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游鸣沙山
2018-11-27狄永萍
狄永萍
幾年前,我去过一次木垒鸣沙山,感觉鸣沙山仅仅是个沙丘而已,对去沙漠旅游采风并没有太浓厚的兴趣。近日,在朋友圈看到了几位摄影师有关木垒鸣沙山的系列作品,当再次踏上鸣沙山,我才知道我脚下的鸣沙山不仅仅是个沙丘,它与人类的心灵和感情息息相关,沙丘是有“思想”的,沙丘的思想不是外在的,是需要经过追寻者去努力开掘的。
就说爬山吧,人们常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而攀登鸣沙山却正好相反。虽然山高不过数百米,但脚下绵绵细细的黄沙却让你举步维艰。一脚下去,黄沙没膝,刚要抬脚迈步,脚下的流沙又拖着你的后腿,深一脚,浅一脚;迈一步,陷一步;有时甚至会走一步,退两步——无限风光在险峰啊!这时,有的人开始像遁进壳里的蜗牛那样,停止前进;而有的人却像拼搏之路不断延长的蜗牛,相信蓝天的高度是用血汗拼凑的,它能到达;所以,一路爬行,一路高歌。
享受滑沙是游客的一大快事。有人喜欢“单飞”滑行,从山顶顺坡而下,像卸了重壳的蜗牛,或卧、或蹲、或坐,花样百出,感觉自己有了与众不同的气质。有些人钟情于“燕双飞”式的双人滑,或夫妻、或朋友、或情侣……就像花式秀恩爱一般;更多的人喜欢凑热闹,组成“联合舰队”顺流沙而下,一时间,顿觉沙波滚滚,耳畔响起一阵阵“嗡嗡”的轰隆声,轻则如青蛙“呱呱”的叫声,重则似雷霆乍响,忽而像羌笛幽怨,忽而窃窃私语。
坐在沙面上滑行,像坐了电热毯似的,麻酥酥,热乎乎的。更奇特的是,流沙飞泻而下后,又随风飘飏,像回潮的海水一般,泛着涟漪,从山脚一波又一波地向上涌动,又重新回到了原处,整个沙丘很快就被修复如初。
更让人难忘的是站在山顶上的那份惬意、喜悦。
向北张望,辽阔无疆的戈壁一色铁青,稀疏的骆驼草棵棵憔悴,一棵和另一棵之间距离很远,像是一群孤立无援的战士,矗立在旷世的戈壁当中,看日月流转,大风奔袭,严寒和烈日仿佛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宿命。
再远处是白塔山,鸣沙山座落在北塔山下,将军戈壁的边缘。以黑色岩石为骨架的北塔山像一条孤傲的黑色巨蟒,守护着披着金色外衣的爱妻——鸣沙山。有传说称:北塔山与鸣沙山原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妻子不幸被沙魔所害,葬身于黄沙之下。丈夫痛苦万分,在妻子遇害的地方守了七七四十九天,最后悲愤而死化成一座大山——白塔山,为妻子(鸣沙山)拢起一条宽厚的臂弯,耸起了一座挡风的屏障。
沙漠是沙漠——绝不是荒漠。在黄沙漫漫的瀚海荒原中,在离鸣沙山约5公里的地方,四面被流沙环抱,在一丛丛茂密芦苇和几株婆娑梧桐的掩映下,一眼清泉出现在眼前,掬一捧甘甜的泉水进入干渴的胸腔之后,是一阵清凉。略呈黑色而透明的泉水由沙底冒出细泡,似煮沸腾的开水,家乡人称其为“黑水泉”或“翻滚泉”。鸣沙山和山泉是大漠戈壁中一对孪生姐妹,“山以灵而故鸣,水以神而益秀”,有“鸣沙山怡性,翻滚泉洗心”之感。
鸣沙山,也叫响沙山。当人们齐集山脊,开始滑沙时,鸣沙山上空陡然间如万钧雷霆炸响,千架战鹰轰鸣……静伫良久,跳动的心扮演着的是《聊斋》里的人物,时间进入亘古的洪荒,遥遥地听见了一种森森的鬼叫嚣鸣声:很久以前,樊梨花西征平定叛乱到达木垒河,士兵疲惫不堪,叛兵又在河西岸屯兵防守,樊梨花只好派200余兵士,绕道红柳峡到铁勒道总营(今巴里坤)搬救兵。途经鸣沙山,突遇一股强大的黑风,昏天黑地,瞬间将200余兵埋在了沙下,众多阴魂在每每风起的夜里发出雷鸣般的响声,令人心生恐惧。
千百年来,人们解释不了鸣沙山响沙的原因,却赋予它许多美丽的传说:从前有一个叫勒库森的牧人,在沙漠放牧时迷失了方向,正在他焦急万分时,忽然听到不远处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呼喊声,牧人循着声音去找,没有找到人,却发现声音是从沙山中发出来的。“鬼叫的沙漠!”牧人误认为撞到了魔鬼待的地方,吓得仓皇而逃。后来人们干脆给沙丘冠名称为“阿衣艾库木”,“库木”哈萨克语译为“沙漠”,“阿衣木”象声词,就是呼唤发出的声音,译成汉语就是“有声音的沙漠”。
传说固然美丽,但并不能揭开响沙之谜。学者提出了“地形说”“共鸣箱原理”“静电学说”来揭示它的成因,还有人认为,响沙丘之中的含金量较大,因此发出响声;也有人认为沙漠表面的沙子细且干燥是沙鸣的原因。2010年在木垒鸣沙山举办的“世界最响鸣沙山”授牌仪式上,上海大世界基尼斯总部理事、新疆总代理聂川先生宣布:木垒鸣沙山沙质非常干净,在气温20摄氏度,湿度20%,沙面温度是28摄氏度的情况下,离沙面30厘米处,测得的响声源监测值83.8分贝等数据,木垒鸣沙山因此荣获“世界最响沙山”称号。
沙漠当然是粗犷豪放的,但沙漠也具有文化底蕴,是有文化品味的。近日从几位本土摄影师《走进鸣沙山》《夜宿鸣沙山》的系列作品中,可以肯定地说,鸣沙山是充满了精神富足的。黄昏的鸣沙山,太阳的淡金色光线,弱了,柔和了,暮霭渐渐朦胧,如轻纱一般笼罩于沙丘之腰。沙丘之上,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沙漠的棱线,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层深红,托着落日的沙漠浪头凝固了,像是一片睡着了的海,美妙的光影令守候着鸣沙山的摄影师们“长枪短炮”拍下了一幅幅这晚霞天气的秋景图画,领略着“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潮。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情怀。
站在鸣沙山之巅,我最想看到的是“沙漠之舟”——骆驼。提起骆驼,大家最熟悉的画面应该是这样:一长串的骆驼队伍载着货物,慢慢悠悠地向沙漠深处行进。一路上,驼铃声声,黄沙轻扬,顶酷暑,冒严寒。骆驼,这个沙漠的主人,曾为人类文明作出巨大贡献的骆驼,现如今,由于现代交通运输业的发达,骆驼正在逐渐失去它原有的价值。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再不能看见骆驼的身影,那清脆的驼铃声,也将永远消失——失落、凝重与沙漠的荒凉交织在一起,起伏的心回落到了冰点。
没想到,第二天清晨,鸣沙山来了一对新婚牧民,他们把婚纱照的背景选择在了鸣沙山,当火红的太阳从鸣沙山的背后冉冉升起时,红光撒在了新娘的脸颊上,像上了一层淡淡的粉妆,很是自然。我想,选择这里拍照,是什么情结?是根与土壤的情结,是大地与人的情结,我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起来。
更巧的是,我还遇到了在沙丘上活跃着的一群农民大姐。也许她们从过去的苦日子里熬出来了,被压抑得久了显得有些忘情。只见她们时而披着条花丝巾;时而把纱巾扔向空中;时而光着脚丫深陷在沙丘上——鸣沙山真诚地容纳了她们,把她们温暖地抱在怀里。
我躬身向鸣沙山顶攀爬,感觉像是一种激情的朝拜——鸣沙山,波澜幽魂!
浩瀚沙海风鸣杨,四面楚歌浪打黄。
层层波澜势壮阔,缕缕幽魂韵深藏
鸣沙山,沙海金浪!
湛湛浩空洒阳光,绻绻白云逸徜徉。
鸣沙山峦涌金浪,万波风浪印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