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犯错少不了元首道歉不易行

诗曰：

大国如人行有失，昔日犯错不自知。

若无真心思过意，他年仍有犯错时。

列位，环顾当下全球各个国家的领导人，像特朗普这样口无遮拦的并不多见。这不，前段时间在一次白宫会议上，有人建议保护加勒比地区和非洲的移民，特朗普脱口而出：“为什么我们要让那些烂国家的移民来这里？”海地驻美国大使愤而约见美国官员，要求其解释“烂国家”言论，联合国人权办公室也对此予以批评。

其实，之前特总统就没少因为不当言论招来非议。比如，他曾称墨西哥移民都是“毒贩和强奸犯”，称墨西哥裔的法官“不够格”。他还说来美国的海地人“全都有艾滋病”，而尼日利亚人一旦来过美国，就再也不会回“非洲茅屋”了。对这些言论，特总统不得不在推特上作出种种辩解，但要想让他真心实意的道歉， 那可是不容易的。

说到道歉，你我皆凡人，有时说声对不起都会觉得脸上无光，要让国家元首正式道歉难度可想而知。今天，咱们就来说说历史上有名的元首道歉吧。

德国善反思 下跪又赔款

列位看官，说起元首道歉，德国总理维利·勃兰特的惊天一跪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1970年12月7日，正在波兰访问的联邦德国总理勃兰特，前往华沙当年的犹太人隔离区，向英雄纪念碑敬献花圈。他献完花圈后，突然跪在石阶上，这一行程之外的举动震惊了所有人。

1939年华沙约有131万人，其中犹太人35万，大都住在华沙老城的西部。1939年6月，德国法西斯占领波兰，华沙犹太人聚居地被围上高墙，遭遇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几年时间里，几十万犹太人几乎全部遇难，隔离区被德国军队夷为平地。纪念碑就是为了纪念牺牲的犹太人而立。

勃兰特的下跪，成为二战后世界历史上意义重大的瞬间：在深受德国纳粹荼毒的东欧人民心中，德国人不再只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而是真心赎罪的民族。“华沙之跪”成为联邦政府与东欧重归于好的一座重要里程碑，并为联邦德国之后加入联合国铺平了道路。

其实，经历过二战的教训，德国人一直在进行自我反思，并多次做出包含真诚的道歉。1948年，刚刚建国的以色列向德国提出了赔偿诉求。时任德国总理康拉德·阿登纳积极表态，政府愿对纳粹政权犯下的罪行承担责任。1951年，阿登纳在议会上宣告：纳粹的罪行是以德国人的名义犯下的，因此德国人要把道德上和物质上的赔偿视为自己应尽的义务。

1952年，德以签订条约，联邦德国向以色列支付30亿马克进行赔偿，向遭受纳粹迫害的犹太人支付4.5亿马克。直到1966年，赔偿才正式完成，这笔款项促进了以色列经济成长，也开创了历史上战败国主动对战争受害者赔偿的先河。

1995 年，统一后的德国总理赫尔穆特·科尔正式代表德国道歉。在解放奥斯维辛集中营50周年的纪念活动上，他说：“奥斯维辛集中营是德国历史上最黑暗、最恐怖的篇章。我们目前的首要任务之一就是要让子孙后代了解这一点。这样一来，那段恐怖的历史才永远不会重演。”

列位看官，莫以为国家道歉是顺风顺水，毫无阻力的。想当年，勃兰特在华沙下跪后，其国内的民调显示，只有42%的国人认为此举是适宜的，不少人指责总理是“不要祖国的家伙”。正是靠着一代又一代清醒而睿智的领导人努力，德国后来的国家道歉才能水到渠成。

对德国来说，道歉并不是说一句对不起那么简单，实际上这是一个克服“健忘症”、正视历史和过去的艰难过程。要知道，只有直面历史和为自己所犯下的罪行道歉，人民才能在未来活得更好。

德国人做到了！

美国不情愿 迟来40年

咱们再来说说美国。2016 年 5 月，奥巴马访问日本，其间来到了广岛市。列位都晓得，二战中美国曾在此投下原子弹，虽然加速了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战争的终结，却也给当地民众造成巨大伤害。外界纷纷猜测：奥巴马会不会以美国的名义，向日本遇难者做出道歉呢？

结果是没有。在此次行程中，奥巴马前往广岛和平纪念公园向核爆纪念碑献花，并发表演讲呼吁废核。美国政府解释，奥巴马此访的目的是悼念二战中所有遇难者，并重申“不会就核爆道歉”。来了却没道歉，令日本民众失望不已啊。

在面对二战的问题上，美国政府一直坚持使用原子弹是战争期间的军事行为，无需为此专门进行道歉。不过，在面对其他问题的态度则有所改变。1988 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公民自由法案》，正式向1940年代被关押在拘留营里的日裔美国人道歉并提供赔偿。

1941 年，日军偷袭珍珠港。此后，美国国内掀起了一阵“排日”的浪潮。时任总统罗斯福签署命令，授权战争部长可以在美国全境指定军事区。很快，美军沿西海岸建立了大规模的隔离区，大约20万日裔美国人和在美日本人被要求“搬迁”到加利福尼亚、亚利桑那、渥太华、爱达荷、科罗拉多、怀俄明、阿肯色、蒙大拿等8个州的11处隔离区。

在3个月内，这些普通民众被迫关闭生意、抛荒农场、放弃家园，远程奔波。隔离区的氛围就像监狱一样，都建在荒凉偏僻的地方，围着铁丝网，由卫兵持枪看守。每个家庭只有一个屋子，除了一张小床和灯泡外没有任何家具， 每天只能吃恶劣的食品，一排营房共用一个洗衣间、一个食堂、一个厕所和露天的淋浴间。

后来，美国最高法院的一项判决，中止了对美国公民的无理由羁押。隔离令被废除，日裔美国人开始陆续离开隔离区。最后一个拘禁营3年后才关闭。被释放时，当局仅为他们提供了一张火车票和 25 美元现金，没有任何正式的道歉。此事极大伤害了日裔美国人，很多人要求放弃美国国籍，重新返回日本，其中一大部分是在美国出生的第二代人。

1970 年，日裔美国人公民联盟发起号召，要求美国对当年的行为道歉。美国政府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决定正式道歉。到20世纪末，美国政府共向被拘禁者及其后人赔偿了16亿美元。

《公民自由法案》签署之后，时任总统里根说：“我们承认犯了错误。在此再次重申我们的承诺，即美国是一个法治国家，所有人都应该享受到平等的公正待遇。”此后，老布什、克林頓在任期内，都曾以个人名义向曾经被关押在拘留营中的日裔美国人进行道歉。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国家也一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利益有纠葛 道歉不易行

说到这，有看官也许会说：面对犯的错道个歉，有那么难吗？说到底，这个问题是知易行难啊。你想，即便是普通人面对自己犯下的大错，在道歉之前也会有激烈的思想斗争，更何况让国家元首代表国家立场去表态呢！

其实，想让元首代表国家进行道歉，所要经历的过程与普通人有很大差别。首先，元首要认识到自己国家确实曾经犯下需要道歉的错误，而且这错误堪称严重至极。然后，元首要推动这种认识在国内形成一种共识，这样才能代表国家的整体民意。如果想要表达最真诚的歉意，一个国家要做很多事情，比如承认罪行、谴责曾经的暴行、请求受害者的原谅。

社会学家尔文·戈夫曼将道歉描述成一种将一个人的自我撕裂成两个人的过程：一个是之前犯下错误的自我，一个是谴责过去罪行的全新自我。道歉使得一个人成为更好的人。同样，道歉也会使一个国家变得更好。

列位看官，20世纪后半叶以来，国家元首道歉逐渐形成历史的一种潮流，蔚为大观。1993年，俄罗斯总统叶利钦为苏聯1968年入侵捷克斯洛伐克道歉。1995年，法国总统希拉克为法国人在德国占领法国期间迫害犹太人的行为道歉。1997年，挪威国王为挪威对犹太人等少数族裔的压迫道歉。同年，英国首相布莱尔代表政府对几个世纪前爱尔兰大饥荒中饿死的爱尔兰人表示歉意。

善哉此举！国家元首的道歉，意味着一个国家在价值观上有所改变，能够谴责自己过去的错误。同时也意味着，这个国家致力于在今后有着和此前不一样的举动，承诺做“更好的自己”。这种道歉和表态能让犯下大错的国家与那些被伤害的国家和民众达成和解，从而推动世界向更加积极和平的一面发展。

不过，元首道歉兹事体大，在现实中因为政治、党派和外交等各种利益纠葛，困境重重。1993 年，南非总统德克勒克为国内实行了数十年的种族隔离政策进行道歉。不过，他并没有谴责此前政府的错误行为。他甚至称，种族隔离在当时是一种“文明进步”的政策。对此，南非黑人并不买账，认为这个道歉一点儿也不合格。

1995 年，时任日本首相村山富市向二战中亚洲受害国进行口头道歉，日本国内保守派反对党却并不认可他的举动。这些反对党不愿意使用“道歉”一词，而是认为应该用“诚挚的哀悼”“严肃反思”和“深深悔恨”代替。

1988 年，在霍尔木兹海峡巡航的美国文森斯号巡洋舰，误将伊朗客机当作敌机而将其击落。事后里根总统发表声明，称自己非常悲伤。但是在他看来，文森斯号巡洋舰的攻击行为似乎是“正当的自卫之举”。他只是向死难者及其亲属致以外交上的“遗憾和惋惜”，并没有作正式道歉。

除此之外，国家之间还有诸多拒不道歉的例子。比如日本拒绝对二战中“慰安妇”问题作出道歉，欧洲等大国不愿就殖民主义历史向非洲国家道歉，遭人诟病。可以说，想让一国元首正视历史，还原真相，达成和解，仍是任重而道远啊。

这正是：

国家犯错不算少，元首道歉不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