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学教师专业伦理规范建设的思考

陈黎明

师德规范是师德建设的关键环节。名副其实的师德规范不仅能够有效指导和约束教师在教育场域中的行为，而且能够明确教师职权范围与惩处依据，进而保护教师权益。然而，我国现行的《中小学教师职业道德规范》（2008年修订）存在一定问题，如刘次林（2008）、冯婉桢（2009）、刘良华（2012）、易连云、李琰（2014）、檀传宝（2018）等学者指出，当前规范条目偏重理想性、规范性不足、过于抽象空泛、师德高标与底线间的关系没有厘清、教师的专业性没有得到很好体现等问题；同时，规范中没有明确指出教师的权利以及奖惩依据，这也导致现实教育生活中教师的工作界限不清，教师权益受损等情况。

针对以上问题，本文通过论述教师专业伦理规范的建设路径以及其应然功效，为制定体现时代精神、符合教师专业特点、结构合理、逻辑清晰、层次分明、名副其实的新时期中小学教师专业伦理规范提供参考。

一、中小学教师专业伦理规范的含义

在我国，师德规范的一般表述为教师职业道德规范，强调教师“职业”与“道德”。而自20世纪50年代起，教师职业的专业化就已经成为世界教育领域所关注的重要问题。我国《教师法》第三条也指出，教师是“履行教育教学职责的专业人员”。各国政府和教育研究人员都逐步认识到，推进“教师专业化”是改善和提高教师社会地位和经济待遇的关键策略。所以，用“专业”代替“职业”，不仅是对新时期提高教师地位，促进教师专业化发展的回应，更是新时期师德规范体现教师自主性和专业性的内在诉求。

与其他国家相比，我国师德规范更强调教师的个体道德。规范的内容更加凸显了对教师私德的要求，如《中小学教师职业道德规范》中强调了“坚守高尚情操、知荣明耻、作风正派、廉洁奉公等”。然而，对教师私德抽象化、原则性的表述，虽然能够体现对师德的高要求，但在具体的教育教学实践中缺乏针对性、指导性与操作性。笔者通过对“伦理”和“道德”概念在中西方语境下的对比发现，伦理更强调“关系性”“主体间性”，更具客观性和理性特征，适合应用于职业语境。而道德则强调“主体性”，更侧重于描述个体自身的道德修养。教师作为专业的教育教学人员，伦理体现在各种关系之中，如教师与学生、与家长、与同事、与领导等的关系。所以强调教师伦理规范，更能凸显教师在教育场域中的关系性存在，增强规范在教师团体中的适用性。

综上所述，中小学教师专业伦理规范是指对中小学教师作为专业人员的特殊伦理要求，是中小学教师从事教育教学活动时应遵循的行为准则，是对中小学教师具有怎样的权利和义务，应以怎样的态度与行为做好本质工作的具体化要求。

二、中小学教师专业伦理规范的建设路径

1.建设策略：采取“自下而上”的方式

目前，我国师德规范采取的是“自上而下”的研制思路，即以教育行政部门为主导，逐级下发实施。一线教师很少参与规范的制定过程，规范條目比较抽象，缺乏实践指导性和解释力，“如果教师不能参与到教师专业伦理规范的再建中，规范就很难约束住教师。”

所以，新时期教师专业伦理规范的建设，应该选取“自下而上”的方式，充分尊重中小学教师的意见，通过广泛调研了解教师日常教学生活中遇到的伦理冲突，借助教师的实践智慧，使规范的伦理条目更具有专业性和指导性。同时，可以征求与教师工作密切相关的利益相关者的意见和建议，如学生、学生家长、学校管理者等对于师德规范的建议。最终，通过这自下而上、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方式，为研制科学有效的师德规范提供坚实的基础。

2.逻辑层次：价值性与操作性规范相结合

我国现行的《中小学教师职业道德规范》（2008年修订）所涉及的内容十分广泛。但是，师德规范的条目是以简单列表的形式组织，没有将其进行分层分类，规范内容又多为原则性的论述而缺少具体的操作性描述，使规范显得杂乱、内容空泛而缺乏实践指导性。

所以，新时期教师专业伦理规范内容的组织应该坚持价值性与操作性规范相结合的原则。所谓价值性规范是指教育领域所公认的教师工作应遵守的基本价值原则，如公平、尊重、信任等。价值性规范可以是抽象的、原则性的表述。但在价值性规范之下，需要有对其进一步描述和解释的具体操作性规范。例如，在“公平对待每一个学生”这一价值性规范之下，应该有“不能排斥任何学生参与到教学活动中”“不能剥夺学生的权益”等具体的操作性规范，为教育实践提供具体的指导。如果师德规范中只有价值性规范而缺乏具体的操作性规范，那么就会大大削弱规范对教师日常教学行为的指导，对于评价教师是否违反某项师德规范的判断也会比较模糊。

3.维度设计：凸显教师工作的专业性

教师专业伦理规范应该凸显教师工作的专业性。如果师德规范较为泛化，规范内容就变成了静止、肤浅的形式化要求，很容易被教师忽视。所以，师德规范的制定应该与教师工作息息相关。

通过对国内外教师伦理规范的对比研究，我们发现各国在规范内容的组织方式上存在三种类型。第一种类型是，将规范的内容综合起来，以简单清单的形式呈现伦理义务（如中国、英国）。第二种类型是，以学生、同事、家长、个人、专业等为基本维度，按照与教师工作息息相关的利益相关者进行分类，组织不同的伦理义务（如美国、新西兰、印度、南非、苏格兰）。第三种类型是，按照教育教学活动中教师应遵守的尊重、公平、信任等基本价值，进行分类（如加拿大安大略省）。我们发现以利益相关者为基本维度来制定师德规范，能够更加全面、系统、清晰地体现教师工作的专业性，也能够更好地帮助教师有效处理各种伦理关系。

所以，新时期师德规范的建设可以按照教师与学生、教师与同事、教师与家长、教师与自身专业、教师与管理者等几个维度设计规范内容，其中学生、专业两个维度应该成为规范制定的核心维度。按照不同维度设计师德规范，不仅能够凸显规范的层次性和逻辑性，更能体现师德规范的专业性。同时，需要指出的是，教师专业伦理规范的内容不仅要有基本的指导原则，还需要明确教师的基本权利和义务，指出教师面临指控时的申诉途径及教师违反规范时的惩处机制。

三、中小学教师专业伦理规范的应然功效

1.指导与约束教师行为

维度清晰、层次分明的教师专业伦理规范能够明确专业伦理规则，进而明确指导、约束教师日常的教育教学行为，帮助教师解决他们遇到的伦理问题。

案例1：2018年6月，河南省一位教师的辞职信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事情的起因是该教师将学生默写古诗的情况拍照发在了学生家长的微信群，引起了家长的强烈不满，声称“老师的行为严重伤害了孩子的自尊心，要求老师登门赔礼道歉，否则会将老师告到教体局。”面对家长的指责，深感委屈与无助的教师写了一封辞职信并发到朋友圈。

那么，教师是否有权将学生的学习情况公布在公共场合呢（如家长微信群）？教师将学生的成绩公布在微信群中，家长认为教师将学生的隐私公布到公众场合，伤害到了孩子的自尊心。然而，在我国的师德规范中，并没有“保护学生隐私”这一伦理条目。所以从这一点来看，教师的行为似乎并无不妥。家长无权指责并要求教师道歉。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教师的行为确实伤害到了某些心理敏感的学生。为了避免此类问题的发生，在美国、英国、新西兰、加拿大等国的教师专业伦理规范中都有“尊重学生隐私”这一明确的伦理义务条目。在此师德条目的指导下，教师会有意识地保护学生隐私，避免泄露学生信息的相关行为。

2.保护教师权利

教师专业伦理规范不仅要指导教师做什么、不做什么，同时还应明确教师的权利，保护教师在教育教学中的基本权利不受侵犯。“教师作为专业人员，权利应该包括：（1）按照教师的资格，公平分配工作；（2）当承担教学任务时，受到公平对待；（3）有权利拒绝从事任何非专业的、与教学工作无关的任务；（4）通过学校管理部门合理、自由地表达自己的观点；（5）尊重教师的个人隐私；（6）保护教师免于收到身体和言语暴力。”保护自己的正当权利是教师进行有效教学的前提和基礎。

我国《中小学教师职业道德规范》中没有对教师权利的论述。这导致在实践中教师的权责不明确，教师权利无法得到合理保障，影响教师从教的信心和职业幸福感，进而影响正常的教育教学实践。

案例2：2017年11月16日，海南省定安县雷鸣初级中学举行期中考试，蔡老师监考七年级英语，他看到一个学生在考场上讲话，便予以制止，但该同学不听劝告，依旧跟同学嘀嘀咕咕，蔡老师用手将该名学生从座位上拉起来，并说：如果不听话就到办公室考试。事后，家长找到学校“反映情况”，要求学校处理老师。于是，定安县教育局做出处理。

教师在教育教学中，最基本的管理学生的权利被剥夺，这不仅会使教师寒心，更会挫伤广大教师的积极性。如果在教育教学活动中，教师没有管理学生的权利，没有对行为不当的学生进行相应处罚的权利，教学工作是否能够顺利进行？答案显而易见。

教师专业伦理规范应该明确教师作为专业人员所具有的基本权利，让教师在教育教学实践中有清晰的权利意识，使自己的行为有规可依的同时，能够合理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另外，与权利相对应，在教师专业伦理规范中应明确惩处依据，建立教师违反职业道德的惩罚机制，从而有效约束教师行为，并为不合理的惩处提供申诉依据。

参考文献

[1]冯婉桢.教师专业伦理的边界——以权利为基础[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2.

[2]Murriel Poisson ，Guidelines for the design and effective use of teacher codes of conduct[M].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Educational Planning，7-9 rue Eugene Delacroix，75116 Pairs， France.

（作者单位：北京市教育科学研究院）

责任编辑：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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