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老汇金牌声乐大师里格斯与SLS声乐训练法

罗怡

纵观美国百老汇和英国伦敦西区的音乐剧，几乎囊括了从古典美声，到摇滚、民谣、爵士、流行、Rap（说唱）等所有唱法。那么，到底什么是音乐剧的唱法？国内音乐剧教育界一直在探讨这个问题，但至今还未达成统一的认识。然而，这个问题却直接关系着国内音乐剧声乐教学的方法和理念。

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剧系在教学方法和理念上一直走在国内音乐剧教育的前沿。早在几年前，上音音乐剧声乐教学导入了“说话式歌唱”的理念，教学团队在认同了音乐剧演唱是台词的延伸，是“歌唱着的台词”的理念下，共同推进说、唱、演相结合的教学。“说话式歌唱”，英文为“Speech Level Singing”，缩写为SLS，是一种非常实用的声乐技法，风靡百老汇，得到了美国流行乐坛、戏剧界、影视界众多明星、大咖们的认可。

创始人塞斯·里格斯的传奇经历

提到SLS训练法，便不得不提到它的创始人塞斯·里格斯（Seth Riggs）。塞斯·里格斯被美国百老汇和演艺娱乐界视为最成功的、具有点石成金魔力的声乐教师。至今为止，他制作的声乐教材没有任何其他人能够望其项背。他的学生名单能够组成一部货真价实的“名人录”，遍布全球各地，包含众多歌手、演员、舞蹈家以及世界各地的顶尖艺人。

塞斯·里格斯从九岁开始作为男童女高音，在华盛顿国家大教堂（圣彼得与圣保罗教堂）演唱巴赫和亨德尔的音乐。之后，他接受了与表演艺术相关的各种训练，先后跟随李·斯特拉斯伯格（Lee Strasberg）、桑福德·迈斯纳（Sandy Meisner）等大师学习表演，跟随百老汇顶尖的编舞家佩特·格纳罗（Petter Gennaro）、马特·马托克斯（Matt Mattox）等人学习舞蹈，跟随约翰·查尔斯·托马斯（John Charles Thomas）、罗伯特·韦德（Robert Weede）等人学习声乐。

塞斯·里格斯在纽约从事演艺生涯近十年，其中三年在百老汇表演，六个演出季作为特邀艺术家在纽约歌剧院演出。然而，就在这时，他却突然终止了自己的演艺生涯，转向声乐教育，因为他发现自己有更多的才能去帮助其他歌者和演员。里格斯在早期的教学中帮助学生摒弃传统的声乐训练方法，使用他创造的SLS声乐训练法，有效地帮助学生使用自己的声音，华丽变身为知名的歌手。他曾试图说服其他老师认同这套教学方法的价值，可惜他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美国声乐教师协会踢了出去，同时还失去了在大学的教师职务。

面对主流机构的拒绝，塞斯·里格斯选择转战洛杉矶发展他的声乐教育事业，在那里创办了一所声乐学校。当时他的口袋里只有三百三十美金，他租了一辆小货车，拉着自己的摩托车和曲谱来到了洛杉矶。他的第一个业务客户是安-玛格丽特（AnnMargret），当时她正在拉斯维加斯唱歌、跳舞，在演唱时用了很多Belting唱法。第二笔业务是鲍勃·福斯（Bob Fosse）和格温·沃顿（Gwen Verdon）雇佣他为雪莉·麦克雷恩（Shirley MacLaine）担任声乐指导，为电影版《甜蜜的慈善》（Sweet Charity）做前期准备。此后，里格斯便一直留在纽约为理查德·罗杰斯（Richard Rogers）、阿伦·杰伊·勒纳（Alan Jay Lerner）、朱利·史坦（Jules Styne）、大衛·梅里克（David Merrick）和哈罗德·普林斯（Harold Prince）工作，为他们的演员班底进行声乐训练。

此外，塞斯·里格斯还被医学界邀请，协助美国和加拿大知名喉科专家，一起从事有关声带小结、声带息肉和各种声带纤维化病变等声带组织与功能性紊乱方面的医学研究。

塞斯·里格斯声乐训练法的奥秘

在里格斯的明星学生中，最为中国大众所熟悉的应当是创造了传奇音乐世纪的迈克尔·杰克逊（Michael Jackson）了。迈克尔·杰克逊跟随里格斯学习并与之合作长达三十年，他的妹妹珍妮·杰克逊从十四岁开始便跟随塞斯·里格斯学习声乐。另一位是百老汇音乐剧明星伯纳黛特·彼得斯（Bernadette Peters），热爱音乐剧的人一定不陌生。伯纳黛特·彼得斯可以说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百老汇音乐剧舞台上最成功的女演员，曾七次获托尼奖提名，八次获戏剧舞台奖，四张百老汇专辑获格莱美奖，她在音乐剧《魔法黑森林》（Into the Woods）中扮演的女巫一角，至今无人能超越。

而吸引众多明星歌者纷纷跟随里格斯学习声乐的原因就在于，SLS声乐训练法能够帮助歌者轻松拓展音域，解决声音上的长期困扰，如破音、换声点、混声、音域狭窄等问题。迈克尔·杰克逊谈到里格斯时说：“有许多声乐老师一直在约定俗成的理念中教授声音技法，可惜在训练初期便抹杀了歌者本身的声音个性与特质。一位好老师，必须能引导歌者更为健康、更有感觉地去使用他的声音，而不失去其与生俱来的个性。里格斯就是这样一位老师，在他的协助下，我完成了《E.T.》《Thriller》《Bad》和《Dangerous》等唱片，还有1988年的世界巡回演出。在他的帮助和指导下，我始终保持着自信。”

另一方面，SLS声乐训练法可以帮助这些百老汇的音乐剧明星和歌者们应对长时间的演出，一夜几场，甚至是通宵达旦的长时间表演，同时保证他们的声音健康不受损。音乐剧明星伯纳黛特·彼得斯曾感言：“里格斯帮助我建立了一种稳固的、科学的声音技巧，这样我才能经受住在百老汇时一星期八场的演出量，甚至在洛杉矶一个星期十四场的超负荷演出。”

什么是SLS训练法？

“Speech Level Singing”可译作“说话式歌唱”，是一种声乐技法，一种能支持歌者自由到达他所能企及的音域，不受换声点的困扰，声音上下通达如同一个声音，并能清晰地唱出每个歌词的演唱方法。这种方法无关乎任何唱法或音乐风格，学会了这套方法，歌手可以演唱任何一种风格的音乐。

塞斯·里格斯从九岁开始在教堂里接触正统的古典音乐，学习纯正的古典美声，之后陆续跟随不同的名师学习戏剧表演和舞蹈，又在百老汇和歌剧院历经大量演出的洗礼。丰富的学习经历和演艺生涯引发了他对传统声乐教学方法的质疑，他认为传统声乐教学方法在教学时过多地使用了诸如“用横膈膜发力唱歌”“让声音的位置再靠前”“打开喉咙”“把舌头放下来”“给予声音更多的支持”等教学语言，让学员开口唱歌时思想负担过重，反而导致了过多的肌肉紧张，忘记了歌唱本身，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复杂的步骤程序和肌肉配合上，增添了许多不必要的负担，甚至有可能将学习歌唱的人带入一个比较危险的境地。正如我们吃饭时，从来不必考虑是先动牙，还是先张嘴，考虑牙与舌头如何相互配合才能完成咀嚼吞咽的过程，但是这么多的肌肉却能协同一致地配合。

里格斯提出不论流行、摇滚、歌剧还是音乐剧，你首先需要一种技术支持你轻松地歌唱，然后才能将注意力专注到表演和音乐风格上，这才是最重要的。为此，里格斯创立了SLS训练法，旨在帮助歌者们如说话般舒服、轻松、容易地歌唱。不论高音还是低音，大声还是小声，喉咙和口腔都不会有不舒服的感觉，歌者所唱的每个音高和歌词都很自然。

SLS训练法的启示

我去美国访学期间，发现美国的艺术教育与国内有很大的不同。美国艺术教育推崇实用性和科学性，而在中国学习艺术则常靠“悟”。

在中国学艺术，我们常能听到一句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很多时候学艺术靠学生的悟性，悟性好的孩子，悟通了，就成功了。比较遗憾的是，那些悟性差的、开窍晚的、上课跑神的、没悟对的、没听懂的，一下跑偏就断送了自己的艺术成才之路。学艺术，悟性当然很重要，但并不是在学技能的初期，悟性和艺术感应该用在后期对音乐作品的理解和对音乐风格的诠释上。美国的教学方法和理念更讲求科学性和实用性，以声乐和表演为例，他们重视人体科学，在学习之初，会安排一定的课时讲解人体结构，从运动机能出发，重点介绍哪些肌肉与技能有关。

我在美国学习期间，声乐老师在上课时会借助喉部解剖模型和头部解剖图，告诉我们生理结构和机理运动，同时会播放视频资料讲解在不同发声方法下，声带是如何振动的。此外，老师还会配合电脑软件分析不同的发声方法，运用不同的共鸣腔体，如用真声和混声，不同唱法其声波的大小与传送有所不同。表演动作分析课，老师会在上课时依托人体骨架模型，分析动作与肌肉、骨骼之间的关系。试想，在你学习专业之初，你的头脑里已输入一个人体结构图，接下来老师会引导学生通过动作和有针对性的单项练习，帮助学生不断建立对身体的认识和感知，知道肌肉如何动是正确的，会产生什么效果，明晰错误的动作会导致什么后果。学习的一切都是明明白白，不以“悟”为媒介，正确率与成功率大大提高。

正是基于人体科学和实用主义观点的催化，美国艺术界不断涌现出不同门类的方法派。塞斯·里格斯创立的SLS声乐训练法获得了如此的成功，一定不是偶然的。他从自身的学习实践中发现了问题，看到了问题的普遍性，这才奠定了他和学生们的成功。SLS训练法直接，有针对性，详细列出声音上可能出现的问题，并示范说明由哪些肌肉的错误动作导致。学生能够清晰明了地对号入座，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并有选择性地挑选练声曲，体现出了很强的科学性和实用性。

国内的音乐剧教育者们也可以学习美国的教育理念。在授业解惑时，充分考虑人体科学，不断更新教学方法和理念，带着学生进行“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的学习，帮助学生尽早建立身体的感知。专业教师要敢于质疑，勇于探索更为有效、实用的训练方法。特别是音乐剧声乐教师，在教学方法上不要受唱法分界的桎梏，重视声音训练本身的科学性和方法性，帮助学生建立健康的、科学的发声技能。

在没有广告宣传的情况下，里格斯每年新来的学生超过一千名，其中有百分之四十是学习歌剧的，百分之六十是学习音乐剧和流行唱法的。近几年，中国流行乐坛的明星们也都慕名前往，如王力宏、林俊杰等都曾跟随里格斯学习演唱。里格斯的声乐教学似乎通吃了所有的唱法，这点让人惊叹，同时也引人深思：他究竟怎么做到的？在里格斯看来，“不论你是唱流行、摇滚、歌剧还是音乐剧，你首先需要一种技术支持你轻松地歌唱，然后你才能将注意力专注到表演和音乐风格上，这才是最重要的！”

塞斯·里格斯成功的教学实践，验证了声音技术和演唱风格可以分阶段解决。音乐剧海纳百川、多元融合的特性，要求老师们在教学上也应导入开放的教学理念，在训练初期不必纠结唱法，更多地重视声乐基础训练，提升对音乐剧声音特点的认知。例如，美国百老汇音乐剧演员无论用何种唱法演唱，在声音运用方面都具备一些共性，如：说话咬字的位置靠前偏高、运用面罩声音较多、中低音区的声音运用较多、混合运用胸声与头声、无痕解决换声点、说话与演唱声音统一、说与唱自然过渡等等。以音乐剧《悲惨世界》为例，如今我们可以听到多个版本，有1985年和1987年原版演员的录音，还有1988年交响乐版、十周年庆音乐会版和二十五周年音乐会版，其中囊括的唱法和声音类型较多，通过对比聆听你会发现，虽然不同版本在音乐上有微调，不同演员有各自的唱法处理，但其声音的特点基本符合上述共性。

音乐剧的本体是戏剧，唱、跳、演所有技能皆为人物服务，为讲故事服务，剧中人物的多样性决定了音乐剧需要各种不同质感和气质的声音。正如塞斯·里格斯在他的书中所提到的“声带振动制造了最初的声音，而共鸣腔体的大小和形状则决定了最终的音色”。教师应遵循学生特有的嗓音和腔体条件，在认知层面达成共识，明确音乐剧演唱的特点，帮助学生和演员们更好地使用他们的声音，还原他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