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苏轼的心隐及对理想人格的追求
2018-12-21陈佳佳
陈佳佳
摘要:苏轼在文化上的成就震铄古今却仕途多舛,在宦海沉浮中他多次表达了隐逸之志,最终还是选择了心隐的方式,这是由其对理想人格的追求决定的。苏轼的思想内核是儒家对人格自我完善的追求,在致君尧舜的思想指导下,再加上君王的厚爱,苏轼不能身隐;对隐逸本质的深刻理解也使他无需身隐,于是他在诗文中为自己营造出了一个超然物外的理想田园,达到了自由圆满的人生境界。
关键词:苏轼;心隐;隐逸的本质;理想人格
在中国文化史上,苏轼是一个奇迹般的存在,他在诗、词、文、书、画多方面的杰出成就使之成为了北宋文化最高成就的代表,千百年来无数后人对其景仰不已而又望尘莫及,黄庭坚说他“真神仙中人”,王士祯认为他是汉魏以来与曹子建、李太白比肩的绝无仅有三个“仙才”之一。而东坡却自有其偶像,那就是“古今隐逸诗人之宗”陶渊明。他说自己“剧喜陶渊明,追和者几遍”,又认定“只渊明,是前生”。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苏轼塑造了超凡脱俗的陶渊明的形象,使之成为了中国隐逸文化的一个符号。
苏轼对陶渊明的“剧喜”与其仕途坎坷不无关系。从二十二岁进士及第名动京师到六十五岁遇赦北归卒于常州,苏轼历经数次大起大落,一贬再贬直至海南儋州。遭贬之后他曾多次表达自己要归田园的愿望:“我欲作九原,独与渊明归”(《和陶贫士》);“携手葛与陶,归哉复归哉”(和陶读山海经》);“归去来兮,吾方南迁安得归”(《和陶归去来兮辞并引》)等等,累计共写了四卷124首和陶诗。然而蘇轼最终并没有像陶渊明那样从官场完整地抽离,他选择了精神上的归隐,虽然肉身没有脱离官场和俗世,却以归隐的心态为自己营造出一个超然物外、闲适宁静的世界,即所谓“心隐”。苏轼隐逸方式的选择是由其对理想人格的追求决定的。
理想人格一般是指一定社会或阶级所倡导的道德上的完美典型,是一定社会的道德要求和道德理想的最高体现。苏轼的思想比较复杂,他兼收儒道释三家思想的精髓,融会贯通形成了一种即此即彼的“自然”的人生观,有着自己对理想人格的独特认识。他的处世哲学更倾向于佛道两家,但其政治思想或思想内核却是儒家。其母程氏从小以古人名节教育他们兄弟,七、八岁开始读书就“闻天下有欧阳公者,如古孟轲、韩愈之徒,而又有梅公者从之游”,对往圣先贤产生了无限的仰慕,从此找到了自己人生的范导,“奋厉有当世志”。凭借自己超人的才华,苏轼对实现人生理想充满信心,自认为“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沁园春·赴密州早行马上寄子由》)。建功立业的人生理想使苏轼不能身隐。
然而在党争频仍的北宋年间,仕宦之路暗流汹涌,险象环生,新旧两党交替掌权,对于苏轼这样一个无比耿直且有自己独特的政治见解的文人来说处处碰壁是可以预见的。但两朝君王皆厚爱苏轼:仁宗初读苏轼兄弟文章就退而喜曰“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神宗在位时苏轼并未得大用,但深受庇护,元丰二年御史李定、舒亶等就欲置之死地,“神宗独怜之,以黄州团练副使安置”;后来神宗几次想要起用苏轼,手书圣旨叫苏轼移居汝州,苏轼上书说愿意在常州居住,“朝奏入,夕报可”。因此苏轼虽然一再被排挤构陷,对于君王常怀知遇之感,报君恩的念头也使他无法决然而去,只能是“眼看时事力难任,贪恋君恩退未能”(《初到杭州寄子由》)。
虽然无法身隐,苏轼的痛苦还是客观存在的。他不仅在政治上几近死亡,在生活上也陷入绝境,到儋州之后甚至连“破漏一夕三迁”的官屋都住不得,直至“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然亦未易悉数,大率皆无耳”。但“世事饱谙思缩手,主恩未报耻归田”(《喜王定国北归第五桥》),对理想人格的追求使他无法做一个“逃兵”真正归田,于是只有通过笔尖排解内心的苦闷。在他笔下,自己可以“与世不相入,膝琴聊自欢”(《归去来集字》),“试看飞鸟乐,高遁此心甘”(《入峡》),“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临江仙》)。他在诗文中营造出躬耕田园、泛舟江湖的隐逸生活,而心隐就是他疗愈自己内心的一剂良药。隐逸的本质原是追求内心的自由,只要“心若脱钩之鱼”,那身体的不自由也是无足挂怀的了。苏轼在《东坡易传》中认为“常形之不可恃以为信也”,理想人格如此,隐逸之道也是如此。
苏轼从少年时就接触了佛道两家思想,禅宗的明心见性使他追求心性的自由;陶渊明的田园诗所表现出对“真”的体悟和坚守,阐释了养生、齐物、无为的道家哲学,无疑更切合苏轼的审美。再加上在黄州曾有过躬耕田园的亲身经历,因此追和渊明在诗中畅叙隐逸生活的美好正满足了他消解人生现实苦难的心理需要。他歌颂劳动,“人间无正味,美好出艰辛。早知农圃乐,岂有非意干”(《和陶西田获早稻》);赞美生活,“幽人无一事,午饭饱蔬菽。闲卧北窗风,风微动窗竹”(《寄周安孺茶》);实践孔颜之乐,“长留五车书,要使九子读。箪瓢有内乐,轩冕无流嘱”(《借前韵贺子由生第四孙斗老》),他在心灵、精神上体验了隐逸的生活,享受隐逸的真趣。
在苏轼一生对理想人格的不懈追寻中,他并未真正退隐,但却在心隐中寻求到了人生解脱,居高位不邀君宠,处困厄不畏斧钺,最终到达了自由的境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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