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河里的泰州
2018-11-22郭剑夫
郭剑夫
自古扬泰之地本是一体,然世人多半只知“扬一益二”,泰州却是低调得很。
700多年前,旅行家马可·波罗来此,仿佛惊鸿一瞥,回忆说,“这里各种尘世的幸福极多。”所以在今年中秋,我本来说去扬州看看,临时决定改道泰州。
一水兴城两千年
西来一水绕城流,远客千帆次第收。眼底烟花太寥落,淮南赖有小扬州。
历史上,泰州是一个江、淮、海三水汇聚,清、浑、咸三味交融,具有个性水文化的特色城市。长江水成就了泰州的繁华,又哺育了泰州的生灵。而灌溉里下河良田的淮河水和煮熬出无法计量食盐的海水,更是对泰州城无私的奉献。
因此,城河史便是这座城市的半部书。
我的朋友老杨居住的地方,面前便是这座城的母亲河——运盐河。
夕阳磅礴,运盐河在城市的衣皱里,朝晖生动。
“漕运滋养了泰州城市的繁华。”老杨说,没有大海,没有运盐河,没有在此分隔上下河的泰坝,便没有独特的以泰州为中心收取盐税的泰州盐税文化。
清泰地县佐汪琴山一首竹枝词足以说明两者之间互融关系:“来往行船唱棹歌,淮南盐舶北门多。”中国古代盐铁专售,禁止民间私下买卖,但盐场偷贩私盐现象屡禁不止。加上泰州的泰坝监掣署没有署衙,官员多在舟中处理公务,让私盐之风更甚。清道光年间,扬州八怪之一高凤翰来到泰州,看见此情景,便决定规划建造坝署,在州北门外西仓大街建署衙51间,大大减少了运盐河的私盐贩卖活动。
通江达海的泰州,在唐宋时期开始受到世界的关注。
唐代开成三年,日本国的圆仁和尚到扬州学习佛法,乘船抵达中国东海岸的长江口。他问当地人这是什么地方,答曰“大唐扬州海陵县淮南镇大江口”。然后,他顺运盐河西进21天看到海陵城的宝塔。这是第一位从海上到泰州的外国友人,可算是泰州中日交往第一人,其后常有日船漂泊所至。《宋史·日本傳》记有,“绍熙四年,泰州、秀州华亭县复有倭人为风所泊而至者。诏勿取其货,粜平米赈而遣之。”尽显大唐之文明风度。
泰州桥文化也十分知名。有河便要造桥,有桥便要起名。宋太祖赵匡胤奉周世宗之命攻打南唐,曾兵败泰州,伏于桥下免遭劫难,此桥得名伏龙桥。迎恩桥、登仙桥、招贤桥、经武桥、凤凰桥……每桥必有一典,无水便无桥,桥文化因水而得。
两岸的景色也多与水有关,如“长桥烟景”“天滋晚眺”“临湖正气”“西湖春雨”“城楼眺海”等,可谓无水不成景。
江、淮、海三水营造了水城泰州昨日的辉煌,也为未来这座城市发展注入了无限希望。如今,泰州市重视城市中的水与河,下大力气整治城市的水环境。一座曾经是“双水绕城”“水城一体”的城市,正逐步重现历史,并将在未来城市竞争中焕发出更大的生机与活力。
重拾运盐河畔的文化高地
时光流逝,现如今如何去发挥古运盐河的当代价值,是一件需要好好思考的事情。
中秋之夜,我和老杨一起坐船重“走”了一遍古运盐河海陵段,一路边走边看,有很多思考。
我们发现,一些河道已经变窄了很多,河水质量也在下降。老杨认为,应当在保护好运盐河自然环境的基础上,挖掘两岸的文化旅游资源。比如,能否做好圆仁和尚这篇文章,建设一座有圆仁和尚元素的唐代风情园,用多种艺术表现形式,将圆仁当年所见之运盐河两岸风物予以重现;能否结合寺庙建设,修建一座圆仁和尚纪念堂,并适时恢复西池寺。
除此之外,还可以傍水打造一条泰州思潮文化史走廊。
运盐河见证了泰州民本思想的发展,从汉代吴王刘濞的“恩泽灶民”,宋代范仲淹在泰州为官时的“君子不独乐”,再到北宋胡瑗提出的“不以一己为忧,而忧者天下;不以一己为乐,而乐者天下”的观点,都是民本思想的延续。
到了明代,哲学家王艮开创泰州学派,更将民本思想推向了高潮。
作为一位泰州安丰场的盐民,王艮的一切出发点都是围绕着盐民的日常生活和新兴市民阶层的需求,这使得他所开创的泰州学派的哲学底色更加接地气,更具有早期资本主义启蒙性质。王艮和泰州学派还有一个难能可贵的地方,就是接受了老子道法自然的辩证思想,使其哲学更具深层意蕴。泰州学派弟子众多,影响深远,其倡导的“主体意识”“个体意识的觉醒”“让哲学走向民间”,成为晚明最民主清新的一股风,吹彻了淮南大地。
老杨的朋友,泰州文史爱好者李良认为,应该放大泰州学派的品牌效应,建立泰州学派研学基地,在运盐河畔开发建设“泰州学派名人文化园”,全面系统地研究泰州学派的思想、传人、贡献,进一步放大重要历史文化名人的旅游效应。
此外,可借同一时期的欧洲文艺复兴做文章,逐步恢复古城水城风貌和深巷老宅风土人情,打造一个东方版的泰州“意大利风情”,吸引更多人的关注。
徜徉泰州老街
说到恢复古城水城风貌,其实泰州早已有此计划。泰州老街算是“先行者”。
在市中心的凤城河畔桃园景区外,一条麻石铺就的明清小巷,穿梭在深深的四合院落。声声入耳的评弹说唱,芳香四溢的街坊小吃,悠长嘹亮的吆喝叫喊,一条青砖黛瓦的古建筑带绵延几百米,这就是“泰州老街”。
在老街,你可以品尝到完全手工制作的“草炉烧饼”“泰州干丝”,可以吃到本地正宗的“靖江汤包”“溱湖八鲜”和“红膏大闸蟹”。
老街拐弯处是街心小广场,南端是座古戏楼,飞檐翘角、画栋雕梁;西边有一条弯弯的小溪擦广场边流过。溪中矗立一台水轮车足有三层楼高,飞奔的急流冲击着轮车的水斗,水车转动时水斗将溪水扬到高空,如下雾一般,顷刻间烟雨蒙蒙,煞是有趣,呈现出水城风光。每到夜晚,华灯初上,景色更是迷人。
古戏楼东面大街有座屏风式高楼,上立落地铜雕,反映老泰州的街头小景,形象逼真、如临其境。拐角处陈列的古石碾、木轱辘还有店铺门前的马灯将人带入了古代文明社会,仿佛看到了古代人的生活。
在老街,大炉烧饼不得不提。《梦溪笔谈》记载:“炉丈八十,人入炉中,左右贴之,味香全美,乃为人间上品。”
大炉烧饼的炉子炉口朝下,近一人高。球形空洞的炉腔很大,炉腔底部烧麦秸草。贴烧饼的大师傅,不管冬夏,须赤裸上身,手上沾一点儿水,拿起烧饼坯子在手上左右颠两下,让饼底湿润一下,再往炉里贴。贴到炉膛底部时,最显大师傅功力,大师傅须抬头、仰身,上半身钻进炉里去——大炉烧饼是泰州小吃的精华,因为它凝聚了泰州人朴实、吃苦的精神。
老街上喝早茶除了汤包等点心相配外,还有一样东西少不了,这便是干丝。干丝可谓泰州最具地方风味的小吃之一。它以豆腐方干为原料,最能体现厨师的刀工,一块厚不到二厘米的豆腐干,技艺高超的厨师可以用菜刀削为三十来片。清早起来一杯茶,配上一盘干丝,两个点心,与三两朋友聊上一通,其乐融融。