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回归遇上现代文明
2018-12-14杨光毅,高维微
第一次走进云隘村杨柳山组黄前龙家,我们直接去了厨房。
用具很朴素,却干净,整洁。贴了白色瓷砖的灶台台面,手掌抹过,毫无油腻感。
再次拜访已是夜晚,借宿黄前龙家。他脱了拖鞋迈入铺着木板的房间,将屋内的一双拖鞋移至室内门口。他抬眼看我,不说话。目光友善,带着一丝歉意。
秒懂。我脱鞋进屋。
之前,曾从开着的门外向一间屋里探视,一张简易的鞋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双布拖鞋。
我们将此理解为一种向现代文明靠拢的意愿和行动。在云隘村,乡村振兴背景下,现代文明与传统的理性回归相遇。
审批酒席不是传统回归的全部The Return of Tradition is more of Banquet Inspections
11月13日夜。云隘村韩家湾组。
外面下着雨。堂屋里,村主任陈旭当着一众村民的面,一脸严肃地“重申”某些事项,比如哪些酒席不能办,比如垃圾该怎么倒,倒在哪里。
两天后,陈旭闲聊时又说到了“办酒席”,说有人连续三年以买新房的名义办酒席,但谁也没见过他的新房子。
在云隘村,我们听到过很多“酒席”名目。修房子办酒,新房子上梁办酒,房子“合门”要办酒,还愿办酒。还可以说最近诸事不顺,请几个人来唱一番跳一番,办一场酒。
云隘村曾流行一句话,叫“三年不办酒,你就亏起走”。跟许多农村一样,云隘村也曾“办酒风”盛行,有事无事都要办酒,吃酒席必然得送礼。
苦不堪言。陈夕才和陈旭都直摇头。
进村时,我们曾见到大幅标语,“办酒席要审批”。
云隘村对“办酒席”的这一刀,切得“有点狠”。除了婚丧嫁娶和80岁以上老人过整岁生日,经审批可以办酒席,其他酒席一律在禁止之列。连悄悄办的路都堵死了,因为村民要举报。
在云隘村,传统的理性回归并不仅仅在“办酒席”上体现。
张兰仙家的院子,在黄前龙家前面。刚将车停在张兰仙家院坝里,张兰仙就站在门口招呼:“进来向火(烤火,编者注),外面冷。”
她是黄前龙的弟媳。次日晨,我们从借宿的黄前龙家里出来,准备在寨子里走走看看。张兰仙牵着三岁的孙女到柴房取柴,准备生火,又在招呼我们“进来坐”。
四个孩子都不在身边,她带的孙女是大儿子的小女儿。张兰仙说,大儿媳说不想再生了。她一边生火,一边跟我们絮叨,说“不想生了就不生了,儿子女儿都一样”。
说到生孩子,张兰仙似乎有一点点的埋怨。因为想要孙子,婆婆当年虽然没明说,张兰仙还是连着生了四个孩子,“苦得很。”
张兰仙家里没喂“肥猪”,孩子们劝她别喂,她自己也不想喂,“离开一天都不行,太麻烦了。”她在盘算着,过年的时候买一头活的“肥猪”来宰杀,“过年还是要杀猪才像样。”
下山时,我们与陈夕才聊起张兰仙,陈夕才说她“开明得很,完全不像山村里的农妇”。
隐藏在细节里的现代文明苗头Signs of Modern Civilization Found in Details
从云隘村返回秀山县城的路上,脑子里总在想着四个字,精神脱贫。
云隘村村委会附近,有个村里建的小广场。连续阴雨,没见到村民到广场跳坝坝舞。村委会门口的宣传栏上,贴着坝坝舞的现场大照片。照片上的场面很喜气,一点儿都不比城里的逊色。
村里有两个坝坝舞团队,都是村民们自发组织起来的
云隘村新貌(航拍图)
进屋换拖鞋成为云隘村新风貌的一个典型细节
村里的引水渠已基本建成
村里有两个坝坝舞团队,都是村民们自发组织起来的。晚饭后没事,白天刚从田土里“拔”出来的腿,换了一套行头,就在小广场上肆意地扮演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形象。毫无违和感。
陈旭说,这些农村大妈、媳妇们跳坝坝舞还要“相互较劲”。有了这些坝坝舞,山村的夜晚不再冷清,告别单调和乏味。
驻村采访时,接一位朋友电话。对这个完全陌生的小村,她只有一个问题:感觉怎么样。我脱口而出:鞋子。
我们走进的每一户农家,拖鞋都整整齐齐摆放。又当爹又当妈的田如军家都是如此,放学回家的孩子,很熟练地在堂屋脱了鞋子再套上卧室的拖鞋进房间。
离开云隘村前,我们在蟒龙屯组见到了龚家庆夫妇。那里是这次采访的最后一站。
预计今年脱贫的龚家庆患病,妻子也长期受颈椎病困扰,都不能干重活。尚未完全完工的新屋看上去显得简陋,可堂屋左边墙角的几双鞋子,洗得干干净净,摆得整整齐齐。
除了鞋子,还有两个细节值得补记——
云隘村小学现有学生146名,是全村学龄儿童的全部;在云隘村驻村采访两天,我们未听闻任何麻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