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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的电话

2018-11-24黄钰翔

北方文学 2018年26期
关键词:座机庄稼姥姥

黄钰翔

在通讯发达、手机普及的今天,我家的客厅里,一部老式的黑色座机突兀地霸占着茶几的显要位置,似乎与周圍环境格格不入。

“叮铃铃……”电话的铃声单调地响起来。妈妈马上放下手里所有的活,跑过来接电话。我知道,肯定是姥姥来电话了。

姥姥的电话,冗长而杂乱。菜园蔬菜的长势,地里庄稼的收成,东家的儿子娶媳妇了,西家的孙子考上大学了,诸如此类。不仅时间长,而且逻辑混乱,答非所问。有次,我准备探望她,打电话问:“要带点蓝莓回去吗?”姥姥却答:“今年桃和杏都大丰收,便宜又好吃。我还买了大西瓜,可甜了……”渐渐地,我被她绕得晕头转向。我暗想,她是否因年老而思维混乱?可是每次回家,见她神采奕奕,侃侃而谈时,又不禁打消了这个想法。我将心中疑惑说与妈妈,她笑了笑,却又叹了口气:“姥姥不是糊涂了,她只是想我们了。”我恍然大悟,渐渐老去的姥姥,想与聚少离多的亲人们多聊聊天,来排遣心中的孤独与思念。也许这种方式能让她多一分慰藉,多享一分天伦之乐吧。

也突然明白了妈妈保留座机的原因:年老的姥姥记不住太多号码的手机号,只记得多年熟悉的座机号!

通完电话,妈妈便常常陷入沉思和回忆,想起姥姥平凡而伟大的人生,会常常向我讲起那些久远的记忆:

我出生在农村,家里很穷。小的时候,由于营养不良,体弱多病,常常“打摆子”(疟疾),发高烧。母亲就用架子车拉我去乡卫生院打针,用湿毛巾给我降温,用粗糙的手抚摸我,安慰我。那是我最感温暖的时刻。因为平时的母亲是很严厉的,尤其是对我们的学习要求。她希冀我们能通过学习改变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那时农村卫生条件不好,冬天不洗澡,头上常常爬满了虱子。妈妈就会用肥皂水给我们洗头,然后用篦子给我们梳头,把虱子梳下来。很喜欢那种拥坐在母亲跟前的感觉。可惜家里农活太多了,母亲太忙了,这种机会并不是很多。

母亲的手很巧,我们小时的衣服、鞋帽、书包,都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每年除夕晚上,她都会把我们兄妹几个的新衣服放在各自的枕头下,以便新年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新衣服。那是多年不变的春节期盼呀!经常有邻居到我家找母亲裁剪衣服,觉得母亲真能干啊。母亲确实很能干,家里的,地里的,都是一把好手。她干活的利索在我们村是有名的。父亲去集镇上打工挣钱贴补家用,母亲几乎一个人撑起了7口之家的全部生活用度。

母亲做饭很好吃。那时家里很穷,勉强能吃饱饭。母亲会想法换花样做饭,让我们吃得可口一些。比如用面炒辣椒(不舍得用鸡蛋)、蒸地瓜叶什么的。哦,母亲做的手撕疙瘩可是我们百吃不厌的呀。母亲吃饭慢,总是最后一个吃完。长大才明白:她是怕做的饭不够吃的哦。

为了多攒些钱,母亲年年养猪,而且只养母猪。因为可以下猪仔卖钱。有一年母猪跑出去,糟蹋了附近村庄的庄稼,被别人打死了。母亲坐在死猪旁,眼泪哗哗地流。那痛惜的表情,如岩画一般刻在我的记忆里。

我家的责任田和二大爷家相邻,为了一点庄稼的归属,两家闹了矛盾。母亲很委屈,和我们说:“要好好读书,要争气,穷了,谁都欺负你,瞧不起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家将来就看你们了。”我既愤怒二大爷的霸道,又为母亲的话所激励:“我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不让他们瞧不起。”长大以后,心中的愤怒没了,多了理解和宽容。但母亲的话仍激励我不断前行。

母亲心事重,我们的一点小事她都会担心得睡不着觉。为了不让她担忧,我常常报喜不报忧。

“叮铃铃……”是姥姥来电话了。对我来说,那不再是机械的电子音,而是一位母亲用爱与牵挂织就的心弦徐徐拨动的声音。姥姥的电话仿佛宽阔河道,如水思念流淌其中;姥姥的电话亦如明亮星辰,闪烁着无私的母爱光辉。

我的姥姥是平凡的,她只是广大农村太微不足道的一个农村妇女;我的姥姥又是伟大的,她以她的勤劳和坚韧抚育了四个孩子,教会了他们做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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