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垃圾遇上音乐
2018-11-26修红宇
修红宇
爱一个人爱到想做她(他)家的垃圾?!据说创作这首歌时,词作者黄伟文刚刚失恋,因此他寄心绪于笔端,让歌手以低到尘埃里的姿态,甘愿做垃圾。陈奕迅也真将这首歌演绎得卑微又深情,让人心疼。
《垃圾》的原唱是香港歌手卢巧音。20年前她的这首歌一经推出便引起媒体关注。因为陈奕迅的翻唱很经典了,一直没有听原唱的打算,直到有天翻到一条评论:“我觉得卢巧音唱出了垃圾的味道,我连垃圾味儿都闻到了”——就特别想闻一闻卢巧音的歌声中,有没有困扰我良久的那股“垃圾味儿”:
今年夏天,我生活的这座城市,(某些区域,我家未能幸免),遭遇了一场“垃圾危机”。原因很复杂,结果很简单:垃圾桶不能每日一清,一周最多能清空两次。
于是,炎炎夏日里,小区里的垃圾桶便成了众矢之的,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去看垃圾桶有没有被清?如果没有,顿觉呼吸困难,怒火万丈;下班回家进小区,第一眼先去看垃圾桶,如果依旧漫溢,悲哀便如夜色笼罩心头:怎么会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斯是陋室,难以德馨!当院子里终于传来清理垃圾桶的声音时,我会放下手中事,连忙跑到阳台上——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看人清垃圾看得如醉如痴……
然而,从卢巧音的歌声中,我并未闻到糜烂的“垃圾味儿”。她用略带沙哑的歌喉,将这首歌唱得凄美、决绝,还带有一丝让人无法揣摩的神秘,如同她脸上那抹永远浅浅的笑意:那不是垃圾而是“拾荒”的味道。也因此,率性的卢巧音让我想起三毛笔下的拾荒者。
从小便以“做一个拾破烂的人”为志愿的三毛认为:拾荒是将蒙尘的好东西再度发掘出来;除了不劳而获,拾荒吸引人的还有那份未知……利用在撒哈拉沙漠垃圾堆里翻捡到的好东西,三毛布置出一个美丽的家——那曾是我最向往的爱情的模样
然而向往歸向往,垃圾场在拾荒人眼中是“世界上最妩媚的花园”,在我眼中依然是烦恼,《天堂里的烦恼》。
这部1932年出品的美国影片,开场便是:清晨的威尼斯,清洁工将垃圾桶里的垃圾倾倒在贡多拉上。随后,边唱着拿波里民歌《我的太阳》,边撑船离开了。小船里盛满了垃圾,而清洁工却置若罔“闻”,兀自纵情高歌:“……暴风雨过去天空多晴朗/清新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
我被那歌声打动了,为垃圾焦虑的心绪渐渐变得平静:即便是守着垃圾堆,只要心上没有堆起垃圾,只要心中有音乐,也宛若在天堂。
当垃圾遇上音乐,当音乐遇上热爱,便会创造出这样的奇迹。
位于巴拉圭首都亚松森市郊的Cateura,是南美最大的垃圾掩埋场和资源回收中心。每天都有数不尽的垃圾倾倒在这里。与堆积如山的垃圾打交道,已成为当地人的生活常态。
2006年,环境工程师Favio为了开展一个回收项目来到Cateura。当他发现这里的孩子们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垃圾里翻找和奔跑时,被深深地触动了。Favio决定放弃自己的工作,在这里成立一所音乐学校。极具音乐天赋的他相信,通过音乐,能让这些只拥有垃圾的孩子们发现生活的意义。
然而,以垃圾为生的当地居民,没有一家能买得起乐器。一名垃圾工的建议启发了Favio:“为什么不从垃圾里找材料,自己做乐器呢?” Favio找到技艺精湛的手工匠人Nicolas。在他们共同努力下,一件件废弃物变成了承载希望的乐器:用油桶做出了大提琴,用油漆罐、废木材做出了小提琴,用硬币、玉米罐头、水管等做出了单簧管……
Cateura唯一一所音乐学校成立了。孩子们穿过垃圾堆,来到这里学习。没有一个孩子介意自己手中的乐器是垃圾做成的,相反,他们觉得这是此生最好的礼物。Favio为孩子们组建起乐团,取名“回收管弦乐团”。在他们看来,“回收”就是:“世界给了我们垃圾,我们报之以音乐”。
听过“回收管弦乐团”演奏的《帕卡贝尔的哈农变奏曲》,听得泪水盈目:那些用垃圾组成的乐器奏出的,不只是动听的乐曲,更是贫民窟孩子们困苦的生活、美好的向往以及不断前行的梦想……
用最破的乐器,却演奏出最纯粹的音乐。经过几年的磨练,“回收管弦乐团”的演奏技艺越来越纯熟,已有超过35位年轻乐手,被邀请到世界各地去演出:TED演奏厅、巴西音乐厅,维也纳演奏厅……足迹遍布全球。所到之处,人们都用潮水般的欢呼和掌声来迎接——赞美送给鼓舞人心的音乐,更送给这生活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