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曲折！互金11年从乱到治

陈希琳 许亚岚

互金11年，回顾互联网金融的发展历程，自2007年中国第一家P2P网贷平台“拍拍贷”成立，到2013年互金的“元年”到2016年中国金融行业遭遇严苛监管，以及近两年互金行业进入强监管时代以来，以P2P网贷为代表的互金行业经历了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无序到合规的发展历程，潮起潮落，“掌舵”前行。

起步、疯长、洗牌

互金的发展历程从2014年到2018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可以看到端倪，从“促进互金发展”到“规范发展”，再到2018年的“健全互金监管”，变革趋势不言而喻。乐信CEO肖文杰向《经济》记者表示，从2013年开始的高速发展，到2015年上半年鼎盛时期，后来2017年的互金上市潮，到2017年底的监管政策连续出台，再到2018年的合规经营，经历了多重曲折。

网贷天眼分析师高才业向《经济》记者分析道，第一个时间点为2013年，这一年被称为互金元年，余额宝横空出世，互金概念大火，以宝宝类产品为起点，P2P、第三方支付、众筹等互金业态快速发展，导致2014年各类资本疯狂涌入，整个行业进入井喷式的高速发展阶段。

第二时间点为2015年，这一年是互金行业风险爆发年，同时也是行业的“政策年”，成交量超过700亿元的e租宝事件引发行业震动，P2P跑路，校园贷、裸贷、现金贷等恶性事件引起社会和监管层的密切关注；这一年《关于促进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的出台首次定义了互金的概念，并将其纳入了金融监管框架，随后各种互金行业监管政策陆续出台。

第三个时间点为2016年，这一年是互金行业整改年，整个行业开始进入合规发展阶段，自2016年10月13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互联网金融风险专项整治工作实施方案》后，网贷、股权众筹、互联网保险、第三方支付、互联网资产管理及跨界从事金融业务等互金行业的各个业态都开始进行大范围排查。

整体来看，互联网的高速发展、中国网民数量的激增以及互联网技术的革新，让“互联网+”成为行业风口，也为互金行业提供基础；风投机构、上市公司的介入，给行业发展提供了充足的资本支持；政府对互联网产业的支持和鼓励为行业提供了政策支持；金融监管政策的完善、行业风险的变化让行业发展走上规范。

肖文杰表示，早期大量的投资人都在疯狂布局，监管也相对滞后，没有明确规则，特别在贷款利率没有明确时，各种乱象频发。另一方面也看到，确实此前大量中国的消费者未接受过传统金融服务，而这些人又确实有实际的需求，大量的用户实际需求导致这个行业应运而成，迅速发展。“所有的商业逻辑还是取决于你对用户的价值。”

可以说，移动互联网的发展、个人金融服务的增长以及金融体系的逐步开放等叠加效应，推动了互金的快速发展。人人贷联合创始人杨一夫向《经济》记者表示，整个行业都尚处在探索阶段，比如，探索合适的风险管理模式，以及探索用户对线上借贷的接受度等。监管的介入则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时至今日，行业的合规建设仍然在路上。同时，监管不再是点，而是有节奏、有智慧、面面俱到的全方位监管。行业竞争秩序也处在一个良性的循环中，对于扎实做好风险管理，追求服务实体和长远发展的机构而言，未来将会赢得更好的发展空间。”

这些年，互金在业务模式和担保模式上也发生了较大的转变。

嘉银新金融研究院负责人告诉《经济》记者，网贷模式经历了从纯线上模式、O2O模式、债权转让模式再到纯线上模式的回归。除了业务模式外，互金平台的担保模式也经历了从无担保模式、风险备用金模式到第三方担保模式。“模式的改变源自于监管政策的逐渐清晰，在监管政策出台后，纯线上业务模式成为行业的主流。而担保模式的转变，是因为在中国个人征信体系不完善和投资人教育不足的背景下，要做到纯粹的信息中介对于互金平台来说难度较大，无担保模式难以吸引投资人的青睐。”在风险备用金模式被监管叫停后，不少平台通过与融资性担保公司合作或是通过和保险公司合作，实现第三方担保。网贷平台要“去刚兑”，实现纯粹的信息中介，短期内难以实现。

试错、攻克、求稳

就公司本身来讲，早期成立存活至今的互金公司幾乎都经历了“血与火的锻造”，发展过程中遇到过很多磨难，也攻克过很多难题。

微贷网副总裁汪鹏飞告诉《经济》记者，微贷网创立之初，做了大概半年的信用贷款，当时面临的预期非常高，因此在2012年初转型做了车贷，这是微贷网面临的第一次重大的转折，“之后我们也经历过黑客的攻击，每过一两年互金行业就会有一次爆雷潮，包括e租宝事件对行业都产生了负面影响，我们难免会受到波及。”

91科技集团则讲究的是“稳”，始终以安全为第一，在每一个关键点上做出精准抉择。91科技集团董事长、CEO许泽玮对《经济》记者说：“我们与厦门银行合作开发行业内首个资金存管系统，在没有先例的情况下顺利上线，并为后来互金企业的资金存管系统开发提供经验，这在监管部门对互金企业有具体要求之前，也为平台安全健康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2017年迎来了中国互金公司的上市潮，大部分公司密集登陆美股后股价均大幅下跌，部分美国投资者开始丧失对中概股的信心，树立投资人信心是个很艰巨的任务。而且中国的监管政策刚刚出台，严厉程度堪称史上之最。但随着乐信2017年12月21日在纳斯达克上市，互金股票也止住颓势，开始企稳。

对于大洋彼岸的美国投资者来说，理解这些政策并不容易。肖文杰告诉记者，他们既不是中国互金的用户，又面临两国之间法律和文化的差异，无论是从产品层面还是政策层面，说服他们都需要时间。“上市过程中各类资料的提交、合规性、重树美国投资者的信心等工作要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乐信做到了，也充分证明了乐信发展模式的正确性。”

肖文杰认为，寒冬下真正有价值的公司才能更加稳健的成长，没有价值的公司会被淘汰。

杨一夫表示，价值观的取舍要高于商业逻辑，相较于用赚不赚钱来衡量是否要开展一个新的业务，坚持业务具有正外部性价值是更为优先的评判要素。“因此，过往8年间，人人贷始终专注在以小微企业主群体为核心的客群提供其经营中所需的金融服务，事实证明这是对社会有正向价值的业务。”

杨一夫讲到了一个真实的客户案例。人人贷有一位南京的借款用户叫刘宏。他毕业之后留在南京的一家金融机构工作。工作之余，他逐渐发现了客户对房屋装修与出租的需求。他便利用工作之余做些“副业”，承接一些房屋装修、出租等业务。两三年之后，当本职工作越来越从容稳定，“副业”又壮大到需要一个公司来承载时，他成立了公司开始创业。

这个时候，刘宏手上虽有一些积蓄，但是仍然有几万元的资金缺口。创业的时机不能拖延，他该怎么去解决这个燃眉之急？

首先，银行需要提供房产作为抵押，然而这对刘宏不是理想且必要的借款方式。其次，由于没有社保公积金的缴费流水，他也很难从银行获得信用贷款。还有一种联合上下游兄弟公司互相担保的方式，但这种方式不仅额度低，而且还有被牵连的风险。显然，上述筹措渠道对于只有几万元资金缺口的刘宏而言，都不适合。

经过一番调研后，他找到人人贷平台。人人贷对他进行了信用与风险评估后，为他提供了相应的信用借款。补齐了这笔启动资金，他很快把公司创建起来。两年后的回访，刘宏告诉人人贷，公司的经营蒸蒸日上，未来的年销售额要达到100万-200万元的增长。未来，如果遇到因扩大经营而需要资金时，他表示仍然会认真比较不同渠道，选择最适合的方式。

那么，为什么传统机构无法解决的问题，网贷机构却可以做成？在杨一夫看来，核心在于二者业务模式的根本差异。通常，人们会认为小微企业经营风险高、存活率低等现状，使得银行出于风险等因素考量难以为他们有效服务。人人贷在实践中发现，小微企业的信用风险并不直接等同于小微企业主的信用风险。小微企业风险高，但小微企业主本身并非高风险人群。“借助金融科技的手段，我们可以通过对个人信用的评估来规模化地解决小微企业纯信用融资需求。”并且，由于这部分资金主要用于生产经营，是产生价值的，使得他们在获得人人贷的借款后，生意和生活都变得更好。

场景、科技、合作

互金行业从最初创建到蓬勃发展，再到现在的合规运营，中间确实有很多平台被清出，但同时也有一些平台获得了更好的发展。留存下来的平台有着一些共同点。

风控是平台赖以生存的制胜法宝。“救急，不救穷”是金融领域亘古不变的逻辑。许多平台如拍拍贷、你我贷等都自建了一套成熟的大数据风控体系。

另外，研发能力是平台核心竞争力。嘉银新金融研究院负责人称，互金的诞生本来就带有技术升级的色彩，其发展也离不开技术的升级。只有具备技术能力、风控能力以及重视客户体验才是互金企业制胜的法宝，互金平台的研发能力显得更为重要。比如在上市互金企业公布的2017年报中，明确披露了研发费用的有乐信，研发费用较此前增长了85%。同时很多平台逐渐重视行业研究和数据驱动，自建研究院，开展互金研究。如拍拍贷成立了智慧金融研究院，嘉银金科成立嘉银新金融研究院。

技术驱动是互金行业能够实现小额普惠等价值的重要依据，前期很多平台并没有对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在风险控制等方面的积极作用进行深入研究，而向用户收取较高的费用来覆盖高风险，当监管明确规定综合费率的上限之后，很多平台的业务就难以为继。

定位、统一、清出

未来互金公司发展，合规是平台生存的第一要素。

网贷之家研究院院长张叶霞对《经济》记者表示，能获得客户认可的互金公司有3个特点。第一，持有牌照。“开展第三方支付、网络小贷、互联网基金销售等业务需要具备牌照，取得牌照是基础，也是平台未来持续发展的根本。”

第二，保有竞争优势。截至目前，全国正常运营的P2P网贷平台有1207家，相对历史顶峰时期已经减少了1000多家，而退出的平台除了问题平台，也有部分停业及转型平台因竞争实力不强而被迫退出市场。而P2P网贷平台的竞争优势可体现为资金端优势，比如获客成本低，资金成本低；资产端优势，比如有丰富的产业资源等；其他优势，比如风控优势，风控模型迭代效率高、风控有效性高等，或者规模优势，比如目前上海和浙江地区取缔了部分存量规模小的平台。

第三，合规经营平台。部分第三方支付公司虽然具有支付牌照，但因违规经营而被注销牌照；部分P2P网贷平台不完全符合限额，或开展违规业务的平台，也势必将被清退。

拍拍贷相关负责人也表示，以网贷行业来看，平台在行业混沌期的业务发展较混杂，也诞生了很多的业务模式和操作手段。但随着监管的不断深入和细化，对于平台的合规要求也越来越明确，因此前期业务模式与普惠等相关要求相去甚远的平台可能会由于整改难度较大或者根本无法变更业务模式等原因而很难留存。

高才业则强调4点。第一，真！这些公司都拥有真实的业务，坚守互金的普惠金融理念，将重点放在了服务小微、解决中小微企业和个人资金需求上；第二，严！这些公司都重视风控，严把风控质量关，始终把风险控制视为生命线，确保资产的高质量，对投资人负责，对出借人负责；第三，稳！大多数公司都追求稳健，不盲目追求规模和扩张速度，力求公司健康发展，不接触违规项目；第四，准！大部分公司都能准确地把握行业时机，合理分配自身业务，顺应行业态势。

合规还需要常态化和动态化。嘉银新金融研究院负责人认为，目前对于网贷平台的监管思路清晰，网贷平台要完成信息披露、银行存管、限额等硬性指标要求，也要根据互联网资管新规完成整改。从互金整治到网贷备案细则，再到互金资管清理整顿，对互金企业的监管是动态的。合规也并非“一劳永逸”，合规同样也是动态的，行业监管和互金平台自律相輔相成。未来，合规的常态化也是互金平台的安全底线。

另外，业务要能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我国处于重要经济转型时期，面临经济结构调整，产业升级。互金从成立之初就是为实体经济，弥补现代金融体系的薄弱环节，实现金融普惠性的有效工具。随着行业监管趋严，“大浪淘沙”后的优质平台可以对服务对象进行选择，这也符合国家的侧供给改革，淘汰僵尸产能，选出真正有价值的借款对象。企业在一定场景下产生的需求，也更为真实可信。

目前就P2P网贷平台来说，同质化严重，但行业集中度较高，未来参与P2P网贷平台竞争，张叶霞认为，还需构建平台核心竞争力，比如与强背景、高流量平台构建合作共赢机制，降低获客成本，深耕垂直细分领域，掌握较多生活场景，积累用户数据，精准刻画用户画像等方面。

“网贷平台一定要找对自己的商业模式，建立行业壁垒。”杨一夫表示，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明确自身的定位，不仅仅是在商业环境中的定位，更重要的是在中国整体金融框架、社会框架下的定位。应该成为传统金融机构的补充，而非直接竞争者。

公司的持续发展主要在于能否实现社会价值和经济价值的统一，如果仅实现经济价值而没有社会价值，那只会作为经济符号存在，如果只追求社会价值而忽略公司的经济价值，也是无法长久的。拍拍贷相关负责人对记者称，可以预见，未来，平台只有不断凭借先进技术优化业务、提高效率和降低成本，才能获得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最终在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之间达到平衡，实现可持续发展。

总体来说，互金本质还是金融，叠加了互联网属性，使得金融风险具有隐蔽强、传播快、范围广等特点，监管部门对互金的监管必将是趋严，容不得一点松懈。

嘉银新金融研究院负责人预计，网络借贷清理整顿在2019年6月后，或将引来第一批网贷平台备案。同时，如果平台本身业务无法达到合规要求，转型或者退出也是一种选择。“平台转型主要可以分为三类：一是，转型做导流平台，转型退出平台主要利用其所积累的人气来进行导流；二是，转型做私募，规模大的互金平台高净值客户较多，而高净值客户恰恰是私募的目标客户群体；三是，转型提供咨询服务，为其他平台提供运营咨询、大数据技术咨询等服务。”

许泽玮则预计，2019年伴随着行业的稳定发展，机构资金可能逐步入场，消费贷仍然是主旋律。企业贷崛起，或许会迎来发展的春天，传统金融与民间金融加速融合，这符合当下国家政策支持和呵护民营经济发展尤其是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大势，在此方面互金必将发挥出极其重要的作用。“随着大量问题平台清出，整个行业的集中度会进一步提高，优势平台的效应将进一步放大，预计网贷行业或许仅仅留下10%的合规头部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