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国时期西北地区牧草资源研究刍考
2018-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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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农业大学中国农业遗产研究室,江苏 南京 210095)
1 牧草资源调查研究与改良建议
公认为西方近代农学的传入始于19世纪90年代,不过国人将目光聚于西北牧业并开展牧草资源调查工作则大致始于20世纪30年代。1932年,宁夏省政府参议兼惠农渠水利局局长乔熙就提出创办种畜牧场是振兴宁夏省畜牧业的重要措施,“振兴牧政,尤为因地制宜刻不容缓。由省支付筹集资本,分设种畜牧场二处,以资提倡”[5]。为此他通过实地调查,统计出宁夏省内有8处牧草资源较佳的荒草地(表1),希望政府能从中选择作为种畜场场址的备选。同年夏天,我国动物营养学先驱陈宰均亲率学生赴西北考察牧业,他认为西北牧草问题在于“牧人不事耕植,随水草而迁徙,不知贮草藏料之方,以冬日草木枯时之用”,而且“西北一带牧草虽多,然优良者甚少”。针对以上两点,陈宰均提出了自己的改良意见,一是“栽植优良牧草,改游牧为定牧之制……推进窖藏之法,实有考虑之必要”,二是“采集各地牧草——本国的、外国的及野生的——详加研究”[6]。
20世纪30年代中期,“振兴西北畜牧”成为全国上下的共识。1934 年底,国民政府内部取得共识:“现值开发西北之际,畜牧问题,极为重要,未便任其废弛。”[7]在政府行动上,全国经济委员会第十次常委会通过了“办理西北畜牧事业计划”,该计划实施的第一步就是“设立西北畜牧改良场”,担任的工作包括“各种饲料营养之试验”和“饲料作物之栽培”[8]。紧接着,全国经济委员会农业处长赵连芳视察甘肃、青海畜牧情形,他走访了兰州的松山牧场,甘肃、青海交界处的大马营牧场,海西一带的四处牧场,青海南部化隆、循化、同仁等各县牧场后,得出了“甘肃省水草相对便利,牧草资源情况较好”[9]的结论,并建议在夏河县甘坪寺设立畜牧改良场,这就是后来于当年6月成立的“西北畜牧改良场”。
在此形势下,西北地区掀起了牧草资源的考察热潮。时有不少学者奔赴西北,考察草原草地并纷纷谋划改良建议。1934年4月,全国经济委员会西北牲畜改良场筹备处主任粟显倬自南京出发,赴西北考察。他以个人调查所见,认为甘青宁牧业衰落的症结在于“千里草原,牧草管理不善、质量不佳,竟无一处畜牧场”[10]。3年后,调查经历的累积让他进一步认识到,“改革(西北)整个之畜牧问题,非仅改良牲畜品种即可解决……提倡牧草之栽培,实为西北畜牧之切要问题耳”。而提倡栽培牧草,则“必先从事试验,盖宰制作物之生长”[11]。
表1 宁夏荒草地一览Table 1 A survey of the wild grassland in Ningxia Province
这一时期,国立西北农林专科学校也专门开展过牧草资源的调查活动,调查区域集中在陕西境内。1936年,该校植物分类学教师孔宪武受辛树帜嘱托,调查了陕西渭河流域的武功、咸阳、泾阳、富平等18个县,采集到杂草标本240余种,之后他对这些标本进行了科学的植物学分类和详细的植物特性研究,而且对其牧草性能做了分析[12-13]。两年后,该校沙凤苞又再次调查了陕西渭河流域的23个县及彭阳、陇县两县内的畜牧与水草情形,各县内分布的牧草品种是重点考察内容之一,如富平县北乡丘陵地草类多细软之蟋蟀草(Eleusineindica)、狗尾草(Setariaviridis)、马蹄草(Hydrocotylenepalensis)等,还有一种特产羽茅(Achnatherumsibiricum,当地人称“白草”);而陇县的草多为酸性草类,以薹草属(Carex)、羽茅两种为最多。在《陕西关中沿渭河一带畜牧初步调查报告》中,沙氏有不少关于牧草的结论值得重视,一是陕西牲畜体型瘦小的缘由是牧草质量不佳,并认为紫花苜蓿(Medicagosativa)和一种须芒草(Andropogonvirginicus)为牛羊的最佳牧草,应大力推广育栽;二是西北草地的重要性不亚于耕地,历史和现实教训告诉世人为扩大耕地而牺牲草地,必将遭受惩罚;三是西北地区独特而脆弱的生态环境下,栽种牧草还有益于水土保持问题的解决[14]。
当时牧草对西北水土保持的重要作用还被黄河水利委员会委员长李仪祉所认识。他结合自己多年的调查经验,察觉“防上游水患莫如植树,唯西北气候干燥,生长较难,不若遍种苜蓿(Medicago),易收实效”,所以他建议在西北沿黄省份大量种植苜蓿,以固河床而防冲刷[15]。不久这一建议即被全国经济委员会采纳,还特别制定了详细办法转请行政院,通令西北各省沿黄河种植苜蓿[16]。行政院很快就回函批复同意,而且常务委员汪兆铭、蒋中正、孙科、孔祥熙、宋子文等均具名支持,函中还进一步饬令:经委会“迅与有关各省政府商洽进行,并将办理情形随时具报为要”[17]。1942年初,畜牧学家汪国兴在走访天水至兰州凡数百里地段后也有类似建议。他深感西北“满目荒凉,未见真正牧草”,认为本省大部分土地利用应以造林和栽种牧草为最佳出路,而造林必须先种牧草,俾利保持水分及防止土壤侵蚀,故造林与栽草可视为一事。此种理论原则上可谓合理,惟如何使本省广大荒山荒地转变为丰美牧区[18]。同时针对普通牧草不能生长的荒山荒地,亟应从事耐旱耐瘠牧草的研究。至于地方政府层面,则以青海省开展的调查活动最具代表性。从1940年开始,青海省政府即派人多次调查该省草原的毒草,以便铲除[19],该项活动持续了7年。
1943年,由民国著名思想家罗家伦带领西北建设考察团赴西北考察;同年,美国水土保持专家罗德民(Lowdermilk)博士又率领西北水土保持考察团考察陕甘青等省水土流失严重地区,由此西北牧草资源调查活动进入又一个密集期。时任甘肃农业改进所所长的汪国兴随团考察后,认为西北牧草问题在于“牲草欠茂”。他的建议是,“应即输入于短季及各种性质之禾本科,与豆科牧草,悉心研究,以定取舍,翻售易新,大量播种,同时牧民以收藏之法,以备冬季之用”[20]。畜牧专家顾谦吉对西北草原做了深入调查后,根据自然环境和草种情况将其划分为7大草区。他在《西北畜牧调查报告及设计》中详细阐述了各大草区的地形、土质、水源和草种(表2),同时提出了西北牧地草原改良办法设计[4,21]。西北水土保持考察团则基于水土保持之目的调查牧草资源,并希望能采集到利于水土保持的牧草以供推广。中国水土保持研究的先驱叶培忠历经陕甘青三省,深入考察了青海日月山、共和海和三角城分布的主要牧草种类及其生长习性。调查发现:当地干燥之处自生草类不下20种,以羽茅属之芨芨草(Achnatherumsplendens)、醉马草(Achnatheruminebriants)数量最多、分布最广;湿润地自生的草类也近20种,以小糠穗草(Agrostisalba)、鹅观草(Roegneriakamoji)等最为常见;其余半干燥地也各自有土生之草种。但总体上“牧草质量均非上乘,影响放牧至钜,极应选择理想品种,加以观测试验,进而举行杂交育种”[22]。
表2 西北草原的分区和常见草种[21]Table 2 Zoning and common grass species in the Northwestern Grassland[21]
解放战争期间,仍有少数学者自发前往西北调查草地资源。1947年前后,陈斯英走访了新疆省内的几处主要牧区,包括:天山山脉西部伊犁区的特克斯、昭苏、巩哈(现尼勒克县)等县境内的草原,中部焉耆区的柱勒都斯草原、迪化区的南山草原、迪化至达镇间的山区牧场;阿尔泰山脉南麓承化、布尔津、吉木乃、哈巴河等县境内的草原;以及新疆省西部葱岭一代的游牧区[23]。1948年,联合国派畜牧饲养专家麦康基调查我国西北畜牧,他途经陕西至甘肃并沿甘西走廊深入青海草原,实地调查后认为西北地区牲畜死亡率高,主要因“饲料缺乏”。基于此麦康基建议:西北六省成立一饲料及家畜改进协会,合作改进严重的饲料问题,选择国内外优良牧草籽种,于六省中心设立一饲料研究站,每省设分站用以觅取生产、调查、分类试验中外草种,然后决定以适宜草种分配栽种[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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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而言,民国时期开展西北地区牧草资源调查的群体可基本分为两类,即政府和学者。政府的调查工作有较强目的性,无论是为创办“西北畜牧改良场”还是为“铲除毒草”,皆带有浓厚的“农政”色彩。民国学者是西北牧草调查的主力军,不仅调查次数更频、调查区域更广,调查角度和方法也更为专业和深入,属于典型的“学术性”研究。而从研究目的和知识构成来看,参与调查的学者亦可大致分为3类,一是基于“植物学”的调查研究,以西北农林专科学校的孔宪武和沙凤苞为代表研究,调查区域限于陕西省,调查方法主要为牧草的植物学分类和植物特性研究。二是基于“水土保持学”的调查,以李仪祉和叶培忠为代表,调查区域包括陕、甘、青等沿黄省份,并希望通过研究牧草种类及其生长习性为路径,最终能搜寻到利于水土保持的优质草种。第三类则是基于“畜牧学”的调查,关注点是牧草的分布、品种、品质、贮藏等,研究方法虽与“水土保持学”领域的学者有相似性,但最终目的是以牲畜“饲料问题”为抓手,进而促进民国“畜牧问题”的解决。当然,不管是政府行为,还是学者活动,很多是没有明显界限的,不少学者本身就在政府担任要职,如赵连芳、李仪祉、粟显倬等,他们的学术活动往往同时代表着民国政府的意志,其调查结论对政府决策也具相当影响力。
此外,一些亲身调查西北牧草资源的有识之士也提过很多值得重视的建议。1927年,畜牧专家崔赞丞在《改良西北畜牧意见书》中提出西北畜牧业发达与否取决于十条准绳,其中之一就是“牧草须繁盛也”,他认为紫花苜蓿在西北遍地皆是,发育程度也盛于他草,所以以之饲养牛羊最为适宜[25]。30年代以后,有关西北牧草生产或研究的建议类、计划类文章如雨后春笋般出现。1932年,尊卣得知政府方面将在西北大批试种苜蓿后,特撰《改良西北畜牧业当注意之苜蓿》的技术报告[26]。1933年,《新青海》期刊主要创办人董涵荣提出的“改良青海农业畜牧应取之方针”中,“栽培滋养丰富之牧草”被列为饲养上应采取的重要方针之一。在具体种植方法上,董涵荣认为“因地质土壤气候环境之互异,植之牧草品种亦不同,故须先调查,此加试验”[27]。而在李斌所草拟的《垦牧宁夏省畜牧计划书》中,第九条即是“特种牧草”。具体内容如下:“草为牲畜最普通之食料,春夏之时,发生甚盛,嚼食固不虞不足,一至冬期,则草类枯谢,各国畜牧家另辟一种闲地特种各种牧草,以备冬畤之需要,然所植之草类,通常以富于糖分淀粉之物为最佳,如木本科与豆菽科等类是也,此等草类早春下种,晚秋收获,束而干之,即为良品”[28]。此外,1934年王高才提出的改良西北畜牧11项方针中,第七项即“饲料之改善”:豆科植物自属最佳牧草,急应广为栽植,刈用饲畜,以补其缺。且冬季青草甚缺,可以燕麦(Avenasativa)与豌豆相合,大量窖藏,制成富于蛋白质的窖藏料,以备冬日饲用[29]。
2 牧草引进与栽培试验
早在20世纪20年代初,西北地区就有提倡人工栽培牧草以利畜牧的行为。位于青海省的宁海职业学校在校长李成蔚倡议下,积极开垦附近荒草地,种植优质牧草以牧养美利奴羊,所得收入加授于学生,此举还增进了学生的创业兴趣[30]。1934-1935年期间,新疆曾从苏联引种猫尾草(Urariacrinita)、红三叶(Trifoliumpratense)、紫花苜蓿、“苏鲁”燕麦等草种,在乌鲁木齐南山种羊场、伊犁农牧场、塔城农牧场及布尔津阿魏滩等地试种[31],不过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也未真正开展牧草的栽培试验。
1934年西北畜牧改良场甘肃分场成立后,便着手于牧草的栽培试验,场地附近陆续开垦采种圃。1935年,该场就从美国引进牧草种籽15种,分别在甘坪寺、兰州、松山、宁夏、洪广营、萨拉齐、武功、太原等处,作比较试验,以观测各种草籽在西北适应的能力,然后再行推广[32]。当年下半年,黄河水患甚巨,全国经济委员会农业处通令西北畜牧改良场扩充牧草试种与栽培试验,试验地点新增青海八角城,甘肃平凉、临潭、天水、山丹,陕西三原、西安、泾阳、潼关等地[33],同时均拟附设采种圃,不过最后仅八角城采种圃、松山采种圃、萨韩区采种圃(萨拉齐)、潼汜区采种圃(萨拉齐)、泾渭区采种圃(武功)顺利开垦完竣[34]。
从1940年起,甘肃省农业改进所致力向美国、澳大利亚及国内各方收集优良牧草资源。截至抗战结束前夕,共收集了牧草品种禾本科者161种、豆科者39种、其他科属者24种,合计224种(其中由美国华莱士副总统赠送者计42种)。经在皋兰、河西、甘坪寺等地试验观察,结果为具有耐旱能力生长优良而适于本省者为禾科披碱草(Elymus)、冰草以及豆科苜蓿、草木樨(Melilotus)等属,而草木樨属之白花草木樨(Melilotusalbus)和黄花草木樨(Melilotusofficinalis)二种于干燥条件下栽种,辅株生长竟高达2 m余,枝叶繁茂,且较易发生幼苗成长迅速的情况,所以更适合甘肃省荒山及各牧区种植之用[35]。
就整个40年代西北地区的牧草栽培试验而言,以国立西北农学院王栋开展的时间最长,成绩也最突出。从1942年起,王栋就着手于牧草栽培试验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如收集草籽、规划实验区等。1943年春开始播种牧草,翌年工作继续,并一直持续到新中国成立前。王栋开展的一系列栽培试验,很多为国内首次,一些结论至今仍是很多草业科技工作的圭臬。其主要试验内容和结果如下[2,4,36]:1)主要牧草幼苗时期根茎生长的比较。结果为牧草在幼苗时期根的发育较早较快,茎的发育较迟较慢。其中白花草木樨于播种后50 d左右生根瘤,禾草于40~50 d时开始分蘖。2)苜蓿株本增长速度的观察。结果表明苜蓿株高的增长在幼苗时期较慢,自播种后20~50 d间,株高仅自0.6 cm增至6.5 cm。发育时期最为迅速,至播种后80 d时,株高已增至33.1 cm。开花后株高的增长不多,至籽老时,时在播种后110 d,株高仅增至40.0 cm。3)牧草茎、叶、花或实各部比率的统计。苜蓿的叶的成分,自播种后70 d的65.3%到播种后135 d减为36.4%,茎的成分在同时期间自34.7%增至63.1%,至于花或果实的成分,则以在播种后80 d花盛开时为最多,但仅占6%左右。4)苜蓿收割次数与产量的关系。结果为春播苜蓿常年产量以每隔6星期收割一次者为最高,每2星期收割一次者,连割3次后死亡颇多,产量最低。每4星期收割一次者仍有碍其生长,产量颇低;每8星期收割一次者,其产量亦较每6星期收割一次者为低。5)苜蓿收割次数对于次年生长的影响。利用上年收割次数试验区的苜蓿皆收割3次,其青重总量,以上年每6星期收割一次者为最高,计产34674 kg·hm-2;次每8星期收割一次者,计27400 kg·hm-2;次每4星期收割一次者,计19400 kg·hm-2;每2星期收割一次者最少,仅17058 kg·hm-2。6)苜蓿按株高收割与产量的关系。该试验将苜蓿分种为6区,前5区收割高度分别规定为5.08、10.16、20.32、30.48、40.64 cm,第6区于每届花盛时收割,以作比较的标准。结果表明,迭次刈割草料的株本总高度以30.48 cm高收割者为最多,计156.57 cm;次为40.64 cm高收割者,计152.40 cm;标准区又次之,计108.64 cm。至于在20.32 cm以下收割者,因刈割过度,生机不盛,株本的总高度均低于标准区。而迭次刈割草料的重量,则以花盛时刈割者为最多,次40.64 cm高者,次30.48 cm高者,如此递减。7)苜蓿历年产量的比较。结果表明苜蓿产量以第2年为最多,第3与第4年较低,第5年的产量减少甚多。8)苜蓿各月产量的比较。在3年(1945-1947年)的比较试验中,苜蓿产量以4月为最高,约占全年产量1/3,次5月,次3月,次9月,夏季的6、7、8三个月较少,10月至翌年2月生长几乎趋于停止。
在我国水土保持和牧草学研究开拓者之一的叶培忠的主持下,天水水土保持实验区也是当时国内牧草引进和试验栽培的重要基地。20世纪30年代,天水水土保持实验区先后从美国引进了100多份牧草种子[37]。从40年代起,又先后引进国内外牧草种质超过300种[2,22],这些种质资源有来自国内同行或兄弟单位赠予,如农林部西北推广繁殖站、甘肃农业改进所、西北技艺专科学校等[37],也有源自美国、苏联、苏格兰、土耳其、西班牙,甚至非洲等多个外域,为实验区栽培与育种试验的开展提供了重要种质储备。1944年秋,天水水土保持实验区还派员深入天水小陇山采集了葛藤种子,叶培忠对其进行科学研究后,于实验区内进行试种。1946年,叶培忠带领吕本顺等人一起对天水葛藤(Argyreiaseguinii)进行了无性繁殖试验,结果表明葛藤具有喜人的水土保持作用[38]。同时还兼用插种育苗方法,培育出了大量幼苗。
基于牧草繁殖和育种的场地需求,叶培忠还在1943-1948年里主持新建了天水河北草圃、天水藉河河南苗圃和龙王沟新淤河滩地草籽繁殖地。经过前3年的播种试验,叶培忠总结出:一年生牧草以3月中旬至6月初播种为宜,而以4月最佳。多年生牧草,以8、9、10月播种为宜,而以8月底9月初为最佳[22]。经过5年300多种牧草的栽培活动,叶培忠进一步探索出了一套科学规范的牧草选择标准和栽培方法,特别是实验区牧草栽培,须从“选择草种”到“采收种子”、再到“播种育苗”;“播种育苗”下又分“圃地之选择”“整地筑床”“播种方法”、“品种排列”等,每个步骤均有严格细致的规定。冬季时牧草可行迟播,盖因此时的温度、湿度等均不利于种籽发芽,所以得将种子暂时播入土壤内,等到春时就可顺时发芽[22]。叶培忠在牧草育种上取得的成就,与他所进行的大规模牧草引种与栽培试验密不可分。
1947年,中央农业实验所成立饲草作物组,该组负责搜集牧草种子和开展栽培试验,目的就是为改良西北地区的草地和水土环境。惜由于战事原因,栽培试验后不了了之。1948年,中央农业实验所又从联合国粮农组织引进牧草种籽62种,这是近代最后一次较大规模的牧草引种活动,这些种籽后分配至全国各地的机构进行试种,其中就有西北地区的山丹培黎学校和青海省建设厅[2,4]。
3 牧草育种、保藏、营养及配合饲喂试验
3.1 牧草育种试验
近代西北地区的牧草育种工作主要由叶培忠开展。1943年叶培忠参加完西北水土保持考察团后,就留在水土保持实验区进行育种研究。在试验区的前3年,叶培忠的主要工作是将收集到的中外牧草种子栽培在草圃中,持续观察其生长情况和性能,收获后优胜劣汰,3年后保存了不少适应西北水土环境的牧草良种,包括鹅观草、野牛草(Buchloeengelm)、薲草(Leymussecalinus)等共计68种,其中所选育出的草木樨后于20世纪50年代初被誉为西北地区的“宝贝草”。
从1944年秋开始,叶培忠以西北地区常见的3种牧草品种,戾草(Pennisetumalopecuroides)、狼尾草(Pennisetum)及徽县狼尾草作为亲本进行杂交育种试验。操作方法为:先将戾草的雄蕊剪去,再以狼尾草及徽县狼尾草的花粉授于戾草柱头上[22]。实验结果十分良好,第二年继续将采收的草种播种,得到杂交而成的F1代幼苗3株。观察幼苗形态,与母本较为相似,生长情况喜人,且均开花结实,后又继续栽于草圃进行观察和比较,成绩均超出预期,这就是西北著名的杂交草品种“叶氏狼尾草”。此次试验后,叶培忠又进行了鹅观草、薲草等各种牧草种系之间的杂交育种试验,5年多时间里培育出了多个具有推广价值的杂交品种。
3.2 牧草青贮试验
从1943-1946年,王栋在从事栽培试验的同时,与卢得仁等人在陕西武功进行了4次牧草青贮试验[2]。具体方法为[39-40]:择地势高燥、排水便利之处挖掘土窖。深宽各约15 cm,长约51 cm。深视地下水位的高低而异,宽可较当地运输用大车略阔,长视贮料多少而定。窖壁宜垂直光滑可使青料易于陷缩。窖底应先铺藁秆7~10 cm,然后贮入青料,每装1.3 cm厚,应多行践踏以压紧之,青料装贮既满,再覆藁秆5~8 cm,用约67 cm的土层封盖,并行踏紧。冬季启用时应自土窖的一端开始,从旁挖开,直切而下,再渐及他端。每立方的青贮料初贮时约重11.34 kg,陷落后约重13.61 kg。
王栋的4次青贮试验,均以苜蓿与玉米(Zeamays)青贮。不过前两年因青料未经切碎,不易压紧,有一部分草料发生霉烂。后将玉米先行切碎,然后积贮,效果上佳。据王栋本人评价:“青料色泽棕黄,气味芳香,略带酸味,各种家畜甚喜食。诚可推广于西北各处地势高燥之区域,以供冬春时期各种家畜之辅助饲料”[40]。而且与国外多采用青贮塔相比,王栋采用的窖藏试验法无疑更适合我国当时的国情,基本做到了“方法简单,费用省俭,俾易推行”[36]。
此外,多年的牧草青贮试验也让王栋积累了许多科学经验,并发表了多篇有学术影响力的文章。在1946年秋的青贮调制过程中,王栋等人自开始贮积起就按时测定窖内温度,观察到初贮8 h后材料中的温度从17.2~28.3 ℃,嗣渐降至22.2 ℃,然后第2日又升至33.3 ℃,气温复逐渐降低[41]。1947年,王栋在《窖藏青贮料积贮后温度变化之测定及其解释》中详细解释了该试验青贮期间化学与温度变化的原理。
3.3 牧草干制试验
1943年夏秋之际,王栋教授进行了牧草干制试验。他以苜蓿作为实验材料,希望能从牧草干制过程中探索出水分蒸发速度与空气温度、湿度、风速,以及草种鲜嫩、厚薄的确定关系。最终结果也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想,即牧草质地越嫩、草层较薄、水分含量越高,则水分蒸发速度越快;高温、晴热、干燥的天气下,牧草水分蒸发得也较快。鉴于此,王栋建议,在调制干草时,需薄铺草层,多行翻转[2,42]。
3.4 牧草营养研究
从1939年开始,王栋开展了几种最重要牧草中胡萝卜素含量的试验研究,目的为探索生长及施肥对几种最重要牧草中胡萝卜素含量的影响。两年时间里,他采割了各生长时期的白三叶(Trifoliumrepens)、多年生黑麦草(Loliumperenne)、鸡脚草(Dactylisglomerata)及猫尾草作为试验样本,4种牧草样本共计63种,皆来自西北农学院附近的14处农场。经过对它们的总氮量及胡萝卜素含量的化学分析和多次试验后,结果表明:除黑麦草外,其他3种牧草叶及茎的胡萝卜素含量以穗或花为多。晚施硫酸铝可使黑麦草茎叶内的胡萝卜素含量增加55%,花内的胡萝卜素含量增加17%。钙肥及铁渣对鸡脚草及黑麦草内的胡萝卜素含量影响不显。环境对胡萝卜素的含量亦无甚影响。铁质与胡萝卜素的含量有密切的连带关系,而影响二者含量最重要的因子为生长时期。此外,放牧对于二者含量的增加亦有重大影响[43]。
3.5 草料配合饲喂
1935年,伊犁种羊场成立,经多年发展后成绩斐然,被喻为当时“畜牧场规模之最大成绩之最佳者”。该场的成果之一就是在科学饲养试验的基础上,研究制定出本地羊种软布耐耶的草料配合法:每冬平均每羊给与草85 kg,料48 kg,辅助饲料以燕麦为主[1]。
4 牧草科技的推广
尽管近代时期政府及知识界均有意于西北地区牧草科技的尽快推广,但当时牧草的科技事业还普遍停留在牧草的调查和试验研究,未臻至科技推广阶段。而且科技推广是一项系统性工程,需要有政策、设施、宣传等配套,这些都是当时不可能具备的,所以近代西北地区的牧草科技推广并未有多少成果。不过不可否认,近代报纸期刊等媒介,尤其是西北地区创办的本地报刊,如《开发西北》《西北农林》《寒圃》等陆续刊载有不少关于西北牧草的文章(表3),这些无疑对西北牧草科技知识的传播起到了积极作用。
此外,叶培忠于1945年前后选育出的牧草品种“天水白花草木樨”和“天水黄花草木樨”因适应性强、高产、高营养价值,所以颇受西北地区的农民欢迎,竟达到了不推自广的效果,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就有不少农户开始大规模自发种植。据叶培忠回忆:“我们栽种的草木樨,没有能全部推广出去,自己又没有土地栽种,于是就把种子沿河滩及荒山坡地撒播。不料生长很好,形成了一片片绿色草地,引起了农民的兴趣,草木樨就此推广开来了”[44]。到20世纪50年代,草木樨仅历时10年左右就成为了当地最重要的牧草品种之一。
5 结语
民国时期中国西北地区在牧草资源的调查、引种、栽培、育种、保藏、营养、科技推广等方面基本建构起了牧草研究的框架,这是民国中国其他地区所不可比拟的。就研究侧重点而言,总体上以资源调查和栽培、育种、保藏等试验活动为主,科技推广工作则进展不大。尽管有所不足,但在当时的人力、物力等条件下,西北地区牧草资源的利用研究能有如此成就已十分难得。近代先贤志士们为西北牧草利用所做的种种努力,在当时无疑推动了我国西北畜牧业的发展乃至国防的巩固,更为草业科学和产业的现代化发展奠定了基础。当今西北地区是学界公认的牧草种植与科研优势区,可以说,也正是得益于当时西北地区对牧草资源一系列的科研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