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法内政问题会影响欧洲前行吗
2018-12-17赵俊杰
赵俊杰
德国和法国是欧洲一体化的双发引擎,但如今,欧洲一体化既面临英国退欧的挑战,又面临德国默克尔时代行将结束以及法国“黄背心运动”的冲击。人们不禁要问:当今欧洲社会到底怎么了?欧洲一体化还会有光明的未来吗?
德国是欧洲一体化的坚定领导者。政坛“铁娘子”默克尔执政13年来,德国发挥了欧洲联合的核心作用,引导欧洲向更高层次的政治一体化前行。法国也是欧洲一体化的领路人,欧洲统一大市场创建中,法国领导人居功至伟。冷战后,欧洲联合在德法两大引擎的强力推动下迈出大步子,欧元的问世,欧洲共同安全与防务力量的构建,都是德法的创新之举。然而,自2009年欧洲爆发主权债务危机后,欧洲社会出现各种危机和挑战,法国经济也停滞不前,对欧洲一体化的牵引力越来越弱。德国则成为唯一有动力的单发引擎,引导欧洲度过了债务危机最困难的岁月。
孰料世事无常,就在法国经济刚有起色,法国民众推选出一位年富力强、富有改革欧洲雄心的总统后,德国和法国内政方面都出了问题。在2017年9月德国大选时,默克尔领导的联盟党和社民党联合政府,虽然赢得选举却丢失六七百万张选票,导致德国政治生态进一步碎片化。
2018年围绕组阁谈判各党派之间的博弈,针对德国难民问题联盟党内部的内斗,导致联盟党在秋天的巴伐利亚州和黑森州议会选举中一再失利。德国政坛常青树默克尔被迫在10月底对外宣布:她将为联盟党在国家和州议会选举中的失利承担责任,为此,辞去基民盟主席职务,并承诺在本届政府任期结束时不再竞选总理一职。
相比于德国默克尔政府面临的困境,法国总统马克龙似乎日子要好过得多。他不仅高票当选总统,而且在国会中也占据绝对优势。正因如此,他上任后在内政方面大刀阔斧搞改革,外交方面也提出欧元区结构性改革和创建欧洲独立防务力量的战略目标。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为了践行《巴黎协定》而采取上调燃油税的措施,会在2018年冬季引发一场法国社会大骚乱——“黄背心运动”。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场运动一开始就没有工会或政党的组织,纯粹是利用互联网自发形成的群众运动。但在街头示威抗议过程中事态失控,逐渐演变成为持续至今的大规模骚乱,导致法国经济严重受损。马克龙被迫做出让步,承诺明年不再上调燃油税,并且给下层劳动者加薪。
马克龙上台伊始,就向默克尔抛出橄榄枝,希望默克尔蝉联总理后与他联手,共同启动法德双发引擎,推动欧洲联合走向深
入,把欧盟改革进行到底。当时,默克尔对其改革热情和志向表示赞赏,但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希望法国先把自己的事情搞好再来谈法德合作。今天看来,法国出现严重的骚乱早在默克尔意料之中,空有一腔改革热血和政治抱负,不一定能把本国的内政搞好。
德国政府面临的主要问题,从表象上看是默克尔敞开胸怀迎接难民的政策饱受诟病。法国政府面临的问题,从表象上看则是马克龙上调燃油税招致社会各阶层的强烈反对。其实不然,德法两国政府之所以出现危机,背后有着深刻而复杂的原因。德国联合政府虽在执政中交出亮眼的政绩单,但选民照样不买账。究其原因,欧债危机和难民危机导致德国各阶层民众利益受损,社会发生裂变。而默克尔领导的政府坚持走传统的中间路线,已不能适应形势发展需要,其政治主张无法满足社会各阶层的利益诉求,加之多年未给德国中下层民众加薪,缺乏改革的愿望,久而久之必然引起德国民众的不满。
法国则相反,改革一直是法国政治生活的主旋律。从希拉克到萨科齐,再从奥朗德到马克龙,每届政府都认为法国必须改革才有活力和竞争力,但每届政府改革都招致社会强烈反弹。法国民众内心普遍渴望改革,希望通过改革使自己成为受益者。但不少民众又反对或惧怕改革,担心改革会动了自己的奶酪。这种矛盾心理加上法国民众热衷于街头政治、示威游行,导致今天我们看到的社会骚乱。“黄背心运动”绝不是单纯的抗议燃油税上涨,其背后恰恰反映出法国民众对改革的担心、对自身利益受损的强烈不满。
德法两国都面临各种危机和难题,在这样的背景下,英国退欧似乎又给欧洲联合带来一层阴影和不确定性。解铃还须系铃人,欧洲一体化航船今后是否会偏离航线或搁浅,主要还取决于德法两国的表现。英国退欧,充其量只是给欧洲一体化带来疑欧思潮和挑战,损失在所难免,但并没有危及欧洲联合的核心。换个视角看,英国出局反倒有利于欧洲加强团结,组建独立的欧洲防务力量。只要德法两国领导人坚定推进欧洲一体化进程,欧洲航船仍将前行。
目前,德法两国内政困局对欧洲一体化前景多少会产生一些负面效应,如欧洲极右翼民粹主义趋势而为、扩大影响力等。但从长远看,德国新近当选的基民盟主席卡伦鲍尔只要能够继承默克尔的施政纲领,在此基础上有所改革创新,让德国继续掌舵欧洲一体化的航船,那么欧洲联合仍然有可能走向深入。
与此同时,法国改革经过现阶段阵痛和社会动荡,过几年后必将结出硕果。只要法国政府不改初衷,与德国联手绘制欧洲的蓝图,相信欧洲的未来不会变得保守排外。近期内德法两国政局是否稳定,则会直接影响到明年5月欧洲议会的选举结果。▲(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