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雷达先生在山丹的足迹
2018-11-24段猷远
段猷远
3月31日下午,著名文学评论家、中国小说学会会长雷达先生因病在京离世,享年75岁。
先生的突然离世,在文学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大佬”们纷纷拿起手中的笔,以各种题材、在各级媒体表达对先生的深切哀思,追忆先生生前的点点滴滴,这样的情形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雷达先生是甘肃天水走出去的“金麒麟”,关于先生,我既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再次手捧山丹的文学老人萧滋云日记,详细记载了雷达先生2001年受邀指导参加山丹最高级别的文学盛会——焉支山笔会的事情,在山丹留下了至今都让许多新老作家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一年7月23日,星期一,著名文学批评家何西来和雷达先生,《人民文学》副主编韩作荣以及《飞天》编辑部主编陈德宏等一行到达山丹,专程参加山丹第六届焉支山笔会。当时,雷达先生任中国作协文艺创研室副主任。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参加笔会的几乎所有作家都受教过先生的影响和悉心指导,不仅有山丹的作家,还有张掖所属其他五县区及酒泉等地的作家。时值今日,当年和先生一起探讨过文学创作的老作家提及先生,眸子里每每都闪现着激动的亮光,那种充盈在灵魂里的钦佩,直接裸露在焉支山下的白云绿丛之中。
在24日电力公司办公楼五楼举行的开幕式上,尽管雷达先生旅途颠簸劳累,加之有点感冒,但他依然沙哑着嗓子发表了精彩的演说:“参加这次笔会,最深刻的感触就是经济欠发达的地区,文学不一定欠发达,世纪末影响文坛的几部作品如陈忠实的《白鹿原》、贾平凹的《废都》、雪漠的《大漠祭》等都出在西部,所以甘肃文学是有希望的,西部文学是有希望的。关键是在文学和社会生活多样化的今天,如何挖掘自身优势,创造出独特的作品。”这番开场白时隔17年,今天读来,依然掷地有声,振聋发聩,鼓励言辞可见一斑。
25日,按照笔会活动安排,所有嘉宾前往军马一场窟窿峡,雷达先生身体不太舒服,由山丹作家王祝寿陪同去县人民医院内科住院部看病买药。空隙之余,给王老师留下了“祁连闻乡音,山丹一片情”书法作品。在萧老的日记中,这大概应该是雷达先生在山丹留下的唯一墨宝。在稍后去窟窿峡的途中,雷达先生在与陪同前往的王祝寿敞开心扉,谈到了他1964年秋分派到民乐县洪水公社乐民大队搞“社教”的往事,谈到了他的几家房东当时对他悉心的照顾,对沿途一片一片晒蔫了的庄稼忧心忡忡,搞文学创作的多怀旧,重感情,雷达先生也不例外。在这里补充一点:24日白天,雷达先生利用笔会开幕式前的空档时间,在时任张掖文联多红斌主席等的陪同下专程去了民乐县,看望他阔别37年的房东、邻居、老朋友,并在离开民乐52年之后的2016年,写下了那篇脍炙人口的叙事散文《梦回祁连》。细读这篇一万多字的精品力作,虽然没有山丹的字眼,但先生1964年秋天坐火车到张掖是经过山丹的,而且先生对于河西走廊的第一眼印象就是山丹段的明长城。在先生的笔下,古长城的遗骸是一段段残垣断壁,在秋风中独卧于沙丘之上,如伏虎,如怪兽,中间还杂有烽火台墩。在张掖到民乐,先生一行又转乘解放牌卡车,过了东乐后折转方向,长蛇阵式的车队走过之后是烟尘滚滚,同行的人说看见了传说中的“海市蜃楼”。因为当年的戈壁滩东乐通往民乐的道路还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一百辆卡车曲折逶迤,通行后的飞扬尘土可想而知。
26日在大黄山林场招待所举行的座谈会上,雷达先生的发言更令人亢奋。他说:“世纪之交,三大文化,多元共生,特点是杂多,深化,世俗化,多元,精神家园,西部更甚。经济不发达的地方不一定文化不发达,焉支山有深意,沒发现出来,算文化的错位,文学是变化的历史……”并在座谈会上解答了柯英等多位作者的提问。27日,山丹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用沮丧不舍的心情极力挽留着雷达先生,但先生兰州有事,当天下午先一步坐火车离开了山丹。
雷达先生虽然在山丹仅仅呆了四天多时间,但先生的博学严谨,先生的人格魅力,先生对文学事业孜孜不倦的痴迷和追求,先生对年轻一代文学爱好者的悉心指导却永远留在了焉支大地,留在了山丹新老作者的心坎上,成为无法忘却的记忆。
作为一名基层文化文艺工作者,惭愧的是过去对老师作品读之甚少,这本年前就从当当网邮购来《黄河远上》也只是囫囵吞枣地阅读。在先生丰富多彩的艺术世界里,作为先生的一名无名粉丝,我仅仅是通过老师《还乡》《梦回祁连》《韩金菊》《天上的扎尕那》等作品品到了先生对生命记忆潜心打捞的执著,品到了先生作品浸入生命的忧思与美感。而就在先生去世前一天,他的毕生评论精选集《雷达观潮》刚刚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因为书源紧俏,我通过人民文学出版社官方旗舰店网购了一本,一周后才到货。当我拿到这本雷达先生给当代中国文学存留的最后一份礼物,顿感书中散发的油墨书香,淡淡的味道里却多了一份苦涩和伤感。
先生在《作家》杂志开设的“西北往事”专栏尚在继续,数万读者尚在等待……天不假年,先生的突然仙逝,深深刺痛了陇人心。先生走了,留下苍茫焉支山,故事谁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