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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洪涛的文学江湖

2018-12-15吴永强

齐鲁周刊 2018年39期
关键词:洪涛梁山菜园

吴永强

涛哥向我走来。

他越来越像我当年的班主任了,一个作家,一个高中老师,每见到他我就想起那所高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学生特有的)惧怕感。可惜我不是他的学生,2000年,我读高一,涛哥来到这所高中任教,我们擦肩而过在同一座教学楼里。

所以,最初认识的几年叫他“乔老师”,后来感觉太生分,遂喊涛哥。

那已经是8年后的事了,我第一次以相识的身份走进他的办公室。此后,谈论文学成了我们交往最大的话题。比如此刻,涛哥向我走来,在汶河边的柏油路上,我回到老家,他来迎接。挺有意思,他从梁山上下来,到了我老家;我却逃走了,去了别人的老家。

一个梁山人,放着及时雨的宝座不坐,不远百里来到沂蒙山区,教书育人的同时孜孜不倦于文学,是什么精神?一些年,“蒙阴有个乔洪涛”成为许多作家第一次见我后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一个小城,因有了这样一个梁山好汉,文学气象焕然一新。当然,他自始至终都是超越小城的,对小说的不断摸索,对自我的不断剖析,对文本的不断打磨,把他从封闭的山区拔出来,投向文学的高地。

有几年我们陷于对过去中文系时光的追忆,在他的鼓励下,我写了一个长篇小说,他也写了一些短篇和中篇。高一阁——底层知识分子,不安又无奈,有骚气,无动力,是他一段时间里对小说形象的贡献。当文字不能抵达设定的高地,我们愤懑,酒徒萧索,共同热爱的一些作家也不能拯救我们。

我试图用虚拟的地理老师的眼睛来审视眼前这个语文老师,代表地理元素的梁山、沂蒙山、黄河,构成了一个不规则三角形:梁山是欲罢还休的野性或匪性,是生养他的故乡,小说中不时会跳跃而出的壮丽篇章;沂蒙山是寄居地,是幻想中的桃花源,却又满目疮痍,是他笔下的现实或更接近散文的部分;只有黄河,才是他最柔软的居所,童年和芦苇荡,因一条河而彻夜难眠。

三重身份的涛哥,和几个作家跨过汶河,开了一片“作家菜园”。他们用锄头做的笔,写下一畦畦文章。或许是对黄河畔童年记忆的深切怀念,或许是菜园激发了农耕想象,节气在他的菜园里复活,近20万字的长篇散文《大地笔记》结结实实摆在了他的案头。

《大地笔记》带来意想不到的赞誉,他开始转战下一个战场——到湖边去,不是瓦尔登湖,是云蒙湖。也不能说是真实的云蒙湖,现实存在的湖带来灵感,文学的湖脱颖而出。他将自己对文学的思索放诸湖边,将生活的愤懑和激越放诸湖边,将梭罗和陶渊明放诸湖边,更将自己单纯的身体,不掺杂任何因素的情绪放逐到水草深处。

插一个题外话,近20年来,能在乔老师麾下就读,是热爱文学的高中生的幸事。他将自己的文学经验倾囊授出,带领学生走进文学的海洋,与最真实的李杜、鲁郭茅对话。已有一些有才华的年轻人走上了文学道路——我为学弟学妹们庆幸。

小说家做了湖边隐士,但还是要回来的。回归的意义是什么?是对小说新的认识,对自我的重新約束,所以近一段时间涛哥深陷灵感的“风暴眼”,一篇又一篇短小而又精悍的小说流泻而出。我读之,颇快慰,新的改变和提升显而易见,关键是我又发现了那股蓬勃的生气。

比如《在山上捉鸡是一件危险的事》,两个心怀鬼胎的男人,大雪后上山捉野鸡。一个风雪交加又诡异莫测的故事,“我”和张朗捉的不是鸡,故事背后有另一个故事。“我”把张朗的妹妹杀害藏尸冰柜,对方此行是要谋杀“我”,却自己身死,“我”的抑郁症也好了……叙事紧凑,不着痕迹,生猛而又有艺术的节制。我不仅看到了一个脱胎换骨的小说,也看到了小说背后那个脱胎换骨的作者。

骚动、悲悯、欢快赴死——我用这几个词汇来形容所喜欢的优秀小说,也形容涛哥最近的短篇小说探索。一般的说法,小说首先是故事,现在某些程度也可以这么说,但小说也应该是一种艺术,或者首先是艺术,是艺术化的故事。

然而,他或者他的小说,依然还是那个敏锐的知识分子,是大地上生长出来的一枚叶子。无论是小说还是散文,那个对天地满怀悲悯的自语者,那个消除了虚构和非虚构界限的写作者,所呈现的所有文字都是真实的,出走和自我解剖灌注在他或者作品中,构成了一个现代版的文学地图。

他依然是“在文字里持刀远行”的梁山好汉,用文字开拓疆域、替天行道。

乔洪涛,1980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张炜工作室学员,山东省签约作家,现供职于蒙阴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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