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灯火阑珊处

陈若鱼

01

从十几岁的时候，温璐就想过，以后要嫁给一个厨师。

可以为她做尽天下美食，她愿意在小小一间厨房里，一边炖着排骨汤，一边和他说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可以踮起脚接个吻，想一想可真美好。

现在，温璐27岁了，过了天真的年纪，对厨师好像也没有了特别的期待，但是没想到，偏偏让她遇见了江景枫。

公司庆功宴，她作为HR主管，去酒店订菜单，正在服务员介绍菜品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指着餐牌说：“这个没有了。”

温璐抬头，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睛，顿时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了。他穿着洁白的厨师服，说完看了一眼身旁的温璐，将手里的帽子戴上，进了厨房。他没跟她说一句话，她的心里却像是经历了一场风浪，经久不息。

她从服务员小哥那里打听到，他叫江景枫，酒店新聘的法料主厨，服务员小哥对他的评价是：人不错，就是有点儿高冷。

温璐眼前回闪刚刚他的样子，有点儿像更年轻时的张震，没有无敌帅，但也属于走出去，会让人多看两眼的类型。

离开酒店好久，刚才那一幕还在她脑海回放，少女时期的那个小梦想，此刻忽然从回忆里窜出来。

他不仅是厨师，更是让她有一种“就是他了”的笃定感，虽然就见了这一面，但她忽然想，这会不会是自己单身27年后的撞大运，一见钟情了？

02

很快，温璐就证实了自己的揣测，她确实对江景枫一见钟情了。

见过一面之后，他就在她脑海里安营扎寨了，一天能想起百八十遍，连同事都看出她春心萌动，用笔头戳一戳捧着脸思春的她，问她是不是恋爱了。

她呆住，如果单相思也能算恋爱的话，那就姑且算是吧。初恋，无论是对17岁，还是27岁的人来说，都一样有致命的诱惑和温情。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温璐看过一卡车的言情小说，知道谈恋爱就那么回事，她知道如果不主动出击，也许主厨就要变成别人的了。

那天开始，有事没事，她总找借口外出，跑去酒店假装跟服务员确定菜单和人数，眼神时时刻刻盯着通往后厨的走廊。只要有穿厨师服的人出现，她的心就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她旁敲侧击地问服务生：“你们江主厨有女朋友吗？”

服务生摇头，四周看看撇嘴说：“就他那种性格，估计没有姑娘受得了。”

温璐在心里想，没事，我受得了。

温璐去了酒店好几次，都没碰见江景枫，又不好意思直接跑到后厨找人。

终于熬到周五庆功宴，温璐一下班就跑去洗手间换了裙子，补了妆。整场宴会，她穿梭于后厨和宴会厅之间好多次，终于让她逮着了出来抽烟的江景枫。

事先，她就想好了话题，说自己也是法菜爱好者，跟他请教怎么把马赛鱼羹做得这么嫩。

没想到江景枫嘴角一勾，像看一个智障般看着她说：“因为马赛鱼肉质纤维细啊。”

温璐怔住，心上正闪过一丝慌乱，他长臂一挥撑住墙壁，她结结实实地靠在了墙上，毫无预兆，她被壁咚了。

“下次，换个有脑子的问题。”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进了厨房。

温璐看着他的背影感觉自己快炸了，有点儿被嘲讽得不甘心，但是回家之后，她细细品味这句话，忽然就笑了。

下次？

难道，他的意思是还期待下次吗？

可是很快，她就被自己否定了，因为她实在看不出他对下次有些期待。

03

温璐有些丧气了，但还不想放弃。

虽然，27年来她一直单身，也对一些男人短暂地动过心，但这一次不一样，她心里总有一个强烈的声音提醒她，他和她是命运的安排。

于是，温璐又重振旗鼓，即使没事也开始频繁地跑去酒店，她在酒店里到处跟人打听有关他的事情，还拿个小笔记本记下来，一脸认真，搞不清楚的还以为是电视台记者采访呢。那天，她又来了，刚坐下来掏出笔记本，服务生的脸色就变了，她回头一看，江景枫正在她背后，慢条斯理地摘下帽子，在她旁边坐下来。

“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好了，省得他们天天来烦我。”

温璐一惊，收起小本本，憋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只好匆忙逃走，可是刚起身就被人攫住了手。

背后传来一句，“你不是想知道怎么煮马赛鱼羹不会老吗？”

温璐愣住，机械般地回头看他，眼神在他和他的手之间徘徊，他才发现自己还握着她的手，干咳两声松开后，默默地转身往厨房走去。不知道谁在后边怂恿了一句：快去学啊！

她才回过神来，巴巴地跟了上去，但是她心想，谁好奇你怎么煮菜啊，姐姐我只是想勾搭你而已。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跟他去了厨房。

04

经过上次她跟他去后厨学了一道马赛鱼羹之后，温璐本以为他们的关系会拉近一些，不说像小说里那样进入恋爱前奏，但至少也可以开始约个会、吃个饭、看场电影啊。可是温璐等了好久，都沒等到他的消息。

那天吃完他做的马赛鱼羹，她把名片塞进他的手心，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回家的路上，夜风拂面，走着走着就快要跳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个二十六七岁的轻熟女，像回到十七八岁的时候，隔着人潮灯海看一眼心上人，就欢喜得脚下生风。

温璐没想到，江景枫在她心里已经如此重要。

可是等了两个星期，温璐渐渐失去了耐心和恒心，也许，江景枫不喜欢她这款吧。

为了避免尴尬，公司高层的饭局，温璐安排时换了一家酒店。饭局散后，她一个人沿街散步，越想越觉得失落，好不容易对一个人上了心，又是这样的结局。以前，她也喜欢过别人，但每次都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温璐不知不觉走到了酒店，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堂，犹豫了几秒钟就进去了，直接到了餐厅层，熟门熟路地进了后厨。

不管怎么样，多看他一眼也好啊。

她在门口鬼鬼祟祟地朝里看，还没看清楚，门忽然开了，好死不死偏偏是江景枫，她愣了一下转身要跑，却被人拉住。

她迅速在脑海里构思措辞，转身挂上职业微笑：“那个，我刚好路过……”

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打断。

“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吗？”

“啊？”她有些懵。

“撩完我，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玩失踪？”他有些不爽，但眼里的光却是清亮的。

这下，温璐彻底懵了，直直地跟他对视着，他的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有些微微的红，随后他低了低头怨念得像个小媳妇般说：“这么多天，都不来找我……”

温璐的心轰的一声炸了，周遭一切都像发着光，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的心意，他不仅感受到了，还期待她的到来。

“那，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她问。

“我没你电话啊。”他一脸无辜。

“我上次给你留了名片。”她说。

这时候，江景枫忽然掏出一张名片，“你说的是这个吗？”

温璐接过来一看，才发现搞错了！这不是她的名片，是来酒店的时候在路边接的小广告卡片，那天晚上她太紧张，匆匆忙忙就拿错了。

原来，因为一时疏忽闹了一场乌龙。

05

温璐又开始频繁出入酒店的餐厅了。

虽然目的还没摆上台面，但人人都知道她在追江景枫，他对她也有那意思，但两人不知道为何进展有些缓慢。不过温璐倒不介意，最初甚至还挺享受那层窗户纸没捅破之前的暧昧。比如，这会儿她站在后厨门口，看着他认真摆盘的样子，看得心花怒放。江景枫大概接收到她的讯号，抬头看过来，两人的目光碰撞，简直像做了一场美梦。

但是时间久了，温璐还是急了，他一直不表白，莫非是有别的隐情？

不会像狗血的言情小说里写的一样，他其实有女朋友之类的吧，温璐越想越不放心，尤其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她在说话，他惜字如金，越看越觉得像藏着什么秘密。

那天，他们终于要一起去看电影了，温璐特意选了恐怖片，想等会儿到恐怖的地方就扑进他怀里，没想到被吓到的那个人是江景枫，恐怖镜头才刚开始，他就一把握住了温璐的手。

一场电影下来，温璐的手都快被掐紫了。

从电影院出来，温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江景枫尴尬地杵在那儿，他支支吾吾地说，其实他从来没看过恐怖片。

“你不敢看可以不去啊。”她说。

江景枫昂着头摆出一副高姿态来，“你要去，我怎么能说我不敢看，我以为没那么可怕……”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温璐捂着胸口笑得喘不过气来，笑着笑着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好时机，于是她停住笑一本正经地问他。

“你为什么，还不跟我告白？”

这一问，江景枫有些懵，“什么告白？”

温璐急了，“你不喜欢我吗？喜欢我就跟我告白，这样我们就才算正式恋爱啊。”

江景枫愣住，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以为，我以为我们已经在恋爱了……”

温璐一听，顿时感觉四月春风都涌入她怀里，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在这时候，江景枫忽然将她打横一抱，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说：“为什么一定要告白？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这番话对一个姑娘的杀伤力，可想而知。温璐只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而眼前的男人每一步都走得四平八穩，小心翼翼地像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她忽然笑了，是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一定非要那一句告白才能在一起啊。

两个人只要心意相通，不需要仪式来证明自己爱得深。

此时此刻，她朝前方看去，灯火阑珊，周遭的空气都静止了，她与他明明融于黑暗，却又仿佛走向光明。

责编/樊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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