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的“侠”继续属于当下

文 本刊主笔 张颐武

金庸先生故去，二十世纪后半叶华人最重要的作家离开了世界。

金庸先生的小说创作生涯是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到七十年代早期的相当短的时间内，而作品也只有大家熟悉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以及《越女传》这十五部。但他却让处在二十世纪剧烈变化中的华人感受了中国式想象力的当代魅力。

在中国和全球华人社会面临多方面冲击的那个时代，金庸先生的中国情怀让他有了别样的力量。他当然受到五四以来新文学的影响，但又在新文学之外别开生面地打开了一个新的空间，让我们对中国传统在现代的魅力有更多信心。他让普通读者从他的作品中获得了一种来自中国传统的力量，能够让他们感受不一样的世界。斯人已去，但他的作品会永远留下来，成为华人社会和中文文化的经典。他启示我们中国传统文化一旦经历了转化，会有何等的神采！他无疑会让人长久地记住。

他的武侠小说把这种传统的类型推到了新的高度，成功地进行了现代的转化。在二十世纪上半叶一些通俗文学类型的尝试基础上，在二十世纪下半叶，他和他同时代的几位作家，把武侠小说变成了一种在“新文学”之外，却最有影响力和阅读人群的类型。而他的作品又是这中间最受欢迎，也已经成为相对公认的文化经典作品。他杰出的叙事能力，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和对历史与文化的深彻理解，对人性的独到体会和洞察，都让他的作品一直是全球华人读者实实在在的最爱。

当代武侠小说家、“香港四大才子”之一——金庸

他的作品基本把背景放在宋元和明清的历史更替的关键时代，用他的想象力把历史的大背景和武侠传奇故事紧密结合，为我们创造了一个独到的武侠世界。而他的“侠”在乱世中的爱恨情仇里蕴含家国情怀、自由精神都让无数的华人读者痴迷和沉醉，也给了他们在变动时代中的感情和精神的寄托和感悟。他的人物的那种强烈的性格和面对人生的力量都让人沉醉。无论在五六七十年代的台港澳和海外，八十年代之后的整个全球华人社会中，他的作品都受到了读者的热诚欢迎。他让人们能够理解传统中国的人性魅力。

当然，武侠这种在二十世纪后半叶有巨大影响的类型，在金庸等巨匠陆续调零之后也后继乏人，而武侠小说这一类型也整体上面临衰落，现在这种类型已经缺少活力。现在90后、00后的读者对于他的作品也并不像前几代人那样热心。他的创作被当下的年轻人认识的程度也远远不及当年，这也是时代变迁的结果。一方面整个对武侠类型的兴趣由于网络文学中新的诸多类型和对历史想象的新变化，也已发生了重要的转变。一种和日常生活相关的历史想象更吸引年轻人。另一方面，金庸小说的那种人性的表现方式，和今天的年轻读者之间的关系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些都让金庸的小说在成为文化经典的同时，也让它的流行性有所变化，这也是时代变迁的必然。但金庸对于“侠”的精神探索，对于传统成功转化的成就，都让他的作品具有永恒的魅力。这是真正的中国式的现代文学，其价值是永恒的。虽然其接受的方式已经有所变化，武侠小说的类型也不再像当年那样具有巨大的影响，但金庸的作品已经属于历史，也会继续属于当下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