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方言在新时期的保护和传播问题
2018-11-24文思
文思
摘要:四川方言是巴蜀文化的重要载体,巴蜀文化在四川方言中留下的印记随处可见,但是在推广普通话几十年后的今天,四川方言正逐步趋向于靠近现代汉语普通话的使用方法,在此过程中原本承载着地方文化特色的部分出现消亡趋势,如何在新时代借助丰富的媒介保护和传播四川方言,是对地方文化的保护中需要考虑的重要部分。
关键词:四川方言;文化保护;文化传播
一、四川方言的文化承载
四川方言是北方方言片区中使用人数较广的一支语言,通行于四川、云南和贵州等地,其同普通话的区别主要在一些词汇和语音上面。现代著名语言学家罗常培先生曾经指出“在我国各地丰富的方言词中,累积着丰富的中国古代文化现象”,四川方言中产生的一些特殊词汇正是这种地方文化长期积累的一种证明,而一些重要的艺术形式则是必须通过四川方言来完成,例如川剧,四川方言本身就是重要的地域文化成果。
首先从语言本身来看,四川方言词汇中浓缩着特定的历史条件和人类行动,例如“窑裤”一词,“yáo(音摇)裤”,时至今日仍旧被用来表示内裤,这是旧时四川民间流行的一种裤筒只到膝盖上下的接腰中式便裤。一般富裕人家只将其作贴身内裤用,但普通劳动人民则常直接单穿在外,既是内裤,也算外裤,尤其在温暖、燥热的季节和田间、作坊劳作之时更是如此。因为此种便裤既可省布(省去小腿部分的布料),又不会象今之内裤那样影响观瞻,劳作时,特别是水田作业,无须挽裤管,很方便。巴蜀地区著名的表演艺术家李伯清先生也曾经就“窑裤”一词做过解释,表示其“起源是:古代人们通称砖窑,瓷窑,瓦窑等用火烧纸砖瓦瓷器的窑口为火窑。里面高温作业,工匠们不得不赤膊上阵,只穿贴身短裤。所以称之为窑裤”综合可见,这一词语的产生是同当时的气候环境和劳动人民的劳作方式分不开的,充满了特殊的地域文化要素;再如“打牙祭”这一俗语,这个词高度概括了旧时四川地区军事、民俗等方面的文化:“牙祭”之祭落在“祭祀”之说上,是供奉祖先和神佛的时候切一些肉作为贡品,祭祀结束之后隔日再将这些肉丝分食,由“祭”到“牙”,称为“牙祭”,一有说古时厨师供奉的祖师爷名为易牙,每逢初一、十五就要用肉祭他,并祈祷自己的事业顺利;军事说则显示“牙祭”本是古时军营中的一种制度。古时主将、主帅所居住的营帐前进,往往竖有以象牙作为装饰的大旗,称为“牙旗”。每逢农历的初二、十六日,便要杀牲畜来祭牙旗,称为“牙祭”。而祭牙旗的牲畜肉(又称为牙祭肉),不可白白扔掉,往往是将士们分而食之,称为“吃牙祭肉”。因此“打牙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作为“吃肉”的表达,进入新时期,其词义变得更为广泛,用以比喻各种令人惬意的享受。
从四川方言延伸开去,依附着语言产生了地域文学、方言剧(包括戏剧和影视剧)、方言歌曲。所谓地域文学、方言剧和方言歌曲等,就是采用方言语言书写和创作、使用方言词汇和表达、反映地域文化和民俗的作品。四川方言属于北方方言区,“北方话是汉民族共同语的基础方言”“方言区内部,词汇大同小异,语法基本上是一致的,语音差异较多,但有规律可循”(1)这对于文学作品的普及起到一个非常良好的推动作用,马未都在其《都嘟》中这样评价方言文学创作“今天的作家虽然来自五湖四海,但从小都受普通话教育。今天四十岁以下的作家,基本都是用普通话写作,已经失去了方言的魅力”方言的魅力在于最为准确细腻地呈现特定文化元素,李颉人的小说就非常富有代表性。在他的《死水微澜》之中向人们展示了舊时川渝地区特殊社会组织:哥老会的面貌,将“袍哥文化”的冰山一角揭开,并且真实地表现了辛亥革命前成都地区人们生活的全貌。
川剧则是一种历史悠久的传统戏剧形式,也称为川戏,从川剧的表演五种形式昆腔、高腔、胡琴、弹戏和灯戏来看,可以发现川剧融合其他地方戏剧并博采众长的特点,虽然在声腔上是“五腔共和”,但是念白部分都使用四川方言来完成,而唱腔的咬字和押韵亦是建立在四川方言的语言基础上,而这种固定下来的曲目和表演内容对于原滋原味保存地方文化有很大的帮助。
至于方言影视剧和方言歌谣,作为区域性文化的集合物长期存在于方言区人民的生活中。“最早把方言戏剧成功搬上电视媒体的是四川方言电视剧”(2)从早期的电影《抓壮丁》、到后来造成轰动的电视剧《傻儿师长》、《山城棒棒军》,四川方言电视剧开启了方言影视剧创作的先河,打破了普通话影视剧营造的单一局面,更加真实和贴近地域特点;歌曲则有方言民谣乐队衣湿乐队(3)的《流杯池》、《把把烧》等,歌曲中不仅融合了地方的自然环境特点,还涉及到饮食文化以及四川方言区人群独特的审美意识和抒情表达,在观看这些影视剧或者听这些歌曲时,能够更加身临其境地体会到独特的地区生活特色。它们都是四川方言区独特的文化产物,又同时推动着方言的发展改变,但是在推广普通话政策实行以来,人们已经越来越多地借由普通话来讲述和记录地域文化,实际上模糊了四川方言和文化的一些特征,这种情况下应该重视保护地域文化的健康长期发展,而不至于过多丢失了自身存在。
二、新时期的四川方言传播
新媒体是有别于传统的报刊、广播、电视、杂志这四大传播媒介之外的“第五媒体”,是利用数字技术,网络技术,移动技术,通过互联网,无线通信网,有线网络等渠道以及电脑、手机、数字电视机等终端,实现信息和娱乐的传播形态和媒体形态。新媒体具有超越传统媒体的新特点,交互性、即时性、海量性和共享性,使得传播不再仅仅是从单一渠道发出,以自上而下的方式来进行,新媒体技术使得传播更加个性化,传播效率也更高,它能实现点对点的信息传播。
当传统媒体依旧在用作官方、权威发布、采用普通话作为通行语言时,新媒体为方言地区语言文化的传播提供了便利,四川方言的传播和发展速度有了明显增长。新浪微博和短视频网站如抖音等,以公开性、即时性和富有娱乐性的特点,让个人的声音更容易在更短时间内被更广泛的群体所接收到,也为满足使用者发泄情感和表现自身提供了便利,在这样的背景下,富有感染力的四川方言脱颖而出。
四川方言在词汇、语音、语法方面有一些显著的特点,在借助新媒体形式向外传播的过程中,这些特点增强了传播效果,起到了正面作用。首先从语音方面来考量,四川方言中普遍不区别声母“n、l”,也不区分平翘舌音“zh、ch、sh、r”,也没有“‘e、uo、eng、ing、ueng等韵母,但是却有普通话中没有的声母如‘ng等和韵母如‘uo等”(4)另外重叠词以及“儿”字尾缀也别具特色,AA形式的名词如“坝坝”(指某处空的场地,地方),ABB形式的形容词如“瓜兮兮”(形容一个人傻),ABAC形式的形容词如“鬼眉鬼眼”(形容一个人不正派,心术不正)等,这些特殊的方言词汇在语用中体现了说话人的主观情感色彩,有较强的口语性,富有不同于普通话的娱乐性质,更利于大众传播和为人所接受。
借助新媒体手段,再结合传统媒体的影响力,四川方言近年来已经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方言区人群借着豪迈性格和娱乐精神以及语言本身的幽默特色,展示着独特的地域人文气息。从传统媒体的努力来看,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几部四川方言电视剧脱颖而出受到关注之后,四川方言开始作为一种创作语言,被从封闭的地域中发掘出来,从《疯狂的石头》到《让子弹飞》,四川方言在大荧幕上也用语言本身丰富的表现力和趣味性得到了一致好评,这反映出四川方言区人口的生活态度:幽默、乐观、豪爽;除了影视剧,四川方言歌曲的发展在近年来也呈现高速态势,《中国好歌曲》上一鸣惊人的谢帝,结合了现代人的生活,用能引起共鸣的歌词表现了社会现实的一角而又不失去自身的态度,衣湿乐队则更是标榜要在坚持使用四川宜宾方言的情况下做出富有世界性的音乐,依托方言作为创作的根基,以富有地域特色的生活方式作为创作背景,在音乐中融入了大量流行音乐元素,这使得他们的作品在“地区的”和“世界的”两个点中寻找到平衡,稳步地将自身风格推广出去;文学创作方面也有方言作家不断努力,从魏明伦的方言剧本创作,到青年女作家颜歌的小说,显示了四川方言区作家坚持用方言写作、写作方言区故事的态度。
而在新媒体传播平台上,四川方言正成为新的“宠儿”,配音秀、短视频等等领域都涌现了许多使用四川方言创作的网民,以微博“果子哥哥”为例,他通过使用四川方言对一些影视作品进行改编,以幽默和创意受到好评,再以微博作家“故园风雨前”为例,他使用微博作为直接的书写平台,采用四川方言形式進行写作,创作了诸多富有感染力的短文,收获了一批忠实粉丝和读者。他们不仅将四川方言往流行文化的方向上推动,还借助综合性的传播媒介,将富有地域文化特色的美食、美景、非物质文化遗产和人文情怀都融合到创作内容中,让四川方言的传播伴随着正面的效果取得明显发展。
三、总结
四川方言在新时期的传播呈现一个积极扩张的态势,但是也不能忽视其依旧薄弱的环节,对于川剧的推广和保护仍旧没有取得明显收获,川剧仍然只作为一种依附旅游产业的附属品,成为了旅游业的一个符号,变脸、钻火圈等表演形式虽然富有观赏性,川剧本身的唱腔、念白等内容却被忽视了,“高腔曲牌最为丰富,唱腔高亢,美妙动人,最具地方特色”(5)然而真正能体现川剧唱腔之美的场合、真正能去“听戏”的地方很少,如何真正平衡川剧的保护和发展,巩固川剧的地位仍然是需要思考的内容。
其次,在泛娱乐化的大趋势下,借由四川方言进行娱乐创作也是一把双刃剑,应该恰当把握好方言语汇的使用,避免过于粗俗的词语和负面表达,也应该避免沦为狂欢的产物,而应尽可能地将方言背后蕴藏的历史、地理、人文等讯息作为表达的重点,这样才能推动四川方言的健康、长期传播。
注释:
张斌,《新编现代汉语(第二版)》,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1月第2版
余林,《方言影视文化现象溯源分析》,《声屏世界》,2008(7):40-41
衣湿乐队,成立于2010年,风格以民谣为根,以四川宜宾方言为主要特色
《四川话的形成及特点》,黄娅婷,《中文信息》,2016(8)
董科,《从川剧的现状看传统文化的保护和传承》,《民族音乐》,2012(6):10-12
参考文献:
[1]张斌.新编现代汉语(第二版)[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1月第2版.
[2]余林.方言影视文化现象溯源分析[J].声屏世界,2008 (7):40-41.
[3]马未都.都嘟[Z].北京:新星出版社,2015.
[4]贺晓兰.论方言剧对地域文化的保持[J].四川戏剧,2004 (2).
[5]黄娅婷.四川话的形成及特点[J].中文信息,2016 (8).
[6]董科.从川剧的现状看传统文化的保护和传承[J].民族音乐,2012 (6):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