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患者的绝地求生

张从志

【中图分类号】R181.3+7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2095-6851（2018）11-003-01

2003年8月，韩靖哲被查出乳腺癌，肿瘤有鸡蛋那么大，已是晚期。不过，如今在医学影像图里，她的肿瘤已消失不见。这个不小的奇迹，源于她的试药经历。

肿瘤缩小

2007年，在经过几年治疗后，韩靖哲加入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的一个临床试验组，用上代号为“HKI-272”的抗肿瘤新药。这是惠氏公司研发的一种靶向药，主要用于治疗HER-2阳性乳腺癌。HER-2阳性乳腺癌是乳腺癌中最凶险的类型之一。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中国每年有16.9万名患者被新确诊为乳腺癌，其中，20%到30%的人罹患的便是HER-2阳性乳腺癌。

“HKI-272”正在进行国际多中心I期试验，医科院肿瘤医院参与了这一项目， 十几名晚期HER-2阳性乳腺癌患者从该院入组，其中就包括韩靖哲。她所在的第二组使用的是赫赛汀（当时已经上市的靶向药）与“HKI-272” 联合治疗方案，以验证后者的辅助治疗效果。

服药两个周期后，大部分患者肿瘤得到控制，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约80%的患者肿瘤缩小。现在十余年过去，当初同组的数名患者仍在组用药，而同期入组的国外其他患者或离世，或因耐药性出组，试验组早已不复存在。这个结果甚至引起研发药企的关注，他们不相信中国还有患者仍生存，特意派人来核查数据，结果发现这些患者的确很好地活了下来。

生死边缘

其实，韩靖哲也曾一度徘徊在生死边缘。确诊后，她转到医科院肿瘤医院，由于肿瘤太大不宜马上手术，她只能先住院化疗。化疗药物给身体带来

的副作用异常强烈，恶心呕吐，吃不下饭，她一个人扛了过来。那时老伴还没退休，儿子儿媳工作也忙，家人请假来陪她，来了两次就被她轰回去。肿瘤医院里，人们会看到老太太一个人举着输液瓶去食堂打饭，化疗之后纵使没胃口，她也会强忍着咽下饭菜。韩靖哲说，和肿瘤斗争不仅需要医药，更需要意志。

化疗两个多月，肿瘤缩小，具备了手术条件。手术很顺利，肿瘤被切除，为扫除残余的癌细胞，术后又进行了放疗，韩靖哲的病情稳定下来。

然而，癌细胞没有就此罢休。一年半后，2005年第三次复查时，韩靖哲的肿瘤被发现转移至肺部。对癌症患者而言，最可怕的情况莫过于发生转移，这意味着癌细胞再次挣脱人类医学手段的控制，以更加凶狠的态势向人体发动攻击。

入组试药

“我真的无药可救吗？”韩靖哲陷入绝境。这时，医生给她指了另一条路——临床试验。为确定药物的疗效和安全性，新药往往需要在人体进行药物系统性研究，上市前一般须经过ⅠⅡⅢ期临床试验，其中Ⅰ期临床主要是初步的临床药理学、人体安全性评价试验及药代动力学试验；Ⅱ期临床是治疗作用初步评价阶段；Ⅲ期临床是治疗作用确证阶段。

抗癌是一条在黑暗中摸索的道路，试药同样要面临许多未知的风险。但对于无路可退的癌症患者而言，试，就意味着机会。医生给韩靖哲推荐了当时正在进行临床试验的一款新药“埃博霉素”。刚开始用，对肿瘤起到很好的抑制效果，伴随而来的副作用却令她十分痛苦。手脚麻木，浑身关节疼痛，容易发烧，夏天还要穿棉裤棉袄，晚上睡觉盖两床被子，即使这样还会觉得冷。因无法忍受药物带来的副作用，第十个周期后，她只能退出试验组。直到现在，还留下手脚麻木的后遗症，“ 摸东西像摸沙子一样”。

面对肿瘤的步步紧逼，她选择继续试药。医生让她去另一个代号为“HKI-272”的试验组，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后，签下知情同意书，韩靖哲被允许入组试药。药物、检查都是免费的，她也有权随时退出试验。

受益匪浅

入组以后，她每周五去医院输赫赛汀，每天口服试验药。因为刺激性强，她是在早餐吃一半的时候，再服下药物，试图减小对肠胃的刺激，但没用，腹痛腹泻依旧厉害，一天拉十几次，被折磨得虚弱不堪。为避免其他药物干扰试验数据，受试者不能私自吃药止瀉，医院倒是开了一种药，但根本止不住。对不良反应，她早有心理准备，幸运的是，新药的效果很快显现出来。55天后去医院做CT，肿瘤从1厘米缩小为0.3厘米。韩靖哲看到希望，但不敢掉以轻心。

她坚持服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药物副作用也逐渐减弱。尽管还是会腹泻，但次数减少了很多，她笑称这反而有了减肥效果。一晃10年过去，试验药从一开始的胶囊换成片剂，剂量也发生变化，专利权几经倒手，从惠氏到美国彪马生物科技。2017年，HIK-272终于通过FDA（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上市，正式名称为“来那替尼”。韩靖哲成为它最直接的受益者。如今，与癌细胞抗争15年后，韩靖哲已经从日常的柴米油盐中找到另一种与肿瘤共处的方式。已74岁的她，每天上午仍要一个人从小区走到菜场，买完菜后再步行回去，15分钟里，一个人默默地走，没有人能看出她曾与癌细胞殊死搏斗。（摘自《三联生活周刊》2018年第32期图/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