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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精神分析学角度分析电影《等郎妹》中润月的形象

2018-12-02赵艳林

北方文学 2018年27期
关键词:精神分析

赵艳林

摘要:润月是电影《等郎妹》中的主人公。“等郎妹”是客家族在旧社会时期畸形的婚嫁习俗,这一的封建传统使润月的身心深受戕害,并最终导致她的人生悲剧。本文从精神分析学中的意识与潜意识、“力比多”以及人格结构的“本我、自我、超我”角度入手,展开对“等郎妹”润月这一艺术形象及其悲剧命运的详尽分析。

关键词:等郎妹;润月;精神分析

电影《等郎妹》的故事发生时间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那时的客家山区还存留着客家族流传下来的畸形的婚嫁习俗——等郎妹。所谓的“等郎妹”,类似于封建社会汉族的“童养媳”,但却是比“童养媳”更灭绝人性的风俗。所谓“等郎妹”,就是年纪幼小的女孩(绝大多数都是出身于贫困家庭的女孩),嫁入有男孩的家中,苦苦等待婆婆为自己生一个老公。如果这个女孩幸运,会等到婆婆为自己生一个小老公,等这男孩长大了便以“老妻少夫”的形式组成家庭;而如果这个女孩不幸运,苦苦等待,婆婆却没能生出男孩,那这个女孩就只有做一辈子的等郎妹,老死闺中。无疑,从任何角度来说,等郎妹的命运都是悲剧性的。以下我们将从精神分析学角度对电影《等郎妹》中的等郎妹“润月”这一形象的心理历程展开分析,并探讨造成等郎妹们悲剧命运的心理成因。

一、对润月心理结构中意识与潜意识的剖析

在电影《等郎妹》中,导演通过等郎妹润月一系列的神态和动作细节,引导观众去注意润月意识和潜意识深处的复杂性,并借此探视潜意识心理对她的行为的影响。

润月刚到王家时,同样是等郎妹的阿菊带她去看了一个在暗淡的灯光下数着豆子以熬过漫漫长夜的老婆婆,那个老婆婆也是当年的等郎妹。电影中这个画面也正暗示了润月将来的命运之路。十岁的润月当然不可能懂得老婆婆灯下孤凄的等待,但她的意识中已经留下了那种凄凉,她害怕这种凄凉。所以,当阿菊告诉她,她的婆婆为她生了一个老公时,她的嘴角微妙的扬了一下,她说:我有老公了。这说明她模糊地意识到自己有老公是一件对自己很重要的事,她的意识已经认可了这种“等郎”的生存模式。

“弗洛伊德把人的精神活动分为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三个层面。意识是表层的部分,它是人都心理状态的最高表现,仿佛是人整个精神世界的主宰;潜意识则是人类精神活动最深层和最原始的部分,是人的内心生活的能量的蓄积库,是一种被压抑的东西。尽管潜意识的大部分不能呈示到意识的水平上,然而,它却在冥冥之中影响甚至规定着心理的最细微的活动。潜意识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人的一切言行。”[1]成年的润月潜意识里是渴望得到异性的疼爱的,这是正常人性的表现,所以当她听说从小就喜欢她的春生要来她婆婆家帮忙干农活时,她对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希望可以引起春生的注意。当春生光着宽阔结实的背部在她面前拉犁时,她对春生的背部的注视也泄露了她潜意识里的渴望。然而当春生的手无意间碰到她的手时,她猛地移开了,可见她的意识时刻都在清醒地主导着她的行为,潜意识里的渴望被表层的清醒意识抑制回去了。

当润月被生活所迫而在崎岖的上路上挑盐时,饥渴不堪之际,看到了前面不远处一个酷似春生的挑盐者的背影,她激动地走上去,却发现自己认错了人,接着便是内心的失望。从她的激动和激动之后的失望中,我们看到了一直压抑在她潜意识里对春生的喜欢,而这种潜意识始终被她意识层面的“已经跟思焕拜过堂”的事实压制着,留在她内心的最深处。然而潜意识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人的一切言行,在意识放松警惕时便冲出意识的层面,所以当思焕下南洋之后,润月的潜意识会在痛苦无助至极时跳出意识的压制,影响她的行为。

潜意识对人的行为的影响尽管巨大,然而,意识的抑制作用也是不可忽视的。大多数情况下,潜意识总是停留在人的内心深处,被压制在意识之下。所以当润月滑下山坡之后,春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帮她捡漏掉的盐,润月的潜意识又被眼前的现实压制了回去,她说:“我不要你帮,思焕回来一切都会好的”,她的短暂冒出来的潜意识再次受到意识的压制。

二、从“力比多”理论角度看润月的悲剧人生

弗洛伊德认为,构成本我的主要是一种“性力”,这是每个人生来就有的一种本能,弗洛伊德将这种本能称为“力比多”。这种本能驱使人去寻求快乐,特别是性快乐。同时,弗洛伊德还指出,“性乃是精神疾病的成因,又是人的活动的动机因素。如果说潜意识无时无刻不在影响人的一切言行,那么性(尤其是受到压抑的性)就可能是潜意识的主要内容。”[2]“十八娇娘三岁郎,半夜想起呀痛心肠,等到郎大妹已老,等到花开叶又黄”(电影中的童谣),这种性的压抑是等郎妹们共同的悲剧,而造成润月最终将老死闺中的人生悲剧的正是这种对人性的压抑和扼杀。正值生命力旺盛时期的润月,面对尚未成年的丈夫,只能无奈的等待丈夫一天天长大。好不容易在二十六岁时等到丈夫十六岁的成人礼,等到可以与丈夫圆房,她的内心自然是无比激动的,以为可以从此开始有人抱着、有人疼爱的夫妻生活,却没想到遭到了小丈夫的拒绝,她压抑了很久的性需求再次被压抑,而且面临永远得不到满足的可能,她的内心是巨大的失望,甚至绝望。

在弗洛伊德的“力比多”理论中,人生下来就是有性意识的,人所有的行动都受到欲望的驱使。作为一个有正常性欲望的女性,润月的性意识和性欲望却一直被压抑着,得不到满足,她的对异性的需求和渴望在她的行为中流露了出来。在思焕下南洋之后,每个独守空房的夜晚,她穿着和思焕的拖鞋一样的布拖鞋坐在床沿上时,总会把思焕的拖鞋拿起来跟她的拖鞋整齐的放在一起,假装思焕就在她的身旁。她的拿拖鞋的举动,以及躺在床上抱紧枕头独自哭泣的无奈,正是受到欲望的驱使,也表明她的内心里对性的需求和渴望。而这种正常的生理和心理需求却得不到人们起码的尊重认可,反而还遭受着周围人的压制。润月的婆婆一再告诫润月“做女人,要守得住”,这种告诫无疑將润月置于更深的性压抑中,加深了对润月身体和心灵的摧残。

电影在叙述润月的人生悲剧的同时,还侧面叙述了客家围屋中其他等郎妹的悲剧命运,也让我们更加看清楚了等郎妹这一畸形婚俗对女性的性压抑,以及对她们的人性的摧残和扼杀。昏黄的孤灯下,一粒一粒数着豆子以熬过漫漫长夜的老婆婆,依然夜夜如此地等待她走了好多年都杳无音信的老公,这样灭绝人性的等待却被叔公等封建传统的捍卫者们视为贞节的代表,甚至要为她立“贞节牌坊”,而“贞节牌坊”正是否定女性人性的极端形式;可怜的等郎妹阿英婶,连自己老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被逼迫与大公鸡拜了堂,作为人的性需求遭到了彻底的压抑和否定,而当她冲破封建习俗,与相好的人在一起时,却最终难逃被浸猪笼的悲剧,付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三、润月在“自我 本我 超我”人格系统中的挣扎

弗洛伊德认为,人格的构成包括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部分。所谓本我,是原始的、生来就有的潜意识的部分,遵循顺应本能冲动的愉快原则。自我代表着理智,以现实的原则控制本我的活动。超我是伦理化的自我,带有理想的特征,它一方面约束自我以控制本我的非理性冲动,另一方面又比自我更进一步,遵循理想的原则。在润月的人格系统中,“自我”、“本我”和“超我”从小便是失衡的,她被父亲卖到王家围当王家的等郎妹时,她就已经不存在自我意识了,她只模糊地知道自己是在等婆婆为自己生一个老公,至于自己的生命存在和个人发展的意义她是完全无知无觉的。她的正确的自我意识被“等郎妹”这一身份掩盖而不复存在之后,她的新的偏离了自我中心的自我意识开始生长,并且根深蒂固,那就是为自己的丈夫而活,并且是活在等待中。等待丈夫长大,等待和丈夫圆房,等待为王家生一个男仔,便是她生命存在的全部意义。在弗洛伊德的理论里,自我是社会的产物,是本我与外部世界、欲望和满足之间的居中间者,受现实和超我陶冶而务实的部分。等待中的润月正是在这样的自我意识之中务实地活着,模糊地等待着。

在润月得知思焕死的消息之后,她对自己模糊的等待开始动摇了。她的“本我 自我 超我”的人格系统开始失衡,她在这种失衡状态里进行了短暂的挣扎。在大家都已经知道思焕已经死了四五年的消息后,春生在夏种时节再次来到王家帮忙,情形已大不相同,润月的婆婆已经有意让春生和润月结合。这时当春生再次拿起十岁那年打算送给润月的草编的小鹿送给润月时,润月接受了,这一方面是因为思焕已死的事实,而更主要的是润月的“本我”开始苏醒。她渴望得到快乐,这是“本我”追寻愉快的本能的体现。然而,当润月晚上坐到床沿上,再次拿起思焕的拖鞋把它放整齐时,她的“和思焕拜过堂”的自我意识又占了她心灵的主导,将追寻快乐的“本我”的意识控制住,所以她掏出了白天里春生送她的草编的小鹿,拿到煤油灯上神情恍惚地烧了起来。很快地,她又回过神来,迅速地把刚烧了一点的小鹿身上的火灭掉了。这一系列的动作让我们看到了润月在本我和自我之间的痛苦挣扎。

超我是伦理化的自我,它一方面约束自我以控制本我的非理性冲动,另一方面,又比自我更进一步,遵循理想的原则。当润月和春生终于走进洞房时,传来了思焕还没死的消息,润月猛地拽下了红盖头,从此开始漫漫长夜下守着一盏孤灯和一碗黄豆的等待,她以为丈夫会回来,以为自己就该这样等待。而她的超我意识在不适当的时候控制了她的心灵,使她与真爱擦肩而过,同时,也导致了她终将老死闺中的悲剧。

总之,通过以上精神分析学角度的分析,我们看到了造成等郎妹润月人生悲剧的诸种因素,也看到了“小女人对自己不平命运的无奈与认同的价值缺陷”[3]。随着历史的发展,客家“等郎妹”的婚俗已经不复存在,然而作为客家传统观念和習俗象征的大围龙屋却还存在,并成为我们了解客家历史和文化的旅游景点,诉说着等郎妹们模糊的等待、悲凉的人生。

参考文献:

[1][2]童庆斌,程正民.文艺心理学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

[3]罗锐曾.林文祥.涂涂抹抹写“三情”[J].广东艺术,20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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