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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情赋》之我见

2018-12-21吴南瑛

赢未来 2018年21期
关键词:陶渊明爱情

吴南瑛

摘要:《闲情赋》作为陶渊明集中唯一一篇描写爱情的作品,历代文学评论家对其创作时间和主旨争论不休。笔者认为此赋作于其二十七岁的青年时期,主要抒发了对美好女子热烈追求的情感,是一篇写情之作。

关键词:《闲情赋》 陶渊明 爱情

《闲情赋》是陶渊明集中唯一描写爱情的作品。历代文学评论家都把陶渊明看作是“田园诗人”“隐逸诗人”,对他描写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等闲淡自然之作都早已司空见惯。因此,对陶集中这篇唯一的爱情作品《闲情赋》则产生了争议。如萧统认为“白璧微瑕,惟在《闲情》一赋”;苏轼认为“……而统乃讥之,此乃小儿强作解事者。”等褒贬不一。此乃古人对《闲情赋》主旨的争论,就是近人在对此赋创作时间的限定上也是争论不休。本人就旨在前人论述的基础上,对《闲情》一赋试析之。

袁行霈在《陶渊明集笺注》中,将此赋定于十九岁时作:“此赋写爱情之流荡,又序曰‘余园闾多暇,可见乃渊明少壮闲居时所作。姑系于晋海西公太和五年庚午(三七○)渊明十九岁”[1];逯钦立本《陶渊明集》(1979年版)认为本篇“以追求爱情的失败表达政治理想的幻灭”,因此,定此作于彭泽致仕以后;郭维森译著的《陶渊明集全译》将此赋定于二十七岁,“本赋反映了诗人对纯真爱情的炽烈追求,可能作于青年时期,有的年谱将它系于三十岁丧妻的同年,从道德与感情的转移上讲甚为不妥。根据该赋描写爱情的炽烈特征,是为未婚时的作品,现系于本年。”[2]另外,还有人将《闲情赋》与《感士不遇赋》作比较,“考《闲情赋》与《感士不遇赋》应作于晋义熙十二年渊明五十二岁无疑,而《闲情赋》应作于同时或相去不远也。”综合以上的论述,本人认为,此赋写爱情之流荡、热烈,则似青壮年时期的作品。另外,赋中有“悼当年之晚暮,恨兹岁之欲殚”二句,“当年”袁行霈本注为“壮年”;贵州人民出版社本注为“正当盛年”,“晚暮”为临近结尾,则“当年之晚暮”可译为壮年即将逝去。有人根据“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长勤”一句,认为是诗人晚年的感叹。本人则认为不确,这一句即是青壮年也可发的感叹,即感叹时间的匆匆,担心生命的逝去;再有,序中提到“余园闾多暇”,根据各本对陶渊明生平的考证,也似青壮年时期。所以,认定此赋作于晚年的说法则可排去。至于青壮年时期,则有十九岁、二十七岁、三十岁三种说法。根据贵州本的辨析,三十岁陶渊明丧妻,则此时作此赋甚为不妥。“悼当年之晚暮”即叹壮年(盛年)即将逝去,则也不似十九岁的人所能说出的话,即使古代的人都较早熟。所以,本人认同贵州本的说法,此赋作于陶渊明二十七岁,娶妻之前。

最早对《闲情赋》进行评价的是萧统,其在《陶渊明集序》中说:“余素爱其文,不能释手,尚想其德,恨不同时,故加搜校,粗为区目。白璧微瑕,惟在《闲情》一赋,扬雄所谓‘劝百而讽一者乎?卒无讽谏,何足摇其笔端?惜哉!无是可也。”[3]通过这段话我们可以看出萧统对《闲情赋》是持否定态度的,他认为是此赋没有讽谏,是没有写作必要的,是陶集中的“白璧微瑕”者。由此,也引发了后人对《闲情赋》的颇多争议。苏轼就认为“渊明《闲情赋》,正所谓《国风》好色而不淫,正使不及《周南》,与屈、宋所陈何异?而统乃讥之,此乃小儿强作解事者。”(《陶渊明资料汇编》)苏轼认为《闲情赋》像《国风》一样“好色而不淫”,即使不及《周南》,但与屈原、宋玉没有什么不同。针对苏轼的观点,历代支持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如元代的李治,李治认为“东坡谓昭明不取渊明《闲情赋》,以为小儿强解事,《闲情》一赋虽可以见渊明所寓,然昭明不取亦未是损渊明之高致。东坡以昭明为强解事,予以东坡为强生事。”[4]李治认为,《闲情》一赋虽然有所寓,与萧统的“卒无讽谏”不同,但“不取亦未足以损渊明之高致。”认为苏轼是强生事。清人邱嘉穗认为“其赋中‘愿在衣而为领十段,正脱胎《同声歌》中‘莞簟衾帱等语意,而吴竟《乐府题解》所谓‘喻当时七君子之心是也。《诗》曰:‘云谁之思,西方美人。朱子谓‘托言以指西周之盛王,如《离骚》‘恐美人之迟暮,亦以美人目其君也,此赋正用此体。昭明太子指为白璧微瑕,固为不知公者;即东坡以为《国风》好色而不淫,亦不知其比托之深远也。”[5]这是将苏轼与萧统都否定了,他认为《闲情赋》是“比托深远”的,亦如《离骚》之美人香草托寓君子。清代刘光蕡则以为:“身处乱世,甘于贫贱,宗国之覆既不忍见,而又无如之何,故托为闲情。其所赋之词,以为学人之求道可也,以为忠臣之恋主也可。”综合以上的论述,就可看出,关于《闲情赋》主旨的争论,有两种观点:一是爱情说,二是寄托说。

以上读解孰是孰非?情况究竟如何?我们还得看文本,不易轻率的下断语。

我们先看此赋的题目。袁行霈先生在文章中曾分析:“《说文》:‘闲,阑也,从门中有木,注:‘以木拒门也。引申为‘防、‘ 限、‘ 闲、‘ 正。《广韵》:‘闲、阑也,防也,御也。《广雅·释诂》:‘闲,正也。《春秋繁露·循天之道》:‘故君子闲欲止恶以平意,平意以静神,静神以养气。可见‘闲有防闲之意。《闲情赋序》曰:‘始则荡以思虑,而终归闲正。则‘闲情犹正情也,情已流荡,而终归于正。《序》又曰:‘将以抑流宕之邪心,谅有助于讽谏。‘抑者,止也,与‘闲义近。《闲情赋》末尾曰:‘坦万虑以存诚,憩遥情于八遐。‘憩者,止也,与‘闲亦义近。以上内证足以说明‘闲情意谓抑憩流宕之情使归于正也,与渊明在序中所谓张衡《定情赋》、蔡邕《静情赋》之‘定、‘ 静意思相符。”[6]此赋序文中说:“始则荡以思虑,而终归闲正”, 从香草美人的传统写法来说,它也许寓有追求某种政治理想的用意,但从全篇所体现出的大胆奔放的情思来看,这也正反映出了作者对美好纯真的男女爱情生活的渴望与热烈追求。在赋文起篇,诗人就用赞叹的语言,欣赏的口吻,描绘出一位卓绝的女子。诗人想和这位卓绝的女子私相幽会,又怕违背礼教而获罪;想走正规途径请凤鸟去说媒,又怕事有不谐被别人抢了先,于是,诗人相思难耐心潮翻涌,生出了一个个大胆新奇的幻想,而这就是著名的“十愿”。“十愿”中每一愿接着一“悲”或一“嗟”,把追慕者内心的思慕幽怨又患得患失的矛盾凄苦的内心表现得淋漓尽致。夕阳西下、明月东升,诗人内心幽怨而懊丧,却一刻也没有停止思慕之心。在凄凄的北风中,在漫天的星光下,诗人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可以看出,《闲情赋》的绝大部分篇幅实际上是“荡以思虑”,而结尾的“终归闲正”,只是文人的一种惯用表现手法而已。全赋120句,只有结尾处的“徒勤思而自悲,终阻山而滞河。迎清风以怯累,寄弱志于归波。尤《蔓草》之为会,诵《召南》之余歌。坦万虑以存诚,憩遥情于八遐。”这短短八句属于所谓的“闲正”。通过对文本的分析,再加上创作年限的限定,尚未娶妻、尚未走入仕途的渊明则较少可能作对仕途失望之语,至于思同调之人,对于渊明而言,则有可能,但此时渊明尚未品尝仕途失意之痛苦,隐逸之心此时也尚未占据主导地位,况且,全文所描写的爱情热烈奔放、对美好女子的急切追求,则让人无法不相信这是一篇写情之作。

《闲情赋》通篇是写诗人对爱情的大胆热烈追求已可确定。鲁迅在文章中亦说:“犹如被选家录取了《归去来兮辞》和《桃花源记》,被论客赞赏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潜先生,在后人的心目中,实在飘逸的太久了,但在全集里,他却有时很摩登,‘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节,空委弃于床前,竟想摇身一变,化为‘啊呀呀,我的爱人呀的鞋子,虽然后来自说因为‘至于礼义,未能进攻到底,但那些胡思乱想的自白,究竟是大胆的。”[7]本赋值得称道的是:思慕的女子是根植于现实社會的鲜活的女性形象,不是神女之类的幻想。在中国文学史上,继屈原《九歌》对神神相恋、人神相恋的描写后,宋玉的《高唐赋》、《神女赋》等,主要仍停留在人神相恋上,一直到曹植的《洛神赋》达到高峰。而陶渊明用他饱满的热情和率真,饱含深情的倾吐出俗世儿女对爱情的热烈追求,在爱情诗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参考文献:

[1] 袁行霈:《陶渊明集笺注》 中华书局 2011年3月北京第一版。

[2] 郭维森:《陶渊明集全译》 贵州人民出版社 1992年9月第一版

[3] 郭维森:《陶渊明集全译》 贵州人民出版社 1992年9月第一版

[4] 李治(元):《敬斋古今注》 中华书局 1995

[5] 《东山草堂陶诗笺》卷五。

[6] 袁行霈:陶渊明的《闲情赋》与辞赋中的爱情闲情主题 《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2-10-27

[7] 《且介亭杂文二集》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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