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经济带建设绿色引领下的一盘大棋

文 摄 本刊记者 耿国彪

长江是我国第一大河，世界第三长河。长江经济带东起上海，西至云南，覆盖11省市，约6亿人口，面积约205万平方公里，GDP占全国45%。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随着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和现代化的高速发展，我国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举世瞩目的奇迹，但是随着国内资源过度消耗，伴随而来的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问题日益突出。传统经济发展方式下的大开发对长江索取过度，使其承受了巨大的生态环境压力。在违法排污、过度捕捞、水土流失、水质污染、植被破坏等的影响下，长江已不堪重负。

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现场

在长江经济带这片面积约占全国20%的土地上，分布着全国30%的石化产业、40%的水泥产业，以及武钢、宝钢、攀钢等钢铁基地，其环境承载力已然接近上限。长江上游地区森林覆盖率已由20世纪50年代初的30%至40%，下降到目前的10%左右；围湖造田、填湖造陆使长江中游地区的湖泊面积由1950年的17198平方公里减少到现在不足6600平方公里；由于工程建设忽视生态系统完整性，致使长江中鱼类等生物栖息地遭受破坏，水生生物的数量和种类不断减少；长江经济带重化工密布，生活污水粗放型排放，偷排漏排、突发性的水污染事件频发，都让长江不堪重负。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一首流芳数百年的诗，道的是相思，却也传递出一个事实：长江之水头尾贯通，一处污染，必然多处遭殃。

目前，长江经济带建设已经进入全面推进阶段，长江生态环境保护形势更为严峻。如何在现有情况下修复长江经济带遭到破坏的生态，并不断改善该经济带的生态环境，实现经济效益和生态环保双赢的局面，确保一江清水向东流，代表委员对此十分关注。

万里长江 保护优先

两年前的1月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座谈会上，用“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的“十字诀”，为这项事关中华民族长远利益的国家战略定调。

今年3月10日，总书记在重庆代表团参加审议时再次谈到这个问题。他指出，长江经济带不搞大开发、要共抓大保护，刹住无序开发的情况，实现科学、绿色、可持续的发展。

“守住长江流域生态环保底线，制定产业准入负面清单……严格控制负面清单所列项目在长江沿岸的投资与发展……”3月8日上午，人民大会堂。全国政协十三届一次会议第二次全体会议，湖北省武汉市政协主席胡曙光委员作大会发言。

长江是中华民族的生命河，也是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重要支撑。胡曙光指出，近年来，随着经济社会快速发展，长江流域生态环境保护形势不容乐观。流域整体保护不足，生态功能退化，发展与保护矛盾突出，缺乏长效保护治理体制。胡曙光建议，建立健全长江全流域考核机制。在流域“生态共同体”共建共享的理念下，加快建立长江流域横向生态保护补偿机制，完善补偿标准与补偿方式，健全完善生态环境监测网络，推进长江流域产业绿色发展。

此时，距离北京约1300公里的湖北宜昌，长江南岸，宜昌田田化工有限公司内，总估值近2亿元的300多套生产装置正在有序拆除。去年一年，宜昌关停了25家化工企业，包括一批纳税过千万元的企业。3年内，还将关、转、搬134家化工企业，沿江1公里内化工企业基本“清零”。“为了保护长江，我们壮士断腕、义无反顾！”湖北省宜昌市市长张家胜代表说。

千余座非法码头被清理；划定生态保护红线，关停化工企业；投入千亿元实施生态修复和环境保护工程……沿江各省市铁腕治江。重庆关掉了总共2300多万吨产能的所有小煤矿，安徽池州关停了57家制砂厂，湖北荆州3年来因环保问题问责党政干部1050人，江西九江近两年否决环保不达标项目100多个。

“‘整治关’‘转型关’，这些都是必须啃的‘硬骨头’。”江西省九江市市长林彬杨代表说，“从今年开始，我们力争5年内每年投入100亿元以上，用于城乡环境综合整治和环境保护等工作。”

安徽宣城南漪湖是安徽省内重要湖泊，但因为环保问题没解决，宣城宁愿不去开发。“不能发了当代财，断了子孙路。”安徽省宣城市市长张冬云代表说。宣城地处青弋江和水阳江两大水系，是皖江城市带的重要一极。这些年，宣城持续投入森林植被的恢复和涵养，率先实现国家生态县全覆盖。他每天都要查看宣城的空气质量，“这些天我们那儿的PM2.5都在50以下。”他自豪地说。

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州长杨健代表说，云南省委、省政府连续5年每年安排6亿元财政资金支持洱海保护治理，三年来取得了阶段性成效，有效遏制了水质下降的趋势。去年有6个月的水质达到了Ⅱ类，全年没有发生规模化的蓝藻水华，全湖水生植被面积达到32平方公里，为近15年来最大面积。

“湖北是长江径流里程最长的省份，肩负着确保一江清水东流、一库净水北送，保障农产品质量安全的重大责任。”湖北省委书记蒋超良代表说，要正确处理好发展与保护、当前与长远、加法与减法、治标与治本的关系，做好长江保护“辩证法”。

“我们将坚决守好‘大水缸’，确保一库净水北送；守好‘中部粮仓’，确保‘菜篮子’‘米袋子’安全；守好‘母亲河’，确保一江清水东流。”湖北省省长王晓东代表说。

湖南省委书记杜家毫代表表示，湖南省坚决贯彻落实党的十九大精神，集中治理洞庭湖，洞庭湖的生态环境有了很大变化。今后，湖南省将继续落实中央提出的生态文明建设要求，还洞庭湖一湖清水，造福子孙后代。

全国政协记者会

“推进长江经济带建设要打‘开放牌’，走‘开放路’。”安徽省商务厅厅长张箭代表认为，安徽要继续深入推进长江经济带建设，深化与沪苏浙、京津冀等区域合作。

“污染防治和精准脱贫是十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必须跨越的两大‘关口’，既要啃下脱贫攻坚‘硬骨头’，又要当好北方的‘守井人’。”全国人大代表、十堰市市长陈新武介绍，作为全国重要生态功能区和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核心水源区，近年来，十堰市重点抓好突出环境问题治理，持续开展了水污染防治工作。

被称作“百湖之市”的武汉，同样格外重视生态保护工作，着力添绿、护绿，实现绿色发展。东湖之畔，新修的绿道入选联合国人居署改善城市公共空间示范项目。全国人大代表、武汉市市长万勇说，武汉正努力“把东湖绿道打造成为生态最好、风景最美、文化最浓、人气最旺的世界级绿道，把东湖打造成为世界名湖、生态典范、城市‘绿心’”。

“科技与经济不能‘两张皮’。”中国科技大学校长包信和代表建议，应用科学研究今后要更多面向区域经济发展主战场。

绿色发展引领长江经济带

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指出，以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为引领推进长江经济带发展。多名来自长江经济带沿线省市的人大代表受访时表示，长江经济带的建设必须要生态与经济并行发展。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今年，我有一个小目标，带领村民们发展乡村旅游，实现低碳、绿色发展。”在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湖北代表团媒体开放日上，“90后”全国人大代表、湖北咸宁崇阳县大市村党支部书记程桔谈及绿色发展，引发代表们的共鸣。

香港团全体会议

“打工不如回家，回家不如养虾；养虾见效快，媳妇跟着来。”全国人大代表、潜江市市长龚定荣，笑着和代表们分享起当地流传的一句顺口溜。“潜江把生态农业作为突破口，大力发展虾－稻绿色产业，形成了集科研示范、良种选育、苗种繁育、生态养殖、加工出口、健康餐饮、冷链物流、精深加工等于一体的产业链。”龚定荣说，“目前，产业从业人数超过10万人，龙虾产业占农业总产值的53%，加工出口占全国约60%。”

万里长江横跨中国东中西三大区域，流域覆盖上海、江苏、浙江、安徽、重庆等11省市。地处长江出海口的上海被认为是长江经济带发展规划的核心城市之一。全国人大代表、上海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张兆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长江经济带建设要着眼于长江流域东中西部联动发展。长江经济带11个省市虽然地区差异大，但也说明地区之间的互补性很强。张兆安建议，上海可利用金融中心建设、国际航运中心建设、港口合作、水运合作等方式，带动长江经济带形成互补发展，从而影响整个长江经济带城市。

“有人问我，崇明岛能不能发展制造业？我说，能！”3月6日上午，上海代表团小组讨论现场，崇明区委书记唐海龙代表的话让在场的代表们一愣。崇明岛地处长江入海口，是长三角和长江经济带重要的生态空间，目标世界级生态岛，怎么发展制造业？

“我说的制造业是高品质绿色制造，是用现代化、绿色生产体系和生产模式打造的新型绿色产业。”唐海龙说。今年1月6日，崇明区推出5万亩优质土地对外招商，引进优质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未来还要面向全世界招商，在生态环境治理和修复中培育大环保、大健康、大旅游和大文化产业，推进生态环境治理与战略性新兴产业深度融合。“我们要争当长江经济带‘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的标杆与典范，尽快形成‘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崇明案例’”，唐海龙信心满满。

无论上中下游，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是长江经济带的“必答题”而非“选择题”。2016年1月2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十二次会议上指出，要发挥长江黄金水道作用，产业发展要体现绿色循环低碳发展要求。

在云南昭通大山包，过去高寒山区种苞谷，忙活一年温饱都难。现在，农民们放下锄头养鹤，退耕还草、退耕还湿，人鹤共舞，大山包人的日子越来越好。云南省昭通市市长郭大进代表说，“昭通是深度贫困地区，贫困面大、贫困程度深、贫困人口多，在抓好生态环境保护的同时，还要积极推进生态扶贫，抓好易地扶贫搬迁、林业生态扶贫和森林生态效益补偿，积极发展清洁载能产业和高原特色农业。”

“长江大保护是个系统工程，对我们的发展方式、城乡面貌、群众生活等各个层面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湖北省荆州市市长崔永辉代表说。两年发展，荆州规模以上高新技术增加值增长23.9%，万元GDP能耗下降10.95%。

不仅荆州，两年来，长江沿线11个省市持续推进创新转型发展，建设国家级科技企业孵化器1327家，高新技术企业总数约4.5万家，新动能培育初见成效。

位于长江与鄱阳湖交汇点的江西省九江市，有152公里长江岸线，是长江经济带的重要节点城市。全国人大代表、江西九江市长林彬杨说，“长江经济带建设，必须在绿色发展上下功夫”。林彬杨表示，下一步，该市将坚持“在发展中保护、在保护中发展”，严格保护环境，坚决减少存量、遏制增量，同时，大力推进园区生态化改造，彻底整治沿江码头，保护好宝贵的岸线资源，不断提升绿色发展水平。

代表们在大会堂前留影

重庆地处长江上游地区和三峡库区腹心地带，境内长江流程679公里，居上游各省区市之首。“美好的生态环境，是民众对高质量生活的重要需求。山清水秀是推动经济发展的重要资源，也是最大优势。”全国人大代表、重庆市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主任陈金山说。“长江经济带不搞大开发、要抓大保护，要走一条绿色化产业发展道路。”陈金山指出，既要通过政策手段、法律手段和市场手段让落后产能和无效产能退出，也要增强大数据智能化、生态农业、生态旅游等产业的有效供给。

长江经济带建设环境保护成为重中之重

不仅是长江沿岸的省份在推动长江经济带绿色发展，各民主党派也将目光聚焦长江经济带的保护与发展。

九三学社中央认为，近些年来，经济高速发展给长江经济带生态环境带来了巨大压力和严峻挑战：水利水电开发对经济带生态影响明显，中下游水环境污染严重，气候变化尤其是极端灾害天气频发对经济带生态系统干扰很大，经济带内生物多样性丧失加快，统筹长江经济带经济社会发展与生态保护，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成为亟须解决的问题。

民革中央调研组认为，要认真学习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和中共十九大精神，把“长江大保护”落实到长江保护立法中；要重点突出绿色发展和生态环保，推动武汉建设成为生态保护的示范区；做到以保护为主，开发为辅，倒逼产业升级，淘汰落后的高废水、高污染的企业，把长江母亲河保护好。

农工党中央调研组认为，长江经济带面积广，人口多，长江经济带的健康发展，对于全面深化改革开放、促进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和产业结构提质增效具有典型意义和示范作用。做好长江大保护与高质量发展工作，就不能仅仅以数据达标为目的，而是要把切实保护好母亲河并作出应有贡献为责任。

在2016年全国两会上，在《关注长江经济带生态环境保护形势》的提案中，民建中央建议设立长江生态环境保护基金，由经济带内主要水电企业牵头，长江开发利用的水电、航运、旅游等行业企业参与，政府、企业和社会资本共同出资，按市场化模式运作，筹措资金用于长江生态环境保护与修复，确保一江清水永续利用。

2017年，民进中央向全国政协大会提交《关于尽快制定〈长江保护法〉的提案》，建议制定《长江保护法》，通过梳理与平衡长江经济带经济和社会发展中的多种功能以及依附其上的多元利益关系，确定不同类型法律权利的优先位序，建立权利冲突调整的基本规则和具体制度，提供系统的制度性方案。此外，通过立法也可以建立长江经济带生态安全的硬约束，实现产业绿色循环低碳发展。

一次次深入的调研，一份份务实的提案，都见证着在保护和修复长江经济带生态环境，确保一江清水向东流。

长江经济带建设是一个整体

长江经济带涉及11个省市、3个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城市群，如何协同生态保护、绿色发展？代表委员认为，长江经济带作为流域经济，具有“整体性和关联性、区段性和差异性、层次性和网络性、开放性和耗散性”的特点，必须树立“一盘棋”思想，秉承错位发展、协调发展、有机融合、形成整体合力的战略思维，坚持“一张图”干到底，以钉钉子精神，久久为功。

“希望通过立法平衡水资源、水环境和水生态，也可以平衡不同部门、不同利益主体的诉求，协调相关关系。”湖北省社会主义学院院长黄利鸣委员建言。

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副所长徐旭东委员则呼吁：“打破行政壁垒，设立长江流域保护管理中心，同时完善生态补偿机制。”

江苏省水利厅厅长陈杰代表认为，江河湖泊是生态系统和国土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不可替代的资源功能、生态功能和经济功能。陈杰分析，当前新老水问题交织，集中体现在河湖水域萎缩、水体质量下降、生态功能退化等。一些地方对河湖重开发轻保护，重治标轻治本，侵占河道、围垦湖泊、超标排污、非法采砂等现象时有发生，河湖不堪重负。破解这一难题，突破口是开展生态河湖建设，着力点是有效发挥河长制、湖长制的作用。

陈杰建议，以全面推行河长制、湖长制为统领，推进河湖水环境综合治理。在流域大力实施水系沟通、调水引流工程；在湖泊大力实施退圩还湖、生态清淤工程；在城市大力实施黑臭水体整治、活水畅流工程；在农村大力实施河道疏浚、沟塘整治工程。

“要让黄金水道提升含金量，需要加强上中下游的互动合作，达到舞龙头带龙身的效果。”林彬杨代表说，“在生态保护与修复方面，要打破区划、形成合力；在综合立体交通方面，要加强规划衔接、打通断点堵点；在沿江产业转移方面，要合理布局、有序转移、分工协作。”

“从习近平总书记为重庆提出的‘两点’‘两地’定位来看，重庆要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近年来，我们加强与陕西、四川、甘肃等省的联系。重庆发展，不只看300公里，而是要看1000公里，要和长江沿线省份团结共赢。”重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吴存荣代表说。

长江勘测规划设计研究院副院长仲志余委员认为，长江经济带生态优先、绿色发展关键在“共”字，而“共”字的基础在依法治江。“长江在自然地理上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但在行政地域上又横贯九省二市，被沿江各行政区域分段节制；长江具有发电、航运、供水、生态净化等多种功能，这些功能被不同的行政部门所管理，形成了相互隔离和冲突的职能管理结构。”他建议，尽快制定并颁布《长江保护法》，通过立法明确各地区、各部门职责，逐步形成上中下游统一的管理和调度机制，有效保护长江水资源、水环境、水生态，确保一江清水，永续利用。

长江经济带的生态环境和绿色发展关乎到国计民生，是一个必须要直面的问题。在采访中，记者感受到了代表委员以对国家生态安全负责的态度，探讨长江经济带的生态建设。大家一致认为，建设好长江经济带，就必然地要走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的创新之路，而不是资源消耗型的老路子。这条新路子需要沿江省市区和国家相关部门在思想认识上聚成一条心，在决策部署上形成一盘棋，在建设行动中拧成一股绳，建设“生态长江”“绿色长江”“安全长江”，以科学开发、绿色发展、可持续增长为指导，合力把长江经济带建成生态更优美、交通更发达、经济更健康、市场更统一、区域更协调、开放更广阔、机制更科学的黄金经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