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文理学院办学的精英化透视

李敏　朱炜

[摘 要]堪称美国精英输送器的文理学院是美国独具特色的本科教育机构，也是美国教育最值得骄傲的精髓。文理学院在办学过程中，从办学规模、教育目标、教育过程到教学支持都渗透着精英化的教育理念。文章以韦尔斯利学院为例，对美国文理学院的精英化办学特征作初步探讨，以期为中国大学本科教育改革与发展提供一些启示。

[关键词]文理学院；精英化；韦尔斯利学院

[中图分类号] G649.3/.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5-3437（2018）12-0008-03

文理学院是美国高等教育的先驱，一直以来以培养社会精英为己任。美国历史学家理查德·霍夫施塔特（Richard Hofstadter）以内战为界，将美国高等教育的历史分为学院时代和大学时代[1]。学院时代的美国高等教育处于精英阶段，不仅招收的学生数量少，而且多来源于上层社会家庭，毕业后他们大都成为新的社会精英。无论是组织规模，抑或是教育内容和教育成果，当时的文理学院都具有鲜明的精英特色，堪称美国高等教育学院时代的主导性高校[2]。随着美国内战爆发以及《莫雷尔法案》的颁布，美国大学运动悄然兴起，这场运动将美国高等教育推进到大学时代。大学时代的文理学院虽有部分分化、转型和扩张，但依旧不失精英风采，它们所代表的经典、小规模、高质量的本科教育模式依旧使之成为高等教育王冠上的璀璨明珠。

根据2010年版卡内基教学促进基金会对高校的分类，美国文理学院具备以下三个特征：第一，每年学校所授予学士学位占所有学位的50%以上；第二，每年授予文理学位须超过所有学士学位授予量的50%；第三，硕士学位年度授予量低于50%[3]。 美国文理学院以私立为主，即经费来源主要依靠学费及社会捐赠等，而非政府拨款；政府无权在办学模式、专业设置等方面对文理学院进行直接管理 [4]。此外，美国文理学院分独立设置和非独立设置两类不同的组织形式，本文的研究对象专指独立设置的私立文理学院。

作为美国私立文理学院的代表，韦尔斯利学院（Wellesley College）创办于 1870 年，是美国早期“七姐妹”学校之一，被誉为“隐蔽的常春藤”[5]。文理学院在美国高等教育方面做出的杰出成就，使其在美国国内享有盛誉，有学者认为“它们仍然是这个国家本科教育的最好典范”[6]。本文即以韦尔斯利学院的办学模式为例，探究美国文理学院的精英化教育内涵。

一、坚持小规模办学的传统

就办学规模而言，美国文理学院可谓“小型学校”，但此特征正是使其得以实施精英化教育的重要因素。截至目前，全美共有 271所文理学院，在美国复杂庞大的高等教育机构中仅占不足6%的份额。在美国300多年高等教育发展历史中，文理学院始终坚持以质优先、不盲目扩张、精英化教育。

正如美国经济学者舒马赫（E.F.Schumacher）在《小的是美好的》一书中所说：“异常渴望并尽可能争取从小规模的灵便、人性化与易于管理等特点中得益。”[7]美国文理学院普遍实施小规模办学，美国国家教育统计中心（NCES）发布的2010年統计数据显示，美国文理学院2009年共招收了45.8753万名学生，仅占当年美国高校招生人数的2.2%[4]。在小规模办学的前提下，韦尔斯利学院在招生中一贯坚持宁缺毋滥的原则，故其有非常高的招生标准。以2004年为例，韦尔斯利学院最终从4094名申请者中招收了1477人[8]。在审核学生所递交的各项材料中， SAT和ACT成绩是否优秀是招生委员会的衡量指标之一，同时学生高中时期的GPA成绩、社会实践活动及入学申请书、面试情况等也是选拔的重要参考依据。

韦尔斯利的生师比始终低于9∶1，每门课程的教学班规模一般控制在12-24名学生之间[9]，低生师比和小班化教学使得学生接触教师的机会远远大于其他高等教育机构甚至研究型大学。学生将教授围在中央，或互相讨论，或提问答疑，学生融读者、思考者等多种角色于一身，教师则起着“穿针引线”引导学生思考的作用。这种小型精致的教学规模和互动频繁的教学方式使每个学生都能深入参与到教学过程中，不仅有助于提升课堂效率，而且有助于培养学生的思辨能力和研究能力。

尽管美国高等教育已经进入了普及化阶段，但文理学院招收的学生数量与美国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数相比只不过是冰山一隅。由此可以看出，文理学院的本科教育仍是面向少数人的精英教育。在坚持小规模办学的传统下，文理学院结合自身的低生师比配置和小班教学的优势，始终属于保持着高水平高质量的精英教育。

二、精英化的教育目标

教育不仅要面对现实，更要面向未来。为此，韦尔斯利学院的短期教育目标是培养学生能适应当今社会挑战的各种才能，长期教育目标是培养具有国际视野、能服务社会的精英或领袖。在美国，要想成为社会各个领域具有号召力和影响力的人物，就必须知识渊博，能够清楚地表达，学会倾听，并具备批判性思考的能力。韦尔斯利学院秉承博雅教育思想，开设了相当数量的通识课程，注重培养学生良好的判断力、鉴赏力、创造力以及同情心，不仅为学生未来从事各种工作打下坚实的基础，而且为学生的终身教育奠定深厚的功底。

为培养领袖人才，韦尔斯利学院还着重对学生进行领导力教育。该校领导力的培养可以说是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大处着眼，是指在创校伊始就提出“为改变世界的女性提供卓越的博雅教育”，体现了美国要影响世界，发挥号召力和影响力的教育理念。小处着手，是指在课程与教学的实施细节中培养学生的领导力，如通过每一门具有挑战性的课程，充分激发学生的潜能，发挥他们的创造力及通力协作能力等。此外，学生也在政府机构实习过程中，进一步熟悉社会运行的法则，了解美国的政治和经济制度，不断挖掘自身领导潜能，提升领导力水平。校友希拉里·克林顿非常感激韦尔斯利学院，她说在该校学习的经历给了她日后走向政治巅峰的智慧与勇气，也给了她面对个人和政治危机时的坚毅和顽强 [10]。

韦尔斯利学院前校长瓦尔什认为：“作为一个高等院校，要把我们的学生培养成有领袖素质的人，使她们能感受到将要成为世界的公民，而不是一个狭隘的美国公民。”[11]为此，学院内的各种学术机构，如马德琳·奥尔布赖特全球事务研究所、戴维斯博物馆等都从全球视野的高度不断加强人才培养和学术研究，同时该校还积极营造一个师生族群多元化、国际化及社会经济背景多元化的校园环境。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互碰撞，使学生学会倾听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声音，增进对世界多元化的包容与理解，而这些都是成为未来的社会精英不可或缺的素质。

三、个性化的教育过程

阿斯丁个性化理论强调学生的个性化学习和多样化发展，认为没有哪一种方法是适合所有学生的，因此教育过程应从个体的需求出发[12]。韦尔斯利学院致力于提供一种个性化的教育过程，为独一无二的学生提供独一无二的教育[13]。

新生研讨课（First-Year Seminar）是美国文理学院的特色教学之一。为了让每个刚入校园的学生能更快地适应大学学习，很多文理学院在第一学年即开设该课程。韦尔斯利学院的新生研讨课规模一般在15人以内，以加强师生、生生之间的交流与联系。课程通常采用服务式学习、研究式学习、体验式学习等模式，帮助学生掌握整个本科教育阶段所需要的能力，如科学分析、批判性阅读、学术写作等。

为了让学生突破专业与课程的限制，韦尔斯利学院为学生提供了一个严格而灵活的综合性课程体系，每年开设多达 1000 门不同领域的课程。除了本校开设的课程，学院还与麻省理工学院、欧林工程学院、布兰迪斯大学等进行跨校选课项目，学生能够在这些学院选修建筑设计、科学等课程。此外，每名学生均可根据自身兴趣和需要自由选修不同系科的课程，以此来构建最适合自己发展的课程体系。如果当前的系设专业或跨系专业无法满足需要，学生还可向学院申请建构自己的个性专业结构 [14]。韦尔斯利学院还设置了专门的机构提供咨询服务，许多教师在授课之余给学生提供有关生涯发展以及学术科研和实践方面的指导与支持。

韦尔斯利学院重视学生的个性发展还体现在奉行全体学生参与的哲学，并将其渗透于学院管理的各个方面。在该校，全面参与的精神已经深深扎根于学生的内心世界，也成为他们参与未来社会生活的一种重要准则。对学生来说，在参与课堂活动，以及校园及其周围的各种组织和团体中，都有机会向他人学习，并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这些是她们成为韦尔斯利学院独一无二的学生的重要途径，同时这种参与精神也是一个未来社会精英所不可缺乏的素质。

韦尔斯利学院坚持扎扎实实地从一点一滴做起，为每个学生提供全面的、满足个体需求的教育环境和学习机会。学院坚信这些努力将会对每个学生产生深远的影响，同时希望每个学生都是独立的个体，而不仅仅是名单上的一个数字。

四、优质的教学支持

教学支持主要体现在师资和学校的制度上。拥有世界学术权威和大师，是精英教育的重要保障。美国许多研究型大学请研究生当助教授课、批改作业的情况屡见不鲜，而在文理学院，即使是一门面向低年级学生开设的入门课，任课教師也是教学经验丰富、享有终身教职的副教授或教授。2012年，韦尔斯利学院有287名全职教师和 59 名非全职教师（包括访问学者在内），其中 93%的全职教师有博士学位或本领域的最高学位[15]。 这些教师大都在文理学院接受本科教育，随后又在研究型大学进行针对性的学习和研究[16]。这使其教师队伍整体上具有通专结合的特点，适合从事高水平的文理本科教育。近年来，终身教职制的存废引起了巨大的争议，部分高校也取消了终身教师的聘任，而文理学院则继续坚持聘请高比例的终身教师。因为只有拥有了雄厚的师资才能给学生更多知识的教授与传播，才能带给学生一个稳定的获取知识的空间，培养出具有创新性和开拓性的精英人才。

与美国其他类型的高校相比，文理学院教师非常重视教学质量和教学发展，关注点更多地集中在学生身上[17]。文理学院在教师聘任的过程中，格外看重教师的教学能力和水平，教师绝对不会为科研而忽略教学。同时学生评教对教师的学术职务晋升非常重要。在这些重视教学的制度安排下，即使是教学经验丰富的教师，也精心准备每堂课的教学，认真考虑学生的兴趣和需求，重视学生的参与和融合，让学生成为学习的主动者，培养其独立思考的能力。

五、美国文理学院的精英化办学对我国的启示

以韦尔斯利学院为代表的美国文理学院，在培养社会精英人才方面的成就有目共睹，这与其一以贯之地坚持精英化办学密不可分。当前我国在“双一流大学”建设背景下，卓越人才的培养受到广泛关注。笔者认为美国文理学院的办学经验可在以下方面为我们提供有益借鉴。

（一）找准办学定位，明确培养目标

美国文理学院之所以能凭借其出色的本科教育在美国高等教育机构中脱颖而出，与其具有明确清晰的办学定位和人才培养目标密不可分。我国高校在区域、类型及层次上体现出较为明显的多样性，但不少高校的人才培养目标却大同小异。此外，很多高校盲目扩招和合并，一味贪大求全，从而导致不同类型和层次的高校空有多样之表而无多样之实。借鉴美国文理学院坚持的办学传统和特色，我国高校应根据自己的传统和优势进行科学定位，在培养目标、办学规模、专业设置、课程管理以及教学方式上各显特色，培养社会需要的各类人才。

（二）以育人为本，以学生的发展为中心

在博雅理念的坚守之下，文理学院的首要教育原则是进行自由教育，培养高素质、全面发展的人才，培养学生正确的价值观。我国高校也应立足于“人的全面发展”的教育理念，把人才培养作为当前的根本任务，强调培养学生独立学习和生活的能力，如设计符合学生发展需求的专业选择机制和课程体系，为学生提供积极的、富有支持性的教育环境等，让学生参与和融入校园生活的各个方面，增强学生和教师之间的交流和接触等。

（三）专注于本科教学，精心打造师资队伍

当前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新时代高等教育的任务是实现内涵式发展，而高质量的师资力量则是一流大学和一流本科教学的重要保障。教师的学术水平和自身素质不仅影响着一个人的学生时代，更会给其一生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只有教师自身拥有扎实而深厚的学术功底，才能在授课过程中保持高水平的教学质量。教师只有具有良好的素质和高超的教学水平，才能真正保证课堂中的每位学生学有所得、学有所长。同时建立健全教师教学发展机构，引导教师主动提升教学理念，发展教学能力，促进教师之间的多方合作和对话，推动整体教学质量的不断提高。

[ 参 考 文 献 ]

[1] HOFSTADTER R. The Development and Scope of Higher Educ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52：3-56.

[2] 雷洪德.美国文理学院：变革中的精英高校[J].高等教育研究，2013（10）：89-95.

[3] Carnegie Found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Teaching.[EB/OL].（2016-05-06）[2017-08-17].http：//classifications.carnegiefoundation.org/methodology/basic.php.

[4] 龙秋梅.美国四年制私立文理学院发展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11：41-42.

[5] HOWARD G，MATTHEW G. Hidden Ivies：Thirty Colleges of Excellence[M].New York：Cliff Street Books，2000：3.

[6] KOBLIK S，GRAUBARD S. Distinctively American：The Residential Liberal Art College[M]. New Brunswick：Transaction Publishers，2000：XV.

[7] E.F.舒马赫.小的是美好的[M].虞鸿钧，郑关林，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39.

[8] Education USA Today. College Acceptance Rates：How Many Get It？[EB/OL].（2006-11-02）[2017-10-18]. https：//usatoday30.usatoday.com/news/education/2006-11-02-collegerates_x.htm.

[9] US News National Liberal Arts College Rankings Wellesley College[EB/OL].（2016-10-13）[2017-12-20]. https：//www.usnews.com/best-colleges/wellesley-college-2224/academics.

[10] 李云鹏.非凡的就读经验造就卓越女性：威尔斯利学院的经验[J].山东女子学院学报，2016（2）：87-91.

[11] 王炳根.目标是培养世界公民：美国韦尔斯利女子学院校长戴安娜·瓦尔什博士访谈[J].海内与海外，2007（5）：20-24.

[12] ASTIN A. Student Involvement：A Developmental Theory for Higher Education[J].Journal of College Student Development，1999（5）：518-529.

[13] 厄内斯特·博耶.大学：美国大学生的就读经验[M].徐芃，李长兰，丁申桃，等译，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15.

[14] Wellesley College. Guidelines for Designing an Individual Major[EB/OL].[2017-10-26].https：//www.usnews.com/best-colleges/wellesley-college-2224/academis.

[15] Wellesley College. Wellesley Common Data Set[EB/OL].（2013-11-6）[2017-10-17].http：//www.wellesley.edu/oir/instdata.

[16] BOUROUE S C. Reassessing Research：Liberal Arts Colleges and the Social Sciences[M]//KOBLIK S，GRAUBARD S R.Distinctively American：The Residential Liberal Arts Colleges.New Brunswick： Transaction Publisher，2000：271.

[17] 亞瑟·科恩.美国高等教育通史[M].李子江，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273-274.

[责任编辑：庞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