烘柿
2018-12-05李风玲
李风玲
小时候,烘柿是我一秋的仰望。
夏日里,庭院里的柿树结满黄色的小花,它们默默开放,几乎没人注意。直到某天秋风乍起,黄色的花变成纽扣样的绿色果实。它们由绿变黄,由小到大。记忆中,每年庭院里的柿树都是硕果累累,沉重的果枝不堪重负。
转眼即是深秋。奶奶踮着小脚,把半熟的柿子一一采摘,她要用大锅和开水,把柿子变熟。这是多少年来农家的土方子,适度适时的高温会让半熟的柿子不再麻口,而只剩了爽滑的甜腻。
天气渐寒,用土方做熟的柿子早已下肚,院里的柿树只剩了光秃秃的枝丫。偶见一两点红,那是烘柿。
奶奶说,留着让它自己成熟,那味道才是真正的柿子。如果被霜打过,还能治疗你多年不愈的咳嗽。
我于是细细地数过,孤单的枝丫上挂了三个烘柿。看看那红色,离成熟应该已差不多,于是便求助于爷爷。爷爷总是说:“不着急,摘早了麻口。 ”
一个下午,放学回家,豁然看见一个烘柿掉在树底下。那模样早被摔成凌乱不堪。我心疼着怪罪爷爷:“明明已经熟了,偏不让摘,看,自己落了吧。”看我气急败坏,爷爷颇不以为然:“这是些没耐性的家伙,还没熟好就往下掉,准是有了毛病。 ”我仔细观察,果然看见烘柿上面有黑色的瘢痕。于是舔舔嘴唇,悄无声息地继续等待。
终于有一天,放学归来刚进家门,奶奶便说:“烘柿熟透了!”我忙不迭地奔向窗台。果然,烘柿蹲在窗台上,晒着秋阳。薄薄的透亮的皮下,透出水晶晶的瓤。没能亲眼见证烘柿的离枝,我很是耿耿于怀。
不想了,先咬一口再说。用手指轻轻拈破薄薄的皮,露出红软的瓤。轻舐一口,是凉凉的甜腻。不由得打一个激灵,想起了夏天吃的冰棍儿。
奶奶说,慢慢吃,让那霜打了的甜浸润喉咙,你以后就不再咳了。
我总是带着无比的虔诚,吃下我等待了一秋的烘柿。
时光飞跑。院里的烘柿落了一地,一直缠绕我的咳喘,在16岁那年,莫名其妙地痊愈。奶奶总是说,要是没有烘柿,你怎能长得这般亭亭玉立……
难忘童年,难忘烘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