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会焦虑中诊断自己
2018-12-19彭敦运
彭敦运
第一初中教科室在校园网上进行过一次长达6年的调查,结果表明,最近7年,平均每年有5012位新生愿意到这里来读书,哪怕是缴纳每学期高达4000元的学费(这所初中没有高收费,只做义务教育),然而这里的七年级只能容纳500位学生。
是什么引发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教育资源争夺战?普通学校能不能走内涵发展之路来化解这种矛盾?
课本之外的课
第一高中比第一初中晚3年开始调查的数据表明,每100位考取重点大学的学生中,有84.2位参加过不同科目的校外辅导,其中考取“985”和“211”大学的学生中,有47.8%的学生在高中之前就接受过各种才艺和礼仪的培训,31.2%的学生在初中之前就参加过英语辅导班,还有12.3%的学生在七年级时就掌握了计算机基础编程技术。
调查还表明,在边远农村和“低保”家庭中,72.1%的初中生升入职业中学,不愿或不能到高校继续深造。人们发现,物质基础越差的人越认同“读书无用”:村庄的贫困层中认同度达到62.32%、中间层37.24%;户均年收入在1万元以下的贫困层认为读书无用的比例最高。
然而,专家们却认为“读书无用论”再次泛滥的结论水分太多,因为社会中的高层不仅不说读书无用,反而更加疯狂地追逐优质教育,追逐子女的高学历。
前面所说的第一初中,之所以连续多年受到热捧,关键在于有“课外课”这个杀手锏。学校不仅开设了14门“校本课程”,还有22类兴趣小组;不仅有31位社会能人做兼职教师,还有4位外宾做义工来教授外语;不仅开展了军事化生存训练,还经常做些游研;不仅广泛开展社会调查,还与教师一起挖掘本地历史,研究地方志;不仅引导学生研究机器人,还指导学生探索无人机……
学校诊断与改进
要承认,社会上的确有种“教育焦虑”,而其中最焦虑的当属“中产阶级”。
“中產阶级”为什么最焦虑?原因在于他们希望子女能够接力,让自己的家庭跃迁到社会高层。为此,他们可以不惜重金,让孩子去上各种辅导班,并美其名曰“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即使实在做不到,他们也希望后代能守住自己挣得的地位底线,不至于滑落到社会底层。但是,种种迹象表明,教育促进社会成员的升迁性在不断减弱,高层次的教育并非必然带来高收入和高地位,但中产阶级还是顽固地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接受更好和更高的教育。
什么是好的教育?在现实中的大多数人看来,除了国家课程之外,学校应该尽可能开设隐形课与课外课,以补充学生的文化营养不良。
这些隐形课与课外课能不能在普通中小学开设?最近,金口小学做了一些有益的尝试。实践证明,借助信息技术手段,大多数学校可以做到这些,现在之所以没做到,关键在于学校的课程文化不健康,评价机制不健全。
为了改变这种现状,这所学校建立了一个动态的家长委员会,让家长全面参与学校的日常管理,如一日常规教育、仪式教育、课堂教学、安全管理、饮食文化、卫生、运动……并将所见所闻,除了行政会上涉及的少数机密以外,统统在家长群中公开,让“家长社会”借助网络,能从不同侧面透视学校的教育是否公平公正,并进行及时诊断。人们发现,就因为这种参与和公开,学校的课堂文化、教研文化、隐性课程、课外活动、场景文化等第一次在家长面前掀起了神秘的面纱,让家长们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孩子可能会在哪里出现短板,自己应该在哪些方面提供帮助。这也是第一次让家长准确找到自己的位置,对学校教育进行补位而不是越位。
上面所说的“家长社会”,指的是因子女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为同学而形成的家长群。这个家长群中的人物,不一定全是这些学生的直系亲属,也包含部分热心的近亲成人。可见,一所学校可以拥有多个家长社会,一个家长也可能身跨几个家长社会。
众所周知,传统的校家互动场景,家长们只有到场才有机会看到,而且只能看见即时性现场,“场”异“境”不同,“时”过“境”就迁。有时,学校为了应付社会舆论,不得不作秀,来点隆重的秀场秀景,结果,假面具之下的教育,常常让家长们乃至“家长社会”产生错觉。即使是不作秀的校园开放日,如果某家长错过了这个“即时”,想重看某个场景也是不可能的。这种走走形式的家校互动,使家长们根本无法了解学校、了解自己的孩子。
然而,许多家长由于太忙,根本无法践行这个“即时性”,因此也就很难发现孩子在特定课程中的特定表现,因此也就很难配合学校做高效互动。但是,如果学校有自己的校园网,有自己的APP,情况就可以完全不同,人手一“机”的家长们即使错过了“即时”,也可以在闲下来时在手机上点开APP,重播孩子参加的相关活动,从而发现孩子的潜在短板,与学校开展最有效的互动。
这个观察窗口,不仅可以全面考察学校管理是否公开、公平与公正,考察学校实施的课程教育,观察教育目标的落实情况,查看是否开齐开足了课程,查看课堂上教师与学生的表现,还能发现师生在隐性课程、课外活动、游研等活动中许多平日看不到的细节,而家长乃至家长社会最青睐的也就是这种教育细节。
近些年来,我们总在谈教育均衡,谈教育公平,但是,这些均衡或者不均衡表现在哪些细节上呢?很少有人说得清。然而,无论是校长,还是教师,如果不知道哪些细节上出了差错,他们就很难纠正错误。有了APP,不同的家长有不同的视角,发现细节中的错误就变得容易了。不错,家长不是教育专家,教师是从事教育的专业技术人员,家长提出的观点和看法,可能被教师否定,但在课堂之外的隐性课程和场景文化,教师就未必比家长更内行。要知道,这些课程的教育与文化影响,恰恰就是引发社会焦虑的关键所在,也是影响学生核心素养的主因之一。
有趣的是,这个APP竟然还能为学校征集到一批热情的志愿者。这些志愿者有的来自家长群,也有的来自社会上的能人群,他们能够在校园里施展拳脚,开展社会上那些培训班所擅长的特色教育。毫无疑问,无论是他们现场施教还是配以空中课堂,都不同程度地影响了学校文化,影响了学生的发展,影响了社区的进步。时间证明,越是“APP工程”做得好的学校,“家长社会”的满意度越高,学生的核心素质越好。
其实,学校教育本身是否公平合理,教育机会与教育资源是否公平地向每个阶层的家长开放,教育中是否不带有任何阶级偏向,课堂教学中是否不带任何偏颇,这些都是每个家长、每个“家长社会”非常关注的。因为只有公平合理的教育才能促进全体学生的全面发展,促进将来合理的社会流动。
更有趣的是,在使用了与学校对接的APP家长群中,在调查时,说“读书无用”的比例下降到4.5%。家长们说,由于自己能够比较全面地了解孩子的在校表现,所以对孩子的将来比较有信心,而且自己也在与学校、与孩子的互动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原来,由信息技术支持的学校自身改革,真的可以医治社会上的教育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