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小说《黄雀记》中的隐喻艺术
2018-12-27陈娟
陈娟
摘要:苏童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极具影响力的作家,他的最新作品《黄雀记》荣获2015年茅盾文学奖。隐喻艺术是《黄雀记》的重要艺术特征,作品主要从两个方向探讨、研究作品的隐喻艺术。首先,从书名的隐喻中阐释《黄雀记》“黄雀”。再把关注点放到作品中各种物的隐喻,春、秋、夏的季节轮回意象,兔笼、水塔、井亭医院与绳子的束缚意象,手电筒、红脸婴儿的救赎与回归的意象。从两个大方向中的隐喻艺术欣赏,以及了解作家想要表达的关于时代、人性和现实的问题。
关键词:苏童;《黄雀记》;隐喻;意象
一、书名的隐喻
《黄雀记》主要讲述了上个世纪80年代在香椿树街发生的一件错综复杂的青少年强奸案,故事主要角色因强奸案改变的人生轨迹。我国古代有一句成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其解释为:讽刺那些只顾眼前利益,不顾身后祸患的人。对鼠目寸光、利令智昏、不顾后患这类人提出警告。也比喻有些人一心想暗算他人,却没想到有人却也在暗算自己。也可以說只为利益,终将有报应。而苏童小说《黄雀记》以“黄雀”命名,有其特殊的隐喻性。
如苏童所说,“我想象《黄雀记》的结构是三段体的,如果说形状,很像一个三角形。保润、柳生和白小姐是三角形,当然是锐角,失魂的祖父,则是这三角形的中心,或者底色。如果这三角形确实架构成功了,它理应是对立而统一的。”《黄雀记》中祖父和保润、柳生、仙女三位主人公的复杂命运关系就像螳螂和黄雀的关系,彼此之间相互牵制与纠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分别暗喻了主要角色的关系。如仙女被保润用绳子捆绑在水塔上,但是被柳生强奸,并且把罪名让保润顶替,这里保润是捕蝉的螳螂,柳生是保润的黄雀。
与此同时我们还不难发现,苏童还赋予了祖父、保润、柳生、小仙女等人物深刻的时代象征意义。《黄雀记》中“黄雀”的隐喻就超过了人物个体命运的关照,进而隐含了对“文革”以来我国发展历程的思考,以及对民族历史文化传统与民族性的关注。更是作家在小说中展示了属于那个时代的社会变迁、时代精神以及人性的复杂性。
二、意象式书写:各种物的隐喻
(一)春、秋、夏的季节轮回意象
《黄雀记》全篇分为三章:保润的春天、柳生的秋天、白小姐的夏天。三章的标题分别暗示了不同的叙事视角。春、夏、秋、冬四季循环轮回,都有自己特定的时间和特点。作品里的三位主要角色分别代表了不一样的季节,每个人代表的季节在作品地用自己擅长的绳子捆绑了仙女,但是这一绑,绑住了自己、仙女、柳生都有特定的隐喻意义。
保润的春天,春天是万物复苏、给人希望与憧憬的季节,保润青春期的欲望就像在春天发芽复苏的植物,在与仙女相遇后蓬勃生长。保润想法设法与仙女靠近,在经历了被骗钱、语言诋毁后,青春期的保润冲动三个人的人生。保润隐喻了青春的懵懂和失落,也象征了改革开放初期的蒙昧和希望的并存。保润虽然是个体人的存在,却也象征了民族的原初与蒙昧的状态,春天不仅仅只有美好、希望的存在,同时也伴随与隐藏着危险,一步不慎就可能跌入命运的低谷。
柳生的秋天,秋天是成熟、收获的季节,柳生的秋天还没有开始收获就已经开始走向颓败。柳生的“春天”是过得很惬意的,家世良好、高大帅气、处事圆滑、受邻居街坊喜欢,但是太过美好总是容易使人迷失,柳生就迷失在了从“春天”的美好里,他因欲望强奸了仙女,又因此迫害保润代替自己的罪责入狱。他的生活在本因收获美好的秋天,收获了颓败、救赎、沉重的精神枷锁。柳生隐喻了成熟世故、精神迷失下的苦涩,本以为躲过了物质上的牢狱之灾,却无法逃脱精神上的沉重枷锁,心理上的道德谴责。柳生隐喻的秋天,是成熟世故、金钱物质导致的悲惨凄凉。
白小姐的夏天,夏天是炎热躁动的季节,仙女对金钱、物质的欲望就像夏天的炎热躁动一样热浪滚烫。金钱、物质的欲望是无底洞,无法被填满,只有在欲望中堕落。仙女填补自己金钱、物质欲望的方式是周旋在不同男人身边,利用自己的美貌、出卖自己的肉体、践踏自己的道德。白小姐的夏天隐喻着炎热躁动张扬之后的堕落与无奈。
(二)束缚的意象:绳子、兔笼、水塔、井亭医院
《黄雀记》这部作品里不仅有描写入木三分的主角人物,作家更是刻画了很多表现束缚的意象,兔笼、水塔、绳子、井亭医院这些意象无不表达着一种束缚,这种束缚有对人肉体的束缚,有对人精神的束缚,也有时代的束缚,金钱物质的束缚。
绳子,是《黄雀记》里一重要意象,绳子本来就是用来捆绑的。绳子最开始是保润用来帮助要挖树寻魂的祖父,慢慢的保润把绳子捆出了“艺术”,有了“法治结”、“民主结”、“如意结”、“梅花结”等,也变成了保润一项得意的手艺。当保润用绳子把仙女捆绑住时,保润、柳生、仙女的人生也被绳子捆绑束缚住了。绳子隐喻着捆绑与束缚,捆绑住的是人的肉体,束缚住的是人的精神、命运。绳子是索命的绳子,是主要角色命运的轨迹。保润用绳子捆住了很多人,而自己早已经被命运的绳子捆绑不得逃脱。柳生被道德的绳子捆绑挣脱不了,在赎罪的道路上绳子越挣扎越紧,背上的精神枷锁越来越沉重。仙女被金钱物欲的绳子死死捆住深陷其中,最后也被金钱物欲的绳子勒死。
兔笼,仙女用兔笼养了两只兔子,一只灰色,一只白色。这里的两只兔子实则隐喻了柳生和保润是仙女兔笼里的两只兔子,他们都被束缚在仙女的兔笼里。柳生和保润都因各自的欲望被束缚在仙女的兔笼里无法逃出,而仙女看似是束缚他人的“兔笼”,实则也因无法放下自己的欲望而被束缚着。当时的社会就像“兔笼”,有的人被关在兔笼里面,有的人被束缚在兔笼外面,但是大家都是迷失在社会里,被束缚住。
水塔,井亭医院的水塔是作品里多少人的束缚之塔。仙女、保润、柳生因水塔事件改变了余生的命运,仙女在水塔被强奸,在水塔里和保润跳小拉,在水塔生下孩子,仙女的命运束缚从水塔开始,也从水塔结束。水塔也束缚着保润、柳生、郑老板、拜佛的病人等。水塔本是为黑暗航水的人提供方向,而这里的水塔却是束缚人的心塔,使人因欲望被束缚在这里,因欲望离开这里,有的时候时代不会造就英雄,人在迷失的时代会被束缚住。
井亭医院,一所精神病人的聚集地。在井亭医院里住有祖父这样的老病人,也有像郑老板这样现代化的年轻病人,有保润、柳生这样照顾病人的家属,也有像白小姐为了工作而照顾老板的职员。井亭医院关着的是病人,也连带关住一些与医院相关的人。时代造就各式各样病态的病人,祖父是历史文化的旧物造就的病人,郑老板是物欲膨胀造就的病人。井亭医院作为精神病院关着大家有病的肉体,大家的精神也在一定程度上被束缚,束缚大家精神的不是井亭医院,而是时代下大家的浮躁、物欲、迷茫、道德......
(三)救赎与回归的意象:手电筒、红脸婴儿
《黄雀记》以祖父丢魂寻魂被关进井亭精神医院开始,以仙女生下红脸婴儿丢下孩子给祖父结局,通篇离不开救赎与回归的隐喻。无论祖父还是保润,抑或仙女和柳生,面对生活给的难题、困境、苦难,都选择了逃避,逃避不能解决本质问题,随之迎来的是救赎的道路,或逃走回归的道路。手电筒和红脸婴儿救赎作品描写救赎与回归的重要意象。
手电筒是藏着祖先尸骨的,丢了魂的祖父寻找手电筒,就是在寻找祖先来找回自己丢了的魂。祖父寻魂在香椿树街引起了挖金热,魂没有寻到,挖出了香椿树街的历史记忆。“祖父在香椿树大街的刨挖寻找行为,就可以被理解为是作家苏童对于历史的一种深入追问探究”。
红脸婴儿又叫怒婴、耻婴。红脸婴儿是仙女和臺商欧洲行的意外,处于窘迫的仙女本想用孩子做最后一搏,但是她换取金钱的预谋失败,她在被群众逼下肮脏的河里轻生时,孩子救了她,被肮脏河水洗涤后,仙女生下了孩子。红脸婴儿仿佛是对小仙女这一生虚浮的总结、论证。把仙女一生的不耻都表现在脸上。最后,红脸婴儿被仙女抛弃,在祖父怀里宁静下来。红脸婴儿象征与隐喻了未来的迷茫,祖父象征与隐喻了历史的不可抹灭,祖父抱着红脸婴儿静静等待仙女的归来,隐喻了历史和未来等待着那些救赎与回归的可能。
三、结语
《黄雀记》从祖父丢魂挖树寻魂开始,以仙女生下红脸婴儿丢下孩子给祖父,祖父怀抱着红脸婴儿安静等待结束。祖父因为丢了魂,一直在寻找自己的魂,寻魂成了祖父的一种追求,一种精神支柱,所以有了追求、精神支柱的祖父生命越活越长。在香椿树街上丢魂的不仅仅是祖父,宝润、仙女、柳生都是丢了魂的人,当然丢魂的人还有郑老板、旁先生这些人。《黄雀记》是一部受难史,也是一部讲述那些被束缚住命运、人生、精神的人物的苦难史,这样的苦难香椿树街上的街坊也无一幸免,更甚是那个时代下的很多人都没有逃脱掉,都在经受着苦难。祖父是历史传统的隐喻的代表,保润、仙女、柳生是社会变迁的现代化隐喻的代表。《黄雀记》在社会变迁、时代精神、人性复杂各方面描述的精准到位,社会、时代会一直改变,而不虚浮、不拜金、不物质的精神会一直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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