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钱塘丁氏辑《西泠四家印谱》及其附存印谱新探—兼议“西泠八家”名称之流变

2018-12-20/朱

艺术品 2018年10期
关键词:印谱西泠扉页

文 /朱 琪

与“西泠八家”相关的印谱,其中出现较早,影响最大的,莫过于丁丙所编《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西泠印社藏),在上海图书馆、西泠印社及私人藏家中留存不少。但笔者近来见到一套较为特别的《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为已故南京印人鲍传铎旧藏。

是谱一函十册,磁青封皮,无签条。开本大小为纵24厘米,横15.1厘米。版框蓝印,纵17.1厘米,横11.8厘米,书口上印分册谱名,下印“百石斋”,皆篆书。每页钤一印,不附边款,亦无释文,共收录八家印章390方(印面)。前有丁丙隶书《西泠四家印谱序》:

西泠印人,夙推砚林、吉罗、鹤渚、秋庵。海内珍重,片石珙壁。曩时王安伯、谢卜堂、何夙明诸君各挟数十百方,奇秘牢护,不轻出示,余仅从毛西堂所拓印谱窥见一二。辛酉安伯、西堂同殉难,卜堂丈庚申先逝,迨难作,黄丈上水适陷其家,见金石图籍悉遭抛裂,犹怀数印出至沪上。越十日化去,遗属诸孤贻余三石,返二受一,即今所拓“冬心先生”印是也。上元甲子,渐江镜清,重还旧庐,搜讨文献,旁及印石。黔垣赭地之冥寻,湮河断井之开淘,间出良朋之助,或购骨董之手,囊括四家,网罗百印,要皆王、谢堂前故物也。当时与西堂同印癖者尚有魏稼孙,稼孙走闽中,印拓独无恙,去岁客寒家,摩挲朱墨,鉴别为多。惟其旧拓不下五六百石,以余所获,仅什之二,则其散亡于劫灰者重可惜矣。余非敢侈富藏,特四先生者吾杭文献之所关,心印石交,亦私淑之一端,或可藉是以窥辑瑞典瑞之学耳。同治丁卯上巳日钱唐丁丙志。

第一至第二册为《龙泓山人印谱》,扉页印“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仁和高学治署检”。后附丁丙同治丁卯年(1867)自序、张维嘉题署及《龙泓山人传》。第一册收录36印,第二册收录40印,收录丁敬印章共计76方。

第三册为《吉罗居士印谱》《蒙泉外史印谱》合册。《吉罗居士印谱》扉页徐惟琨题署并附《吉罗居士传》,收录蒋仁印章16方。《蒙泉外史印谱》扉页沈景修题署并附《蒙泉外史传》,收录奚冈印章26方。

第四册为《秋影庵主印谱》,扉页陶濬宣题署并附《秋影庵主传》,收录黄易印章35方。

第五册为《秋堂印谱》,扉页高保康题署并附《秋堂传》,收录陈豫钟印章40方。

第六册为《曼生印谱》,扉页吴恒题署并附《曼生传》,收录陈鸿寿印章40方。

第七册至第九册为《次闲印谱》,扉页姚孟起题署并附《次闲传》。第七册39印,第八册40印,第九册40印,共收录赵之琛119方。

第十册为《耐青印谱》,扉页吴受福题署并附《耐青传》,共收录钱松印章38方。

关于丁丙辑拓《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的缘由,丁利年、丁青先生曾撰《〈西泠八家印选〉版本研究》一文记述甚详。丁利年先生对上海图书馆所藏《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百石斋本)进行了细致地记录和研究。据丁文记述,该谱共十二册,丁敬、赵之琛各分三册,蒋仁、黄易、奚冈、陈鸿寿、陈豫钟、钱松各为一册,每页背面有释文及边款文字,共收录八家印章376方(印面)。此外横田实先生记录有日本常盘瓮丁旧藏本,分为丁敬、陈鸿寿各二册,赵之琛三册,蒋仁、黄易、奚冈、陈豫钟、钱松各一册,收录八家印章共361方。三个版本收录西泠八家印章数量有较大出入,请见下表:

鲍藏本《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扉页及序

西泠印社藏《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

杭州西泠印社亦藏有此谱全帙,同为十二册,连史纸木版蓝框,一页一印,印后有楷书木版蓝印释文,与上图藏本同,据郁重今先生统计共收370印。

然而问题在于不仅在于数量上的差别。经过仔细核对鲍氏藏本与上图藏本的歧异品目,我发现这两个版本之间的差别非常大。因为“前四家”印作流传较少,且多有序可查,这里即以“前四家”印章的歧异品目为例整理为下表:

上海图书馆藏丁丙钤辑《西泠八家印谱》百石斋本

《西泠八家印选》甲辰本

根据《西泠四家所见录》记载,“汪鱼亭藏阅书”“千顷陂鱼亭长”“臣宪印”“汪宪”“奚冈私印”“百钝人”为钱塘汪宪后人所藏。这些印章仅出现在上图藏本中,其后没有再出现过。而鲍氏藏本中“扬州罗聘”“方君任”“康节后人”“应天”“小壑山人”“秋景盦”“魏嘉穀印”“生于癸丑”“两峰”“仇梦岩印”“汪氏书印”(奚刻)、“姚氏八分”诸印均为王福庵所藏后转于俞序文(1897—1942)者,其中部分印章还是丁仁作缘为王福庵购得的。在鲍氏藏本中如此集中地出现经过王福庵收藏的大量印章,那么可以推定鲍氏藏本的钤辑时间一定晚于上图藏本的钤辑时间。

《西泠八家印选》甲辰本书影

丁丙本《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的钤辑时间跨度很大,从1867年开始,直到1885年方结束,书成之时丁仁年仅6岁,肯定尚未参与其事。丁丙所辑的印章中并不仅是丁氏所藏,如汪宪的多枚遗印即向其后人借拓。而鲍氏藏本《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的钤辑,则应该是由丁仁主事完成的,丁丙所起到的作用大概已经退居其次,甚至已不一定参与其中。因为在这次拓存的印谱中,不再有钱塘汪氏保存的印章出现,却多出了大量王福庵或俞序文的藏品,也溢出了很多大概是丁仁续获的新藏品。这也就解释了鲍氏藏本之所以没有附刻释文及边款文字的原因:经过了较长时间,丁仁已经无法还原丁丙辑拓(包括借拓)时的那批印章,而且丁仁等人又搜罗了不少新的品种作为补充,所以原来带有释文的那一面书板已经不再适用,必定经过了铲弃或者重雕。为了和原先丁丙辑拓的“百石斋”本《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进行区别,本文姑且把这个新见的版本暂定为“新百石斋”本。在丁丙“百石斋”本和丁仁“新百石斋”本之间是否还有其他版本的存在,还需要找到更多的资料作广泛比较。

《西泠四家印谱附存三家》

《西泠六家印存》

我们知道丁仁于1904年又辑拓《西泠八家印选》(又称《泉唐丁氏八家印谱》),即旧称“甲辰本”三十册,谱内有八家画像石刻墨拓,并附边款释文。在将“新百石斋”本《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与《西泠八家印选》(甲辰本)对比研究的过程中,可以明确“新百石斋”本《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的存印体系更加接近于后来丁仁所辑的《西泠八家印选》(甲辰本),比如甲辰本收录蒋仁印章的数量为17方,前16方与“新百石斋”本全同,仅多出一方藏于王福庵处的“雪峰”(实为蒋仁旧款,王福庵补刻印面)。由此可以得出结论:“新百石斋”本《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是丁丙“百石斋”本《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与丁仁《西泠八家印选》(甲辰本)之间的过渡版本,其成书年代接近于(或稍早于)光绪甲辰年(1904)。应该正是在“新百石斋”本《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钤辑完成之后,丁仁才决定另起炉灶,重新开雕书板钤辑了《西泠八家印选》(甲辰本)。

在《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之前,丁丙尚辑有《西泠四家印谱附存三家》行世,其书内版框与《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一致,丁丙序文亦同,书口下端同为“百石斋”标记,共八卷八册。据松荫轩所藏本记录:版框灰色,横11.1厘米,竖17.6厘米,书口每家不同,下皆署“百石斋”。每页钤拓一石,皆无附拓边款,共收录286方印。分《龙泓山人印谱》二册、《秋影盦主印谱》一册、《吉罗居土印谱》并《蒙泉外史印谱》一册,此为四家;又附存三家为《秋堂印谱》一册、《曼生印谱》一册、《次闲印谱》二册。《西泠四家印谱附存三家》与后来的《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最大的区别是,全谱多见为绿色印制版框、文字,《西泠四家印谱附存四家》则为蓝色印制。

《西泠四家印谱附存三家》,共存七家刻印,中无钱松《耐青印谱》。钱松罹难于1860年,此谱编钤之初距离其离世仅数年,可见此际尚未将钱松列入“西泠八家”。由此可见,“西泠八家”专称之由来,先后经历“西泠四家”“西泠七家”“西泠六家”,最后才形成今天大家熟知的“西泠八家”。这一名称的由来是同八家印谱流传密切关联,也是经由钱塘丁氏最终定名的。丁敬、蒋仁、黄易、奚冈四人并举,在乾嘉时期已习见,今存最早的钤辑丁、蒋、黄、奚四家印章的《西泠四家印谱》(何元锡、何澍辑,西泠印社藏),原封面题签即为“国朝四大家印汇”。而“西泠四家”(即“西泠前四家”)的名称,至少早在同治六年(1867)前已成型。后来丁丙将陈豫钟、陈鸿寿、赵之琛并称为“三家”,与“西泠四家”相合为“七家”,时间不晚于同治六年(1867)。“西泠六家”在光绪九年(1883)傅栻钤辑《西泠六家印存》时已使用,凌瑕《西泠六家印存序》云:“六家皆杭人,遂称之曰‘浙派’。”具体指的是“西泠四家”及陈豫钟、陈鸿寿。至丁仁于光绪三十年(1904)钤辑《西泠八家印选》(甲辰本,又称《泉唐丁氏八家印谱》),又在丁丙所列“七家”的基础上加入钱松,“西泠八家”这一专称自此确定,并为后世沿用。后来西泠印社编辑出版《西泠后四家印谱》,将陈豫钟、陈鸿寿、赵之琛、钱松列为“西泠后四家”,与“西泠前四家”相对应。

需要注意的是,十九世纪下半叶至二十世纪上半叶,钱塘丁氏一族先后搜集、整理、辑拓了多种与“西泠八家”相关的印谱,除本书提及的数种之外,尚有《杭郡印辑》《八千卷楼印存》《西泠四家印谱》等,但由于收藏分散,难以全部搜集详细研究,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钱塘丁氏为中国近代最重要的藏书世家之一,在古籍收藏、整理、保护、刊行,乃至印刷技术研究等方面都有重大贡献,他们编辑钤拓的印谱,制作精良,别具匠心,是印谱这一特殊种类书籍在近代发展和变迁的重要标本。

《西泠八家印选》乙丑重编本

西泠八家名称发展示意图

注释:

猜你喜欢

印谱西泠扉页
吴越名城·陌上花开
——西泠六子偕友8人书法艺术展
安徽省图书馆藏傅增湘未刊手稿《西泠诗草》考略
我读过这样一本书
应无所住
古意盎然说印谱
屋乌之爱
《西泠印社》风云百年 西泠不冷
特殊的“古籍”
一时之思
印谱:古籍中的另类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