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迫害的先锋”

魏晶晶

摘要：发表于1998年的长篇小说《人寰》，在中国当代文学发展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来看，“历史虚无主义”至上的盛行下，这种潜心逐词逐句和历史“较劲”的小说，始终有着慑人的震撼力。本文欲从《人寰》的叙述结构、对抗中国“抒情传统”的历史书写以及西方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等切入，叙述个体在历史前进中的“基因创伤”并且反思文学场域的书写秩序。

关键词：严歌苓；先锋性；抒情传统；佛洛伊德

一、个人叙述与历史书写的暗中较劲

严歌苓的长篇小说《人寰》以第一人称“我”的视角，通过和一个未出场的心理医生之间展开的对话为主线，打乱时间的线性发展，打乱叙述的一般逻辑，从小女孩“我”的六岁开始，从“贺叔叔”第一次跨进她们家的栅栏开始，书写一代人在历史中的撕裂与拼合，书写一个女孩从孩童、青春期以至为人妇后对自身欲望的审视和创伤心理的“治疗”，折射出一个大时代中，个人在历史阴影下的“破碎”和被历史愚弄的一生，也隐喻出一个病态的社会之中，人和人之间畸形的寄生关系和残破的精神障碍。

文章在一段描写心理医生死亡后，他的儿子在半年后才跨进父亲的工作室清理遗物——档案，在这些档案里，装满了他患者们的陈述记录。作者写到：“他死了，他儿子不再需要这些记录。谁会需要这些记录呢？从此后谁对它们负责呢？......”作者在这里写出了一代人，在历史的愚弄下，心理造成的创伤和阴影无法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痊愈，他们自身无法医治，而一个时代在政治的权力角逐下以牺牲一代人的“精神生命”为代价，却不负任何该负的责任，任其遗忘，任其灭亡。严歌苓笔下的这种“被创伤”的个体，以一生的思考、审视和治疗去控诉历史进程中只有“大我”而忽视“小我”的叙述策略，与七八十年代“傷痕文学”隔靴搔痒的叙述形成了一种对话关系，即使是站在今天的角度，社会发展已经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而历史政治在社会进程中对个体所造成的影响仍然是巨大的、无法泯灭的，这些“创伤”谁来救治？谁去负责？在这个时代的文人学者已经很少有发声者“举起他们的投枪了”。

二、在“抒情传统”之上开出的“恶之花”

纵观全文，严歌苓在叙述上，采用和心理医生的对话，打破叙述的连贯性而将故事让一个心理有疾病却想做“正常人”的“我”口中叙述出来，这是另外一种先锋形式的“狂人日记”，“我”是群体中的人，而整个社会又是一个病态的“人”。全文都笼罩历史的阴暗面下，群体梦魇、个体分裂。这种对“恶”的审视和观察贯穿了主人公“我”的一生，从六岁起爬到桌子下观察长辈们的脚而折射出在当时整个社会中，人的根基是虚无缥缈的。“我”从十一岁对贺叔叔的“意淫”又从一个层面反映出中国几千年对性禁忌的压抑。从母亲以表演“牺牲”自己来迎合父亲的爱和父亲与贺叔叔之间离不开的畸形关系中，又可以看到潜伏在“正义”、“良知”和一团和气下人性中的恶。

三、被压抑的“洛丽塔”复苏之路

严歌苓在处理小说《人寰》的另外一个高超之处是她没有将女性隐秘的纯欲望书写上升到女权主义的叙述圈套里，也没有暗含控诉父权社会的压制和父亲在成长经历中的缺席，在这个文本中，欲望书写是纯粹的，不夹杂父权制亦或是男性权力关系，“我”虽然从小就爱慕上了贺叔叔，也在爱慕贺叔叔的同时审视着贺叔叔，审视着父亲，把对父亲的爱和恨施加在了对贺叔叔的爱慕里，她心甘情愿的归顺于贺叔叔并且也想逃脱父亲的影子。“弗洛伊德的所谓恋父情结，并非像他猜想的那样，是一种性的欲望，而是对主体的彻底放弃，在顺从和崇拜中，心甘情愿地变成客体。作者在文章中反复提到“我”的六岁、十一岁的孩童时期的心理描写，这种在成年后还往幼童时期蜷缩的心理是精神上的一种退化。“让我退化。既然统治欲，占有欲、竞争欲，几乎所有对人类历史进展发生影响的欲望都是朝着孩提期的退化，如同啃手指，呷棒糖、挖鼻孔，是成熟像幼稚的心理退化，请让我也退化。”这种退化也是向纯洁欲望的归依。从这一精神维度来看，《人寰》的叙述以人性的“退化”，也向读者提出了更深的发问。

四、结语

严歌苓的长篇小说《人寰》是个人与历史的暗中控诉，也是自说自话的心理隐喻，在社会发展到今天，人们不再关注曾经发生在中国大地上的浩劫历史，也不再有文化信仰，用文本中的话来说：“这世上原没有任何大事，起码在我们这代人眼里再也没有了。”历史在原来作痛的地点消失了。而《人寰》所要讲述的，在任何年代都是“不合时宜”的禁忌，也是“最合适宜的”的反思。

参考文献：

[1]王德威.抒情传统与中国现代性——在北大的八堂课[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

[2]王德威.现代抒情传统四论[M].台北：台湾大学出版中心，2011.

[3]戴琳.在时间中穿梭——从《洛丽塔》的叙事风格看纳博科夫的时间观[J].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