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学明的诗

零度以下

紧闭的窗玻璃上水气弥漫

房间紧急防御，一夜锁住喉咙；

并非平常之事：放松的纬度被

收音机反复提醒。城市像

年过半百的人，进入危机重重的

严寒冬季

阳光软弱又自尊：后退了许多

但不甘背上逃跑骂名一一

遭受凄苦的房屋裸露心思

它们有被阳光照射后的

丝丝希望

时间在沉沦后加速追赶

回升的温暖微弱，不好意思告知

此时需要用心体会

有的树沉默，有的树轻抖白霜

借机透气

我用清脆曲调唤醒温柔翠鸟

没有把握的嗓音只保雄性的清亮

九点钟过后，阳气增加

我们眼中的地球在白天是个男子

必须有屋檐上的生机

被阴柔之夜冷落过的桥，现在

承担脚步声。在零度以下

不会喘息

新型关系

锦衾走出唐诗，被白话简化成

被子。自由自在，两床新型的被子

在光线下伸展，部分的覆盖是

残留的夜继续延续，存在

挣脱格律束缚的爱，在棉花

放松的目光中，张开：现在，

白天和晚上打通围墙，笑意和睡意

在两个被窝中轮动

其实，对于未来，我们都在试探

伸出的脚离开难以把握的温暖

没人进入的被子像两具抽走灵魂的

躯壳，各怀心事

或者什么也不想

不可能“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一张凳子只是角色，关系与关系

是附加的标贴：先天的血液

自顾自循环

晒着的被子和睡着的被子各有原因

都已找到合适和舒服的理由

两个我

我带着弗罗斯特的《林间空地》旅行

将一张车票夹在停读的那页

密集的城市

我在拥挤的嘀溚声中穿行

向外的旅行，摆脱时针摆动的影子

自己舒适脚步，愉悦距离

在空地上打听鸟的风趣

我带着两个我生活

身体和灵魂互相安慰，又互相伤害

当我带着一本诗集行走

它们都表示满意

两个我，相携，放松

我将车票夹在两首诗之间

风景和隐喻都已读懂

唯有时间仍不肯停住

一次旅行得在新的旅行中

找回地址，获得辨认

赶 路

雾在你的头脑中穿行

早起的恍惚，在清晰的模糊

和模糊的清晰中選择

“我不能强求别人，但我可以

保护自己”，口罩的暖昧指向不明

是不幸者还是保护者，身份难定

但，有些将信将疑无关大事

穿着厚实棉衣的想法在深处

唯方向真实

善良的人总好幻想

甜蜜不在眼前，在虚拟的构建

左或右，爱突然走出内心

你看到的真实，差点引来地震

唯将自己的左手握住右手

不冷不热的中庸才是安全的

现在，更多的雾漫入大厅

向深处掘进的思维越积越多

像一支等待打开闸机的队伍

零乱中的固执

你的太阳是母亲

在远方等你，延续珍惜

回到冬天

出生地不可以改变：一个到了

热带的人，并不能被欢乐久留；

现在，故乡是冬天

明明知道，仍得回到寒冷

南方令人神往，是本性中

对光亮，色彩和温暖的契合

很多人心情急躁或过于悲观

从主客观两个方面丢失现实

在南方的热闹中

找到无拘无束生长的瓜果

奇花以舒适开放给人的心灵补充

我们躲过故乡一场汹涌的雪

也染上了相思病和自责症

波音飞机在黑夜中向北，自甘与

不可知为伍。看不清远近，

似有的一点星火，像另一个人

在返回中的泄露；恢复的咳嗽

此起彼伏，空间无法躲过

潜伏在生命中的定律在冷热中

各司其职，适时呼应

深夜的城市清冷，唯语言温暖

家人准备好的厚衣等候多时

在寒冷中与熟悉的过去继续

相信只要耐心体会

寒风和冰凌，是生活转换的

另一种美和诉求。

错 过

现在，阳光金黄。铺满的

宁静，像补偿，也似掩饰；

唯残雪不愿迅速远去

但挡不住融化激烈的过往

在平凡中几乎难觅突变

暴雪和惊雷或许期待已久：

变化，有人喜欢，也有人惊恐

而我在分辨，一场雪

是错过，还是幸运逃离

雪白的羽毛多而且重

落下的形容词在眼中因人而异

对此前寒冷挑起的变局多有不满

一场雪覆盖

更像是在清洗

雪的生命不可重来

我愿意说

错过一次美丽的疼痛

在雪彻底消失后，熟悉

也已经完全改变

斜坡上的花园

花朵像微笑的脸

有深不可测的想象

不可采摘

只可治病

我从花园出来，带着

玫瑰的叮嘱

一路忘乎所以。当发现

找不到出口

才见斜坡上的光影已变

一样的路，方位不同

视野被抬高

将遭遇绕道而行

这如同原有的清晰思维

现在怎么也回不进去；写在

花瓣上的处方开始懊悔

阳光不会停留

心情一直在变化；残雪

在讲述被融化的过程

花园那么大，大得没有前后

斜坡是设定

每个人都要看见

我心有不甘

这是第二次在花园里迷路

折返中将时间拼叠

把空间刺穿

出口终现，但不在等我

回望一座花园

多么惊险

【作者简介】龚学明，男，江苏昆山人。1964年5月生。高级记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为江苏扬子晚报《诗风》诗歌周刊主编。现居南京。

大学时开始文学创作，并陆续在《诗刊》《星星》《诗潮》《上海文学》《四川文学》《雨花》《北京文学》《中国作家》《钟山》《延河》《海燕》《澳门文学》《飞天》《南方文学》《草堂》《诗选刊》《诗林》《诗歌报》《诗歌月刊》《新华日报》《散文诗》《扬子江诗刊》《中国诗人》《上海诗人》《秋水》（台湾）《大公报》（香港）等发表诗作、散文诗、散文、小小说等千余首（篇）。作品入选多种选集。

出版有个人诗集《河水及人》（安徽文艺出版社，1991）和《冰痕》（江苏凤凰方文艺出版社）、散文集《艺术创造人生》（人民日报出版社，2004）、随笔集《上海有梦》（珠海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