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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边缘群体发声

2018-12-18肖冰玉

北方文学 2018年29期
关键词:无声告白他者

肖冰玉

摘要:《无声告白》是一部具有“他者诗学”之美的作品。本文从小说中所塑造的少数族群“他者”、女性“他者”、性少数“他者”形象入手,分析小说中的他者所遭遇的困境和冲突以及他们作出的抵抗,进而研究其中作者蕴含的深意。

关键词:他者;《无声告白》;边缘群体

“他者”(The Other)是西方文化中不可忽视的概念。他者最初产生于“自我”的相对概念,经过不断演变,逐渐与主体性、主流等概念相对。他者往往由于各种历史和现实的原因被边缘化、属下化,失去话语权,产生自卑感。(张剑,2011:127)后现代以来,“他者”概念更加广泛地应用于文学批评,从身体、性别、文化、意识形态等方面研究“他者”及其面临的境况,形成了“他者诗学”。

《无声告白》正是这样一部具有“他者诗学”之美的作品。《无声告白》(Everything I Never Told You)是美籍华裔作家伍绮诗(Celeste Ng)的第一本长篇小说,讲述了美国俄亥俄州小镇一个跨种族家庭的故事。小说以二女儿莉迪亚的死亡为线索,描写了各个家庭成员们所面临着的种种困境。《无声告白》探索了种族、性别、身份危机、家庭等主题。作者立足于“华裔——美国人”双重身份,以文学的形式道出了華裔族群在文化混杂空间里所遭遇的文化冲突,逼真再现了身处文化夹缝中的“他者(the Other)”困境。(殷燕,2016:73)不仅是少数族群的“他者”,作品通过精巧的人物设定和编排,同时展现了女性和性少数人群所面临的夹缝困境。

一、外乡人:少数族裔“他者”

故事设定于上世纪70年代的美国,而跨种族婚姻在1967年才实现合法化。莉迪亚的家庭在俄亥俄州一个相对封闭小镇上无疑是扎眼的,他们承受着白人毫不掩饰的打量,甚至有调皮的孩子用手指拉长眼睛冲他们做鬼脸。

父亲詹姆斯·李是第二代移民的美籍华人,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在高校担任教授。他一直尝试着融入人群,极力避免与众不同,甚至因此而选择去研究最“美国”的牛仔文化。但在他眼中,美国始终没有接纳他为其中的一员,他的亚洲面孔已经注定了他的“他者”身份。妻子玛丽琳于詹姆斯而言,是这个异国他乡的具象。在初遇玛丽琳时,“他恍然觉得,是美利坚这个国家对他敞开了怀抱,所以,他是何其有幸”(伍绮诗,2014:46)。在她的接纳中,他有一种被人群接纳的错觉,于是把遇见玛丽琳之前的担惊受怕转移到了自己的爱情之中,通过迎合玛丽琳,来试图完成自己的“融入”。

在回答菲克斯警官妻子离家出走的理由时,他谎称是在家务事上意见不一,实际上玛丽琳的出走与詹姆斯的“面子”和“尊严”相冲突。他怕被别人说自己“挣得不够多——他妻子不得不出去找工作”(伍绮诗,2014:78)。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害怕被别人指指点点,他在压抑自己的同时,也在压抑自己的妻子。他总是从自己的角度揣度妻子的想法,以一种善意但懦弱的方式,他把妻子的所有不满都归结于自己做的不够好。这种情况下,詹姆斯并没有和自己的妻子交流,而是陷入了自我反省的漩涡。事实上,对于他一直想要融入和“讨好”的社会,他自己在心里已经产生了隔阂。“对于帮助自己,警察并不热心,而且,他的内心深处仍然盘踞着旧时的恐惧……菲斯克警官的态度一直温和有礼,然而这让詹姆斯更加厌烦,礼貌令他更难忍受”(伍绮诗,2014:136)。他因为过去遭遇产生了恐惧,形成了自己的一套逻辑,抵触求助于别人。在他心中,在真正了解他之前,人们已经形成了对他的固有看法。詹姆斯不仅被他所处的社会界定为“他者”,他自身也已经潜移默化地自我边缘化,影响了他的习惯甚至是性格。

二、失意者:女性“他者”

父权社会中,性别存在着二元对立。父权社会以男性为主体看待女性,将女性建构为“他者”。女性这个过程中是被建构、被凝视的。与男性气质的力量、理性、主动相对,女性气质被构建为柔弱、感性、被动。

而母亲玛丽琳是热情的、主动的、聪明要强的,她追求与众不同、目标明确。在学生时代,她直率自信,充分表现出追求自我的勇气。也是因为这股勇气,她向詹姆斯表达爱意,开始了他们的爱情和婚姻。然而在她追求自我的路上却遭到了重重阻碍。高中时,女生必须要参加家政课;大学时,她为了能够成为医生而选择化学课,而变成了班上唯一的女生,讲师总是带着嘲弄的表情看她。另外玛丽琳的母亲也深深影响了她。她并不注重玛丽琳的个人成就,认为女儿的幸福是嫁给优秀的哈佛男人,是男权思维根深蒂固的女性代表。

玛丽琳最终还是如母亲所愿,为了家庭和孩子放弃了自己的理想,成为一名家庭主妇。由于长时间在家庭中承担着固定角色,她甚至在和老师通话的时候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她在家庭中一直以一位妻子、母亲的身份生活,而以玛丽琳为名的日子仿佛已经离她很遥远了,她渐渐变成了一个符号,一名“他者”。集体生活几乎涵盖了她的全部,而玛丽琳对自我的意识也在忙碌中被消磨,直到母亲的去世让她惊醒。“她翻了三本相册,连她母亲的一张单人照都找不到,她母亲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伍绮诗,2014:81)她开始害怕成为和母亲一样没有存在感和自我价值的人,一个无足轻重的“他者”。她决定离家出走继续自己的梦想,但因为太思念丈夫和孩子,最终再次放弃。玛丽琳身上已经出现了女性的觉醒,有了自我解放的意识,但迫于现实无法实现。

三、无望者:性少数“他者”

性少数人群(LGBT),即非异性恋者,包括女同性恋、男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无性恋以及其他非规范性的性取向和性别认同的人的总称。在漫长的社会演进和发展历程中,性少数人群一直在受到主流文化的冲击和边缘化,在与异性恋的二元对立中被视为“他者”。

作品中刻画的邻家男孩杰克,对内斯一直抱有爱意,但他一直隐藏着这份感情。值得一提的是作者描写这条感情线时高超的写作技巧,将杰克表现出的懒散、放任自流的花花公子形象,与他对内斯深沉的感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突出了性少数群体者在社会环境下的隐忍。边缘的取向使他不仅没有勇气表达自己的感情,甚至无法正常与内斯交流,表达自己的善意。因此在内斯的眼里,他总是一副嘲弄别人、没有礼貌的样子,甚至在自己妹妹出事,内斯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杰克。

杰克的爱无疑是悲情的,即使他已经非常确定自己对内斯的心意,知道他自己“想要什么”、“不会害怕”,(伍绮诗,2014:266)但是他的單恋是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直到最后也没有用语言表明。被莉迪亚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后,骄傲无畏的杰克有了自己的“软肋”,或者说,这软肋一直都在。

四、“他者”的反抗

无论是玛丽琳还是詹姆斯,都在试图反抗自己的上一辈。一个是比起普通的家庭主妇,更想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独立自强的人。一个是想隐藏自己的种族身份,成为美国真正的一份子。他们所面对的困境是,无法真正实现自己的愿望。但事实是,他们已经部分实现了。玛丽琳拥有着自己跨种族的爱情和独特的混血家庭,詹姆斯成为了研究美国文化的教授,融入了美国的社会体系。但是他们仍被过去以来的遗憾牵绊着,把更多的期待放在了莉迪亚身上。

而莉迪亚受到了父母的两面夹攻,母亲把她当作自己梦想的延续,父亲希望她可以融入人群。实际上,莉迪亚的父母一直在将她“他者化”,希望她成为理想的女儿,而忽视她自身的感受。莉迪亚在沉默中挣扎反抗着,在汉娜带上那条讨好别人的银项链时,莉迪亚一把将它扯掉,告诉汉娜“如果你不愿意笑,就别笑”(伍绮诗,2014:258)。她试图以“学会游泳”为起点战胜自我走出困境,却不慎溺水而亡。

莉迪亚的死成为了所有矛盾的导火索。在所有冲突都轰然而至,一片昏暗之时,作者以各样的细节点燃了希望的星火。菲斯克警官在案件中的尽职尽责和对内斯的暗中照顾、邻居同事对他们的抚慰,还有故事的最后,内斯接受了杰克的暗示,都为“他者”的反抗描绘了胜利的曙光。

五、结语

《无声告白》所描绘的“他者”,早已超出了女性“他者”、性少数“他者”和少数族群“他者”。作品以人类情感为纽带,以共情机制为基础,建立起对整个社会关系的普遍思考,以此从根本上思考关于“他者”和“边缘人”的构建过程。边缘性实际上是权力运作的不平等所产生的效果。(单波,李欣雅。2014:69)权力运作过程中,排斥“非我”,文中的“他者”们正是在这个过程中被建构为“边缘人”。“边缘人”的划分是流动的、动态的,被界定的。通过《无声告白》对“边缘人”的集中描写,读者的关注点已从人物的“身份”转移到了他们的命运,并在这个过程中呈现了每一个人在成长和生活中都会遇到的困境。实际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少数人”。

《无声告白》文如其名,这是一个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沉默的家庭中发生的故事,然而它在无声之中涌动着无形的力量。虽然小说最初以令人扼腕的死亡为线索,结尾却以无限温情的告白“将来发生的每一件事,他想,我都愿意告诉你”(伍绮诗,2014:287-288)为故事划上了句号。而这告白背后的寓意不正是冲破自我的壳,跨出边缘和界限,发出自己的声音吗?

参考文献:

[1]Hall,Edward.T.Beyond Culture[M].Anchor Books,1976.

[2]顾菲菲,从跨文化交际学视角透视《喜福会》中中美文化的冲突与融合[D].东北林业大学,2012.

[3]单波,刘欣雅.边缘人经验与跨文化传播研究[J].新闻与传播研究,2014 (6):61-77.

[4]伍绮诗.无声告白[M].孙璐译.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5.

[5]严明.跨文化交际理论研究[M].黑龙江:黑龙江大学出版社,2009.

[6]张剑.西方文论关键词——他者[J].外国文学,2011 (1):118-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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