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尽了全力,过着平凡的一生
2018-12-22苏瑶芝朱冬梅
苏瑶芝 朱冬梅
【编者按】
“在满地都是六便士的街上,他抬起头看到了月光。”每个人都终有一天,会想起自己的梦想和初心所在。这时候,迷茫、名利、辛苦、畏惧都会离你而去,你会找到自己的人生之光。
【一句话推荐】
一样的星空,有人看见尘埃,有人看见星辰;一样的人生,有的被梦想照亮,有的被金钱照亮。那怎样的人生才不算虚度?
【阅读指径】
毛姆:用毒舌说出真相
生活中,很多人不喜欢“毒舌”,然而于文学作品中,“毒舌”有时候却能成为深刻的代名词。有人这样评价“毒舌”毛姆——“他手中的笔如他获得行医资格的柳叶刀,往往直达病灶”。虽然我们经常被毛姆的“毒舌”戳中,但不得不承认他往往说出了我们看不清的真相。
小说开篇,毛姆谈起主人公斯特里克兰德的伟大时说:“我这里说的伟大,不是平步青云的政治家所取得的光环,也不是功成名就的军人赢得的声誉。这些人的伟大属于他们的地位,与个人无关,环境一变化,那种盛名就会大打折扣,名不副实。首相退下官位,人们屡见不鲜的只是一个夸夸其谈的演说家;将军脱下戎装,不过是集镇上的一介草莽英雄。”这个评论一针见血,把许多人身上那件“外衣”直接剥掉,让人正视自己的真实内在。现实中很多人被自己外在的身份、地位所蒙蔽,自以为不可一世,殊不知,去除了那些外在,他们什么都不是。
毛姆对文明人也有一番评论:“文明人的行为真是奇怪,他们居然愿意把短暂的生命浪费给这些无聊的应酬。”“渴望得到认可也许是文明人最根深蒂固的本能。”斯特里克兰德曾经也是一位“文明人”,他在太太举行的晚宴上“露出礼貌的笑容”。当他辞去工作,离家出走,一心画画之后,文明人的生活就渐行渐远了。在毛姆的笔下,“文明”二字充满了讽刺意味。
他不喜欢文明社会里的女性。斯特里克兰德太太俗不可耐,所以斯特里克兰德离开了她。 “小老鼠似的老处女戴着手套吃黄油并偷偷在椅背上擦抹手指头。女主人到她这些朋友家里做客时,应该会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椅子。”擦黄油的细节,体现了毛姆对生活观察的细致。书里还有不少评论女人的句子,如“在女人的生活中,别人的看法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只有女人才有本事以永不衰竭的热情把相同的话说上三遍”,还有“女人对一个仍然爱着她、可是她已经不再爱的男人可以表现得比任何人都残忍。她对他不只不仁慈,而且根本不能容忍,她成了一团毫无理智的怒火”,或是“女人们总是喜欢在她们所爱的人临终前表现得宽宏大量,她们的这种偏好叫我实在难以忍受。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们不愿意男人寿命太长,就是怕演出这幕好戏的机会被拖得太晚”。作为一名女性读者,看到这些句子时未免觉得作家对于女性的评价太过于刻薄,对女性的某些议论,充斥着沙文主义,且有一棍子打翻一船人之嫌。可细细一想,好像生活中某些女性的行事确实就像作家笔下所说的这样,这让人无法否认。
“毒舌”毛姆说:“有人说灾难不幸可以使人性高贵,这句话并不对;叫人做出高尚行动的有时候反而是幸福得意,灾难不幸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使人变得心胸狭小、报复心更强。”我们常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看看社会新闻,你会发现一个真相:“磨砺”出来的不全是披荆斩棘的宝剑,很多时候倒是伤人害己的凶器;“苦寒”培育出的也不全是梅香,有时会是戾气。
书中富有哲理的句子比比皆是。比如“我觉得如果你在谈恋爱的时候还讲自尊心,那原因只有一个,其实你最爱的还是你自己”;比如“只有诗人同圣徒才能坚信,在沥青路面上辛勤浇水会培植出百合花来”;比如“一般人都不是他们想要做的那种人,而是他们不得不做的那种人”。如若细细咀嚼、品味,我们就会发现毛姆说的那些人不就是我们身边人甚至我们自己吗?
所以,有人说,毛姆是一个优雅、老到、冷酷的人性观察者,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在他的故事中看到自己。阅读此书,循着毛姆“毒舌”的文字,时时自省,能够让我们更加清醒地面对生活——追求六便士时,也别忘了心中的那一抹月光。
【人物评说】
令人厌恶又让人钦佩的斯特里克蘭德
说实话,作为女性读者,我是不喜欢《月亮与六便士》里的主人公斯特里克兰德的。
他缺乏责任心,冷酷无情。没有任何解释,40岁的他突然从家里消失,杳无音讯。留下不知所措、伤心欲绝的妻子和尚未成年、还需抚养的儿女。当他的妻子托人在巴黎找到他,对他说“你得想想你的孩子……像你这样不管不顾,他们肯定流落街头”时,他冷漠的回答令人气愤,“他们已经好好生活了很多年,大多数孩子都没这么舒坦,再说,总有人养活他们。必要时,麦克安德鲁夫妇可以供他们上大学”。这是什么混账逻辑?难道孩子“已经好好生活了很多年”就可以成为抛弃他们的理由?难道麦克安德鲁夫妇没有孩子,就可以成为理所当然推卸责任的借口?
他穷困潦倒,形象邋遢。他居住在巴黎第十七区的一间小旅店中,房间又脏又旧,空间狭小,设备简陋,光线昏暗。他经常食不果腹,一天只吃一顿饭,有时甚至要到救济所混饭吃。他衣着破烂,“他穿的还是五年前我见过的那身衣服,只是现在破破烂烂,污渍斑斑,松松垮垮”。他长相奇特,“长着红胡子,乱糟糟的,几乎遮住了他的脸,头发也很长” “他的大鼻子愈发傲慢地翘起,颧骨突出,眼睛也显得很大。他的太阳穴深陷下去。面黄肌瘦,简直皮包骨头”。这样的人,本该是惹人同情、让人怜爱的,可是我不但同情不起来,反而心生厌恶。
他嘲笑爱情,蔑视女人。他视爱情为累赘、视婚姻为牢笼,他奋力挣脱它们,所以他想离开就离开,全然不顾结发妻子的感受。女人在他的眼里是愚蠢的,他需要时会主动找女人,不需要时则一脚踢开,所以他心安理得地勾引朋友斯特洛夫的妻子,然后又抛弃了她,导致她自杀。“我不需要爱情,我没有时间恋爱……我是个男人,有时候我需要女人。当我的欲望满足了,我就会去忙别的事情。”“我只知道欲望……爱情是一种病。女人是我取乐的工具。我没耐心让她们当我的什么助手、搭档、伴侣。”多么厚颜无耻的言论,这是对女性赤裸裸的鄙视。
如此男人,女性朋友怎能喜欢?即便是男性,但凡有点良心,想必也是不喜欢的。但是,就是这么个人,却又令人无比钦佩。
为了梦想,他舍弃安逸舒适的生活,放弃事业功名。在他人看来,作为证券经纪人的他,拥有令人羡慕的一切:金钱、地位、名誉、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可他为了追寻“小时候很想当个画家”的梦想,即便已人到中年,仍能听从内心的召唤。这种勇气实在让人钦佩。人世间有梦想者甚多,能听从内心召唤并实现梦想者却寥寥。这些人碍于各种各样的缘由,只好把梦想深藏心底,偶尔想起,只能唏嘘不已。斯特里克兰德是个勇敢的追梦者!
为了梦想,他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现实对他毫无意义,他对现实的事物也浑然不觉。因此,任何事情都影响不了他对画画的专注与喜爱。贫穷不能影响他,他“一文不名”,甚至“连颜料和画布都买不起”,可“他最需要的,也就这些”。别人的看法和评价也妨碍不了他,极少有人欣赏他的画,但这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在画布上倾注他强烈的个性和激情,把心灵之眼“看到的东西画下来”。一旦画完,作品好不好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不想过去,唯一重要的,是永恒的现在”。为了梦想,如此专注,如此纯粹,着实令人崇敬。
为了梦想,他吃尽苦头却坚持不懈,矢志不渝。他总是陷入绝境,为了生存,他不计较干什么工作——他干过向导,做过药品翻译,做过油漆工,但不管生活多么艰难,他都没有动摇意志,从未丢下他的艺术工作。只要得到一点钱,他马上就买颜料和画布。为了能去他所向往的塔希提岛,他住过收容所,混过码头……即便在身患麻风病,两眼已看不见的情况下,他仍然坚持作画,竭尽所能地把他“深入大自然的隐秘深处”发现的“美妙而惊人的秘密”展现出来,直到去世。
斯特里克兰德就是这样一个让你恨又让你爱、让你厌恶又让你钦佩的人。他是一个复杂的矛盾的结合体。在他身上,你可以看到欲望与崇高、真诚与虚伪、高尚与卑鄙、邪恶与善良。他对亲友残忍冷酷,对物质漠不关心,对世俗冷嘲热讽、傲慢不屑,但他敢于为梦想而改变,为梦想而吃苦,为梦想而坚持,为梦想而冒天下之大不韪,有一个为了梦想而不屈的伟大的灵魂!
【读后有感】
生活的艺术家
——读《月亮与六便士》有感
北部湾高中 黄琳淋
读完《月亮与六便士》后,塔希提岛上的女老板蒂亚瑞和尼科尔斯船长、布鲁诺船长的面容时时浮现在我眼前。
吹着海风,书中的“我”与尼科尔斯船长侃侃而谈。最后“我”评价他道:“这个老江湖,就像艺术家,也许还像绅士一样,不属于哪一个阶级。”书外的我疑惑了:如果说斯特里克兰德抛妻弃子、背井离乡,如溺水的人挣扎求存般逐梦不息,画笔不辍,最终他的天才之作被世人认可,这样的人才足以被称作“艺术家”,那么,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小船长,为什么也能拥有“艺术家”的名号?
偶然地,我在朱光潜的《谈美》中找到了答案:“人生本来就是一种较广义的艺术。每个人的生命史就是他自己的作品。这种作品可以是艺术的,也可以不是艺术的,正犹如同是一种顽石,这个人能把它雕成一座伟大的雕像,而另一个人却不能使它成器,分别全在性分与修养。知道生活的人就是艺术家,他的生活就是艺术作品。”
尼科尔斯船长不修边幅得有些邋遢,可他为人热情豪爽,一根雪茄就能换来他的掏心掏肺,知无不言;他在故国被陷害而被迫远走他乡时,却仍能怀着一颗炙热的爱国心;他害怕妻子,可当需要他时,他又绝不退缩。蒂亚瑞一手操持着鲜花旅馆,她五十岁上下,富态十足,喜欢笑话、葡萄酒和帅哥,做得一手好菜,对每个来岛的客人都体贴入微,还促成了爱塔与斯特里克兰德的结合。她像塔希提岛上绚烂的凤凰木,在蔚蓝天空与洁白海湾的映衬下,用最热烈夺目的红色拥抱你。
与此相对,在最开始的篇幅中,斯特里克兰德身边似乎不乏“艺术家”:装腔作势的作家们定期聚会,用尖酸刻薄的言辞挖苦着别人;斯特里克兰德太太将餐厅布置得整洁欢快,“充满艺术气息”,可其实她只是自愿地蒙着头跟在“潮流”背后跑;她邀来各类名士宴饮,而斯特里克兰德对这些人无甚兴趣,众人便一致认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这不得不说是极大的讽刺。以至于在作者描写名人荟萃的伦敦时,我们只感受到了被无尽的“六便士”包围的窒息,举目尽是一览无遗的世俗。可当“我”到达塔希提岛时,文风明显轻快起来,像是琴弦被拨动般,阳光、海浪、沙滩倏地铺展在眼前,古铜色的人们在微笑,在招手,在劳作,在生活。而到了夜晚,在温柔月色的轻抚下,只围着一块布的人们晒着月光,唱着歌。来自五湖四海的各色人种聚在这座岛上,喝酒谈笑,融洽无间。次日分别后,他们又一头扎进各自的生活,怀着充盈的希望。
布鲁诺船长对“我”说:“我也知道怀揣梦想是怎么回事,我也有我的幻想。在我的方式上,我也是一名艺术家。”书中有一名犹太年轻人亚伯拉罕,他非常有医术天分,前途一片光明。可他在一次旅行中爱上了亚历山大港,最后毅然放弃坦途,在这座城市度过了他的余生。人们都说他疯了,可唯有他自己知道,拨开俗世的迷雾,他终于找到了他的皎皎明月,他灵魂的归属。这不也是一位生活的艺术家吗?
《月亮与六便士》以斯特里克兰德的逐梦历程为主线,为我们描写了这位不世出艺术家的不屈与勇敢。同时,生活着的那些平凡不起眼的小人物,他们虽不是光彩夺目的主角,但也在用自己的一言一行,演绎着生活的艺术。
也许,毛姆在悄悄地告诉我们: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艺术家,可是每个人都能选择艺术地生活。
如王羲之乘兴访友,而沿途的山水已经让他尽兴,他便不及见友,悠然而返;如苏子瞻自得地吃着野菜,发出“蓼茸蒿笋试春盘,人生有味是清欢”的感慨;如李白虽然“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但仍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们怀着最温热的心细细地擦拭着生活,不管它是沟壑纵横,还是山高水长。
明月悬在窗边,擦亮窗子,就能看见。
人生如梦,让我们枕着月亮
北部湾高中 杜睿
20世纪全世界最会讲故事的毛姆在《月亮与六便士》的前三章一点儿故事没讲。而我也怀疑,这书是不是骗我的,哪有什么月亮,六便士更是没说到。哦,还真有一句:“追逐梦想就是追逐自己的厄运,在满地都是六便士的街上,他却抬头看到了月亮。”
那个追逐梦想的人叫斯特里克兰德,人到中年,是伦敦有名的银行家。突然有一天,他抛妻别子,出走巴黎。没有人不想把他拉回世俗,大家都以为他为愛私奔,但他只有一句冷酷的答复:“我必须画画,就像溺水的人必须挣扎。”小丑奉承他,却只得到鄙夷的冷笑;女人引诱他,却只换来无情的回绝;钱财为难他,他只挣够饭钱和画布钱,便已知足。浪漫之都对他的绘画帮助不大,他便开始寻找真正的魂归之所——南太平洋孤岛塔希提。这里碧波荡漾、郁郁葱葱、整齐干净、洁白文雅,斯特里克兰德创作出了一系列不朽的杰作,并娶妻生子,安乐居此。临终病榻前,他嘱咐妻子,将自己失明后绘出的绝世壁画付之一炬。而他人生的明月也终于在此刻到手。
《月亮与六便士》是一部惊世的追梦史,而毛姆在小说中还为我们解剖了人性。他明白:“感情自有其理,理性难以知晓。”并告诫我们,在爱情的事上如果你考虑起自尊心来,那只有一个原因,你还是最爱自己。当他看到斯特里克兰德夫人为潦倒的丈夫捎一笔钱到巴黎时,他冷静地分析:“ 有人说灾难不幸可以使人性高贵,这句话不对,叫人做出高尚行动的有时候反而是幸福得意,灾难不幸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使人变得心胸狭小、报复心更强。”当斯特里克兰德在孤岛上终有所成就时,他衷心感慨:“上帝的磨盘转得很慢,但磨得很细。”
斯特里克兰德,有时我真是边读边嫉妒他,他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摘下了人生的皎洁月亮。在嫉妒中,我也猛然发觉:终日置身书堆,读博留学,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毕业后进世界500强,大城市里的朝九晚五,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正如小说中一位旅行到希腊的外科医生所说,做自己最想做的事,过自己最想过的生活,心平气和,怎么能叫作践自己?做一名有名的外科医生,一年赚一万英镑,娶一位漂亮妻子,就是成功?我想,这取决于你如何看待生活的意义……而我,只此一生,我不想谋生,我想生活。
人生如梦,让我们枕着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