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岁那年,小姨找到了爱情
2018-12-07婉兮
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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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珍是1991年离的婚。
在一个盛夏的午后她跑回娘家,把自己的满身伤痕给父母看:“我不让他去打牌,他就打我,再这样下去,我离死就不远了。”母亲心疼得直掉眼泪,父亲也恨不得立刻提了刀去找女婿拼命。一家人商量了好几天,决定要把女儿从火坑里救出来。
女婿不依不饶,只得对簿公堂。男方拿孩子来要挟,死活不肯放弃抚养权。本以为妻子能心软回头,想不到张玉珍干脆地回道:“行,那女儿就交给你抚养。”对方要求一口气支付未来15年的抚养费,开口便是1万元。
1991年的1万元,可绝对不是个小数目。法院和妇女主任调解了无数次,最终以5000块达成协议。
但接下来的日子该怎样过?摆在张玉珍面前的出路有3条:第一,再找个男人嫁了,继续相夫教子做个普通农妇;第二,留在父母身边当老姑娘,对情爱和男人都绝了念想;第三,到城里投奔接替父亲进厂的大姐,自己闯出一条活路来。她思来想去琢磨好几天,最终决定打点行装投奔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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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张玉珍还是被生活狠狠上了一课。她只读到初二上学期,文化水平低,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看家本领。所以工作找了大半个月,依然没有着落。只能借宿在大姐和姐夫家。好在姐夫也是良善之人,把她看作亲妹妹,帮着跑市场看行情,最后建议张玉珍单干。
可具体卖什么呢?当时红红火火的是服装、半导体收音机,可前半生泡在泥土里的张玉珍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姐夫一拍大腿:“得,那你就去卖菜!”
于是,24岁的张玉珍当了菜贩子。每天5点不到就起床,赶去批发市场买回一挑蔬菜。然后又把玉米剥粒,毛豆去壳,从中赚个三五块钱的差价。
可能是因为从小就和农作物打交道,张玉珍慧眼独到,干活也细致。所以她的菜摊上,永远干干净净,菜也新鲜神气,倒也慢慢赚到了自己的生活所需。还能在逢年过节时,买些衣服玩具,托家乡人给女儿送回去。这个营生,张玉珍一干就是十几年。
期间,也有几个男人陆陆续续从她的世界路过。其中有一个,姓黄,是开米店做买卖的。张玉珍的摊位正对着米店,老黄时常帮着抬菜剥豆。一来二去就动了心。那年,张玉珍刚30岁,对家庭的渴望与日俱增。
可是两人同居不久,老黄的本性就露了出来。他和不同的女人暧昧不清。张玉珍多过问几句,他就恼起来,忍不住拳打脚踢。有好几次,她鼻青脸肿地逃回大姐身边,却又被老黄的花言巧语跪地求饶哄骗回去,接着,又是变本加厉的暴打。如此反复,好像掉进了一个死循环。
可当她彻底想通,从那场无望的感情里抽身而退时,已经有了对爱死心的迹象。和老黄分手后,张玉珍把自己的内心封闭了起来。她已经是个中年女人的模样了,多少脂粉都无法再掩盖起眼角的皱纹和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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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张玉珍单身将近10年。她从大姐家里搬出来,自己租了一室一厅。她在阳台上种满花草,慢慢圆起了自己的梦,不再把人生寄托在男人身上。
直到40岁那年,李师傅进入她的生活。他是大姐的好友,下岗工人,离异两年。儿子归了女方,他找了份开出租车拉客的活,日子不富裕,好在为人诚恳,性情敦厚。
李师傅去市场看她,她正独自收摊。他的心里生出怜惜,便天天过来帮着出摊收摊。午饭也做好了送来,保温桶里的鸡汤,是放了红枣枸杞一起炖的。张玉珍轻轻啜了一口,心里的坚硬在不知不觉地融化。中年人的爱情,早早就落在了一粥一饭,和年轻人的激烈不可同日而语。
在变老的路上遇见对方,也算幸事一桩。40岁的确有点晚,可李师傅呵呵笑着:“我们還有60年可以相守。”这一次,张玉珍穿上了婚纱,还有了一次蜜月旅行。
那年情人节,李师傅说:“今天过节,你想要什么礼物?”
“那是年轻人过的洋节,我们瞎凑什么热闹?”
李师傅笑笑,却高声喊着“变变变”,然后一个纸盒摆到了张玉珍面前——不是娇艳欲滴的玫瑰,而是一部智能手机。
从此后,中年女人张玉珍爱上了自拍,也开始发朋友圈。照片里的她春风满面,将“过得好”3个字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结婚第四年,李师傅的旧屋意外拆迁,然后分到了一套新房。房产证上,两人的名字并肩而立,跟结婚证上一模一样。
搬进新家的那个夜晚,张玉珍在梦中遇到初来乍到的自己,她跑上前去安慰她:“不要着急,幸福会在前方等你。”
张玉珍是我的小姨,这是他们结婚的第十年。可我依然能从这对中年男女的眼角眉梢,看到爱情在缓缓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