求真理，她认为，“真理是无畏而激烈的，女性对于真理的追求应该取决与自身的力量，而不是虚伪的行为和外表。”[8]她也始终强调理性对于女性的重要价值，她坚信女性只有有着更高尚的灵魂的追求，才能不再盲目与无知，才能逃离男性的控制。而女性与其等着教会神父的救赎，不如发展自身的智力以实现自我救赎，去追求更高的事业。

阿斯特尔的一生都在为女性事业而奋斗，她游走于动荡不安的时代，能够在家长制统治下的英国高呼女性自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她的思想具有进步性，在“人人生而平等”的口号还悬浮于空中的时候，她站在女性的立场上为女性争取更多平等的权利与机会，她以真诚的口吻劝诫女性阅读高品质的书籍，完善自身，理性思考，活出自己。阿斯特尔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能够始终高呼女性主义，公然挑战权威，无疑是伟大的。在她逝世后，她的思想在一段时间内被人遗忘，直到20世纪其思想才再一次呈现在大众的眼前。阿斯特尔的思想中存在保守的成分，但是其思想的进步性是不可忽视的，她被誉为英国近代早期第一位女性主义者，可见其地位之重。她的思想为后世女权主义思想的发展指明了方向，对于当今女性意识的提高也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对于女性运动的贡献更应该得到后人的敬重。

参考文献：

[1]Mary Astell. Reflection upon Marriage， Edited by Bridget Hill，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6.

[2]Hannah Smith. English “Feminist” Writings And Judith Drakes An Essay In Defence Of The Female Sex（1696）， The Historical Journal，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1.

[3]Mary Astell， A Serious Proposal to the Ladies Part Ⅰ&Ⅱ， London，Pickering &Chatto;， 1997.

[4]Mary Astell， The First English Feminist Reflections upon Marriage and Other Writings， Cambridge， Great Britian at the University Press， 1986：129.

[5]Rosemary Radford Ruether，Prophets and Humanists：Types of Religious Feminism in Stuart England， TheJournal of Religion， Vol.70， No.1 Jan.， 1990：118.

[6]Mary Astell， The First English Feminist Reflections upon Marriage and Other Writings， Edited and Introduced by Bridget Hill，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6.

[7]玛格丽特·金.文艺复兴时期的女性[M].北京：东方出版社，2008：309.

[8]William Kolbrener， Gendering the Modern： Mary Astells Feminist Historiography， The Eighteenth Century， vol.44 no. 1.

[9]Sarah Ellenzweig， the Love of God and the Radical Enlightenment-Mary Astells Brush with Spinoza， Journal of the History of Ideas （vol.64， no.3， 2003）.

Abstract：The Britain underwent unrest and upheaval between the late 1600s and early 1700s. Political unrest provides the prerequisit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female thoughts. Mary Astell is known as the first feminist of early modern Britain， who voices opinions for females， arguing for the gender equality in intelligence and competence， educational opportunities， matrimonial relationship and religion and fighting for more equal rights and opportunities for females. Her thoughts break away from the bondage of patriarchy like a beam of light. Although there are conservative elements in her thoughts， she has a far-reaching influence on the development of female movement and feminist thoughts.

Key words：Britain； feminism； Mary Astell； equality thought

（責任编辑：陈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