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王墓的动物世界

□ 霍雨丰

图1 透雕龙凤纹重环玉佩

图2 龙凤涡纹玉璧

图3 透雕龙纹玉璧

图4 连体双龙佩

图6 龙形玉觹

图7 龙形玉觹

距今2100多年的西汉南越文王墓，历史上未被盗扰，共出土了1000多套10000余件文物。这些文物中蕴含了丰富的纹饰和精美的图案，其中以动物纹样和造型的器物占有一定数量，细数一下，其种类真的可以和动物园相比拟了，让我们一同看一看南越王墓的动物世界！

龙

龙纹自古就是中国主流纹样之一，在汉代也非常流行，南越王墓的文物中不乏它的身影，遍布在金器、玉器、铜器、象牙器等不同材质的器物之上。其中，以玉器的龙纹表现最为丰富，在各种透雕的玉佩和玉璧中的龙纹，它经常以主角出现，总是占据在玉器的中心位置，同一件器物中假若有其他动物，也只能相伴于左右，龙俨然是动物世界中的王者形象，如西汉南越王博物馆的馆徽—透雕龙凤纹重环玉珮（图1），龙凤涡纹玉璧（图2）、透雕龙纹玉璧（图3）、连体双龙佩（图4）等。玉器中的龙表现形式多样，除了上述描绘龙的侧面纹饰，也有描绘龙的正面形象，如龙形玉带钩（图5），以及用阴阳两面描绘龙的不同侧面，如龙形玉觹（图6）；有仅刻画一条龙形的玉器，如龙形玉觹（图7），也有反映双龙合体的玉器，如双龙蒲纹璜（图8），还有三龙合体的玉器，如龙纹玉璧（图9）；除了采用透雕、线刻的雕琢技巧，也有用浮雕表现龙立体的形象，如玉剑首（图10）。此外，还有的龙用了比较抽象的表现手法，如各种棺椁内外玉璧上线刻的龙纹（图11）。南越王墓的龙纹玉器，除了上述属于汉式风格的龙纹玉器，有的还带有典型的楚式风格，如金钩玉龙（图12）、龙形佩（图13）。

除了玉器上的龙，南越王“文帝行玺”金印的印钮是一条游龙（图14），盘曲成“S”形，龙头伸向一角，这是我国目前考古发现的最大的一枚西汉金印。龙的五官、躯体、四爪雕刻极为精细，动作传神到位。有时候，龙就像“大哥”的形象，保护弱小者，漆木屏风下的蟠龙托座（图15），表现的是龙昂首高踞，四足踩着恶蛇，又张开大口，让临危的小蛙跳进来藏身，突显了一个以龙为主导的主题。像这种在金属器上表现龙立体的形象，还可见于瑟枘上的龙（图16）。此外，在铜器上也有以浅浮雕表现的龙纹，如轸钥的龙形（图17）、牌饰上的龙（图18），在多面铜镜中，还有不少大量錾刻的龙纹，如连弧龙纹铜镜（图19），以连弧纹分为内外两个区间，外区有4大龙纹，内区有4小龙纹。

图5 龙形玉带钩

图9 龙纹玉璧

图10 玉剑首

图8 双龙蒲纹璜

图11 龙纹玉璧

龙所体现的尊贵，还可见于墓中各种造型的带钩，南越王贴身随葬了多件带钩，多为龙形，如八节铁芯龙纹玉带钩（图20）、嵌绿松石龙形铜带钩（图21）、高浮雕纹嵌宝石龙形银带钩（图22）等，而南越王墓的四位夫人以及其他殉人随葬的带钩，均为其他动物纹饰的带钩，可见龙形带钩的特殊性。

在各种材质的龙纹器物，还有大量龙与其他动物一同出现的例子，其中以龙凤纹图案在玉器中较为常见，也有不少龙和虎结合的玉器，如龙虎并体玉带钩（图23），此外还有上文提到的龙+龟、龙+螭、龙+蛇+蛙等文物，最热闹的文物，估计要数琴瑟上的瑟枘，除了有龙，还有熊、狮子、野猪、虎、猴等，俨然一座文物动物园。

凤

凤和龙纹一样，频繁出现在各种玉器上，但是凤和孤傲的龙不一样，除了单凤的玉佩饰，如凤纹韘形佩（图24）外，还有大量的双凤纹玉器，如双凤涡纹璧（图25）、双凤纹韘形佩、玉盒内的双凤纹等，此外还有三凤涡纹璧（图26）、以及一大波凤鸟组成的凤纹牌形玉佩（图27）。这件玉佩是用一块青玉双面透雕而成，玉佩正中为一长方框，方框的内外都由各种抽象、变形的凤鸟组成，构图充满动感，有人说这块玉佩上共有6只凤鸟，也有人说有7只，如果说南越王墓玉器的龙纹趋于写实的话，那玉器上的凤纹则偏向写意，凤纹的身躯宛如卷云纹，更多的时候仅能通过凤首来辨认出来。

更多时候，凤会伴随着龙一起登场，如透雕龙凤纹重环玉佩，凤回首与龙相望，似含情脉脉，象征爱情。南越王墓的龙纹凤玉器出土不少，还有透雕龙凤纹璧等（图28）。此外，在多面铜镜上也有多面龙凤纹相结合的纹饰，如十字形龙凤纹镜等。此外，凤鸟还出现在一些容器盖上的立钮，如东耳室出土的铜钫，盖上有4只凤鸟。

虎

虎就像龙的好基友，南越王墓玉器中的虎总是跟在龙的后面出现。上文介绍的龙虎并体玉带钩，钩首是虎头，钩尾为龙头，龙虎双体并列，弯曲成S形，龙张口衔环，虎爪抓环，构成一幅龙虎争环的图景。另一件虎头金钩扣龙形玉佩，玉龙身体弯曲成S形，而钩尾和钩首都做成虎头形，钩尾的虎头双眉上扬，额顶铸出一个“王”字，非常形象，虎口形成的套銎，刚好套住玉龙的折断处。

倘若说这两件虎头较为抽象的话，另一件错金铭文铜虎节的虎纹形象就极为写实（图29），虎呈蹲距姿势，张大口露出虎齿，身上的斑纹用60片金箔片错成，姿态生动威猛。这件虎节与楚国传世的几面虎节极为相似，应是楚文物的遗存。此外，琴瑟的瑟枘上也有虎。

螭和螭虎

螭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动物，《说文》有释：“螭，若龙而黄，北方谓之地蝼。”螭纹早在商代开始就已出现螭纹，但其形态没有固定式样，近似于龙纹，若就细部而言，头和爪已不大像龙，而是吸取了走兽的形象，因此，有时也会称其为螭虎。南越王赵眜随葬的螭虎钮“帝印”玉印（图30），根据史料记载，汉代皇帝的帝玺就是螭虎钮，因此这是赵眜僭越称帝的一个物证之一。

图12 金钩玉龙

图13 龙形佩

图14 “文帝行玺”金印

图15 屏风铜蟠龙托座

图16 瑟枘

图17 龙形轸钥

图18 龙龟纹牌饰

南越王墓出土的玉剑饰上，包括剑首、剑格、剑璲、剑珌在内的4个饰件都有大量的螭纹，它们多以浮雕的形式出现（图31），这种以螭为纹的玉剑饰，在其他汉墓也是十分常见的。而透雕的螭虎纹，可见出土于南越王头部处出土的兽首衔璧玉佩（图32），它的整体由一个方形兽头和一块谷纹玉璧组成，兽首左侧透雕一只螭虎。而在右夫人组玉佩中的一件玉环（图33），透雕二龙二螭，其中龙表现的是侧面，螭却以正面刻画。

龟

龟自古以来象征吉祥和长寿，秦汉时期的印章，有不少都是龟钮，它使用范围较广，上至王侯，下至乡官均可用龟钮。南越王墓出土5枚龟钮印章，如南越王身上的“泰子”金印，还有墓中殉葬的右夫人、左夫人、泰夫人和部夫人，她们的印章都是以龟为钮。

主棺室和东侧室各出的一对鎏金铜牌饰，均为一龙二龟的纹样，其中龙卷曲成“∞”形，圈内各有一龟，位置倒向，引颈回首。此外，南越王墓的一些铜带钩，钩体为龟形，钩首亦模仿龟首（图34）。

此外，船纹铜提筒上的船纹场景（图35），在每艘船尾的船撸上，都站立着一只龟，从龟爪来看，猜测应属于淡水龟。

蛇

南方多蛇，古代越族人有抓蛇、食蛇并以蛇为图腾的习俗。但是在南越王墓出土的“蛇”文物中，蛇经常处于被欺负的境遇，比如“蟠龙”托座，蛇可怜巴巴的被龙用脚踩着，另一件“人操蛇托座”，蛇被一名越人用口紧紧咬着，还有两条被他用手抓住，似乎在进行某种祭祀。屏风还有一件托座，由3条蛇相互缠绕，并饰以卷云纹相伴。

墓道斜坡上有一件带钩，可能是墓道殉葬的守卫的遗物，钩首为蛇首形，可惜锈蚀严重，已无图可见。而东侧室夫人随葬的2件铜带钩同为蛇头形钩首。

犀

南越国时期的岭南地区究竟有没有犀牛在此栖息，是不少学者曾经探讨的问题。西汉时期，刘邦派遣陆贾出使南越，劝说赵佗放弃帝号，向汉朝称臣，赵佗在上书的同时，给刘邦送了一堆奇珍异宝，其中包括了犀牛角10支，由此推测，犀牛很有可能是南越国当地的物产。南越王墓出土的文物中，就有以犀牛为主题纹饰的器物。南越王的组玉佩中，有一件玉璜穿插其中，它以犀牛的立面作为图案，称为犀形璜（图36）。其双目怒视，很有气势。仔细观察，这只犀牛有两角，一角在额前，较大，一角在鼻上，较小。

另外，西汉南越王博物馆有一件镇馆之宝—角形玉杯（图37），考古学家猜测它或许是仿照犀牛角的形状。相传，若以犀牛角制成的容器，具有解毒的功效，由此猜想南越国工匠可能是借用了这个美好的寓意。

图19 连弧龙纹铜镜

图20 八节铁芯龙纹玉带钩

图21 嵌绿松石龙形铜带钩

图22 高浮雕纹嵌宝石龙形银带钩

图23 龙虎并体玉带钩

图24 凤纹韘形佩

图25 双凤涡纹璧

鱼

南越国近海，南越王墓不仅出土了各种鱼类的骸骨，还有一些文物带有鱼的造型，它们的用途各异。比如说后藏室出土的9件鱼形陶响器（图38），很可能是南越国极具地方特色的一种乐器，其作用就如现在的沙锤。不过，近年来也有学者认为，这几件鱼形陶响器也许是用于净手的搓手器，属于洁净用具。

在前室殉葬人的身上出土了一枚“景（yǒng）巷令印”（图39），可见“景巷令”是殉葬人的官职名。这枚印章为鱼钮铜印。以鱼作为印章钮饰在汉代较少见，它是两广地区南越国墓葬所出的印章中是唯一一枚鱼钮铜印。不过，在上海博物馆藏的一枚“南越中大夫”印，这枚印章为传世品，其印钮也是鱼钮。

南越王墓东耳室的船纹铜提筒，筒身有四组船纹图案，反映的是一支船队在航行的场景，在船的前后都还绘有鱼等动物，根据船纹图案的比例来看，这些鱼体型较大，和人的身高相近，同时，鱼嘴、鱼脊、鱼尾的细节清晰可见，是2000年前南越物种情况的真实反映。

羊

羊在古代是一种重要的动物，南越王赵佗在位的时候，汉朝吕后曾对南越国采取“别异蛮夷”的民族敌视政策，命令关闭与南越国贸易的关市，不准出口铁器、农具，不让输出羊等牲畜，即使供给，也只给雄的，不给雌的，故意欺压南越国，可见，羊在那个时候是多么的重要。

南越王墓出土了8块杏形金薄片，金片的图案是两个尖角羊头纹（图40），羊头两两相背，这些金片的图案带有明显的草原文化风格，相类似的金片在河北满城汉墓、江苏大云山汉墓等墓中也曾发现过。根据出土位置猜测，它们原本缀在南越王玉衣面罩上的一块丝织物上，作为“瞑目”使用，然而丝织物丝巾已经朽烂了，金片却保留下来。在江苏大云山1号墓的羊纹金片上，还可以清晰看见残存丝织物的痕迹。

南越王墓主棺室的棺椁头箱中，有一件已朽烂的漆盒，旁边出土4件小金羊（图41），应是漆盒盒盖上的钮饰。4件金羊同作伏地翘首回望的姿势，四蹄伸开，尾巴卷成一圈，发掘报告称为“羊”，但是其头部和蹄足与羊有所差别，因此，在后来的出版物中，改称为“兽”。

图26 三凤涡纹璧

图27 凤纹牌形玉佩

图28 透雕龙凤纹璧

图29 错金铭文铜虎节

图30 帝印 玉印

图31 玉剑饰上的螭

图32 兽首衔璧玉佩

图33 二龙二螭玉环

图35 船纹图案

图37 玉角杯

此外，西耳室的铜瑟枘上有山羊的造型；墓道的2位殉人随葬的2对鎏金铜牌饰和东侧室出土的1对鎏金铜牌饰（图42），图案基本一致，上面都有两羊相互缠绕偎依的图样。

牛

中国驯牛的历史悠久，浙江余姚河姆渡和桐乡罗家角二处文化遗址的水牛遗骸，证明约7000年前中国东南滨海或沼泽地带，野水牛已开始被驯化。而岭南地区是我国水稻栽培比较早的地区之一，到了南越国时期，岭南地区水稻种植可能已具备规模，所以，牛在南越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也是中原向南越国输入的重要物资之一。

南越王墓主棺室的一件玉璧上，由内外两区纹饰组成，其中外区的龙纹中，穿插了4只正面的牛头纹，可见眼睛耳朵，值得注意的是，牛头两弯角特别长，一致延伸至龙纹交叉回旋，表现极为夸张。

南越王墓西耳室出土600余件泡钉，应是车马器上的装饰物，其中有8件为牛头形泡钉（图43），仅有4厘米长，牛的双眼圆睁，鼻孔上翻，在额头正中有一尖锥型，并有三道凹凸横纹，似表示皱褶。双耳后面有长而后弯的牛角，其比例相对于玉璧牛纹上的角近乎于写实了。

南越王墓东耳室出土了3件铜瓿，器型相同，大小不一，它们两侧焊接了一对牛首衔环，牛角微微前翘。铜瓿的足似乎也是模仿牛形。

兔

南越王墓的西耳室，出土了144件兔形泡钉，这些兔子呈匍匐姿势，仅长2.3厘米，但耳朵、眼睛、四足均可清晰辨认。这些伏兔泡钉并非单独编缀，而是一排钉在革带上，根据西耳室出土的革带可以看到，伏兔泡钉和另一式圆锥形泡钉排成一列，一行接一行钉在革带上，很可能是马饰的一部分。

熊

熊形和熊饰在汉代出土文物中常见，最常见于各类铜、陶用器的器足，此外，也见于镇、节约、砖等器物之上，这些熊饰表现欢快，似乎反应了汉代生机勃勃的气息。南越王墓西耳室的熊图案出现在节约中（图44），节约是车马器中马饰的饰件，南越王墓的熊形节约主要有两种图案，以及大小不同的式样。两组图案的熊形节约都呈半球形，球面所铸的熊突出熊首和四爪，呈蜷缩壮，也像在啃咬的样子。这类熊形节约，和其他汉墓所出的熊形节约基本一致，如河北满城汉墓、河南永城芒砀山梁王墓等。此外，南越王宫所出的熊饰砖，和南越王墓节约上的熊形一致。

图34 龟形带钩

图36 犀形璜

图38 陶响鱼

图39 “景巷令印”鱼钮铜印

图40 羊纹金饰片

图41 金羊

图42 二羊纹牌饰

图43 牛头型铜泡钉

图44 鎏金熊形铜节约

图45 玉珌上的熊

图46 骨雕天鹅

图47 雁形金带钩

西耳室的一件玉珌（图45）的一面有一熊浅浮雕熊纹，这只熊双掌拉着螭虎尾，并用口衔咬，作嬉戏搏斗状，表现极为生动。此外，东耳室和西耳室出土的3组共12件铜瑟枘，呈博山形，每一件都有若干动物造型环绕其上，其中就有熊蹲坐着。

猴子

南越王墓有各种乐器随葬，可惜琴瑟等木制品都已腐朽，不过琴瑟上的金属构件—瑟枘还保存下来了，我们在瑟枘中发现上面雕铸了许多小动物，东耳室出土的2套瑟枘和西耳室的1套瑟枘，三套在造型上均有所不同，主要体现在瑟枘上的不同动物。其中，东耳室的2套共8件瑟枘都有一只猴子坐在“山巅”，似乎在眺望远方。

猫头鹰

南越王墓出土一件铜烤炉，烤炉的四足为鸮形足，鸮即我们俗称的猫头鹰。4个鸮形足大小略有不同，烤炉就是由4只可爱的猫头鹰支撑着。

天鹅

南越王墓西耳室的一面铜镜上出土了一件非常小巧的骨雕天鹅（图46），直径仅有1.4厘米。汉代的保存下来的骨器本不多见，如此微雕的工艺则更为难得。这件骨雕天鹅一翅半开，一翅下垂，透过放大镜观察，它的眼睛、长喙都清晰可见，它似乎正在梳理自己的羽毛。

雁

雁为鸟类的一属，形状略像鹅，颈和翼较长，足和尾较短。南越王墓出土了众多带钩，其中有一件带钩以纯黄金铸造（图47），其钩体正是模仿大雁的长喙，造型极为简洁。大雁双翅合拢，作回首遥望的姿势。另外，还有一些铜带钩，其勾似乎也是模拟雁的长喙。

此外，南越王墓还有不少动物暂时无法辨认，如一件金釦象牙卮上的神兽，蹄足像鹿，身型似狗，兽首还有角；再如一件兽纹当卢，此兽身长、大耳、凸目、长吻部、露齿，面目似猿、体形似龙蛇，爪有三趾，实在无法和已知的动物想联系。除了上述的各种动物之外，南越王墓出土的文物上还可见到猪、鸭、鹰、豹、朱雀、鸟、鸡等动物，限于篇幅有限，不一一赘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