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大多数
2018-12-17湖南长沙市一中
湖南长沙市一中 伍 研
从我记事起,总有很多大人教导我说:“孩子,沉默是金,枪打出头鸟,学会沉默往往能明哲保身。”渐渐地,这些训诫汇集成流,洗去我的锐气,让我学会了沉默,习惯于随波逐流。终于,我成为了沉默的大多数中的一员。
但这并不叫我安心——今天的语文课上,老师提到了巴金忏悔的心路历程,我听着听着,回忆如潮水般袭来,激起了我尘封已久的歉疚感。
那还是上小学的时候,班上新转来一位女同学。她长得很不讨人喜欢:皮肤黝黑,瘦削得吓人,鼻子又宽又扁,嘴唇乌黑发紫,脸上还满是雀斑。她是转校生,班上的同学对她很不友好,没人上前跟她搭话。有人说她太“土气”,甚至有顽皮的男同学给她起难听的外号。对于这些,她没有反击,只是在被人非议时,抬起头默默注视,又无奈地低下头去,趴在课桌上黯然神伤。但是这些伤害似乎还不够彻底,班上开始有人谣传她身上有狐臭,这下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远离了她。
说实话,我并不讨厌她,甚至还对她充满了同情。在一次老师组织的活动中,她选择了我,坐到了我身边。我心里有些不乐意,怕别人会在背后议论我,但我的同情心还是让我尽心尽力地帮助她,并成为了她在班上唯一的朋友。我发现了她美好的一面:她的笑容单纯腼腆,她的心地善良宽容,待我极好……
但最终,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班上越来越多的同学开始嘲笑我,说我跟一个有狐臭的人待在一起,不怕被传染吗?甚至我的一些好朋友也开始疏远我,认为我是在“假慈悲”。我难过极了,同情心逐渐消失。我对她慢慢变得冷酷了,我们的关系不再似以前那般亲密。她也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再找我聊天说话,又开始安静地坐在一角。
我当然心疼她,但我也不想像她一样成为被孤立的“异类”。终于,没过多久,老师换位置时,把我和她换开了。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心里久压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我的同情心和怯懦终于不再挣扎。我收回了迈出的一小步,退回到了人群中。
其实我清楚地知道她没有狐臭,但别人以此为“刀剑”刺伤她时,我没有站出来反驳;别人疏远她时,我也没有伸出援手。我揣着我的懦弱,小心行事。我以为这既能避免对她的伤害,又能够明哲保身。但我错了。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如果你曾给长期处于黑暗中的人一束明媚的阳光,然后又把它收回,让她重回黑暗,这便是伤害一个人的最佳方法。我的沉默怎么不是一种落井下石、一种二次伤害?
我俩再没有什么交集。我在人群中如鱼得水,肆意快活;她在角落里独来独往,缄默哀伤。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愧疚让我抬不起头。听说她现在过得很好,她的新同学都对她很和善,我的歉疚感消失了一点。我希望她能原谅我,最好是永远地忘记我们这些伤害她的人,忘掉沉痛的过去,拥抱明天。
我曾经陷入沉默的螺旋,因为害怕“与众不同”而失去了自由的灵魂和可贵的勇气。我难以原谅自己,想打破这沉默的禁锢,就当是对过去的救赎。
编 辑 絮 语
本文写出了“我”内心的挣扎与压抑,也揭示了人性的美与丑。文字细腻,立意深远,给人以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